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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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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回家的愿望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蒋峰打来了电话,声称果然有人企图在医院里边对舒筱菁动手,假扮换药护士的杀手已经被在病房附近埋伏的小队带回了分局的审讯室,他马上就和老闫一起进去审问。
至于舒筱菁其人,说是因为刚刚才苏醒过来,似乎依然保持着一种意识不明的状态,眼神和回话一样迷蒙不清,管床医生检查之后特意跟看守的人强调过了,要问话明儿赶早,这个点儿还是得让病人好好休息。
杜城毫无继续听他废话的兴致,只扔下一句“你看着审就行”便匆忙挂断电话,然后拉着全程站在一旁安静倾听的沈翊一块儿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张口报了那家医院的地址。
沈翊同杜城一块儿坐在后排,车厢内残存的烟草味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眼下的场景牵扯到了过往一些不好的回忆,尤其是司机手中那只频繁点燃又熄灭的打火机,明灭不定的火光衬得他粗犷的眉眼似是笼上了曹栋一般的凶相,小画家费力地眨了眨眼睛,试图将那沉浮于脑海中梦魇般的阴影驱逐出去。
其实这名司机跟曹栋有很大的不同,虽然有着一张张牙舞爪的面貌,眼神却是安于生活的静谧。
身旁一直埋头忙着用手机指挥全局的杜城不知从哪里感知到了他的不安,但是并未开口点明,只是默不作声地伸出一只手,捏了捏那软乎乎的手心。
沈翊回过神来,微微舒展眉心,垂下眼帘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又偷偷地回握了回去。
这两人曾经年少轻狂,都不怎么服管,嘴犟的时候其实也说过类似“这种悄咪咪牵手传情的小动作,我小学毕业之后就不屑做了”的话,可是现实的啪啪打脸还是来得比较铿锵有力,天知道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尽情做过了的两个平均年龄超过30岁的大男人到底要在这样朦胧的夜色里纯情个什么劲儿,总之,他们手拉着手,没有对话,甚至毫无对视,可沉默之中,那种止不住的暧昧气息还是迅速且一点也不讲道理地膨胀开来,腾空而起的粉红泡泡像是像是一个个晃头晃脑的小气球,飘飘摇摇地很快就填满了狭小的车厢。
点了半晌烟愣是没有成功点着的司机大叔朝着上方灰不溜秋的车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凭借他足以问鼎奥斯卡小金人的演技挤出了一个虽然难看但是为了讨生活不得不时刻准备着的灿烂笑容:“到了。”
请立刻停止你们的虐狗行为好伐?
杜城付了钱,拽着沈翊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无语到流下两行宽面条泪的司机大叔当即抓心挠肺道:“MD,就你们会秀恩爱是吧?”他打开微信,对着手机就是一段哼唧,“呜呜呜,老婆,我好想你啊!”
可惜对面的女人比不得沈翊面上乖巧,根本就不买账:“少来,今儿的钱赚够了吗?”
司机愤愤地踩下油门,汽车往漆黑夜晚与洁白积雪相交的尽头驶了过去。
沈翊的一只手被杜城握在掌心,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勾着胸前的挎包带子,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男大学生。他跟男人站在极速上升的电梯里,却没有那种危险即将来临的实质紧张感,或许是因为最能让他安心的定心丸就在身边的缘故,竟然还有心情插科打诨:“刚才那人,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的吧?”
杜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目前依然处于紧闭状态的电梯门,但神色并不凝重,面上还保留了一丝轻松调侃的笑意:“他只是有点不服气而已,你这么可爱,其他人是羡慕不来的。”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在公共场合(尽管附近没有别人)将这种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脸还要不要啦?
沈翊扁了扁嘴,装作恼他,人却侧开了身子,故意站到了他的身后。这种程度的相互配合,甚至不需要加以任何暗示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办到。他们之间的默契,随着日以继夜的相处,好像已经镌刻进了骨子里,然后以最舒适的状态如同生长的藤蔓一般惬意地从墙角蔓延出来,成为了如同呼吸一般的习惯。
门开了,电梯门打开,门口没人。
算是半个好消息。
走到病房门口,走廊上负责看守的年轻人小耿连忙起身,向队长敬礼问好,杜城往那房门紧闭的屋子瞥了一眼:“嫌疑人没有出来过吧?”
也许是平常难得有机会可以直接跟队长汇报情况,眼前的小年轻显得激动极了:“自打那杀手被峰哥带走之后,咱就是说,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爬出来过!”
杜城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我来换岗,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总是非常愿意表现自己的,小耿也不例外,工作热情如同冬天里的一把火,窜窜地往上冒:“没事儿,城队,我可以……”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沈翊,队里,不,应该说是在整个北江公安系统都赫赫有名的模拟画像师,猎罪神探,也是他们这些人心目中一朵根本找不到交流机会所以完全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怎么咱们城队夜里还带着这位画像师过来看守嫌疑人?这配置,也太奇怪了吧!
当然队长的心思你别猜,杜城只用简单几字“注意身体,服从命令”就把这人如其名的耿直小年轻给打发走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箴言无论在哪个位面都特别好用,尤其某人本来生得人高马大,脸色稍微一沉就气势逼人,可怜的小耿被那冷冷的眼风一扫,哪里还敢多留,忙不迭地抬脚跑了。好奇归好奇,终归还是饭碗要紧。
沈翊似笑非笑地赞他:“城队好威风!”
杜城嗤笑一声,也不多言,而是径直往前迈进一步,哗地一下拧开了门。
病床上的被子裹成了一个厚厚的茧,然而那“茧”里却是空无一人。
更可笑的是,被罩和床单也都跟着一块儿消失不见了。
医院窗户上被钉紧的螺丝全部被扔在了地上,窗户大开,冷风嗖嗖地刮了进来,始终跟杜城保持一个身位距离的沈翊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阿嚏,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
可他偏偏是那种喜欢迎难而上的人,踱步到窗边瞧了一眼,被罩和床单果然被打成了结挂在了窗户外头,仿佛一副迎风招展的白幡。
小画家抬头看了他的队长一眼,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医生说让他留院观察,这当病人的,怎么就没有几个乐意好好听话的呢?”
“热爱跟医嘱对着干,倒是颇有几分你的风采。”杜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横竖是他自个儿的身体,就可劲造作吧!你去医务室拿一下楼底的监控,我去给蒋峰打个电话,这就是他看守嫌疑人的成果,难道不值得一个通报表扬吗?”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就是不愿意好好说话。
沈翊缩了缩肩膀,扭头就走,当然嘴上还是要劝一劝的:“你别没事儿老是欺负人家蒋峰,咱们家不崇尚棍棒教育好吗?”
“美得他咧!哪里来的棍棒,最多也就个挨踹的待遇!再看看他办的这点事儿,哪里能跟你比……诶,等等,别走那么快啊!”
杜城也快走几步,急匆匆跟了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了,病房里方才还关得紧紧的衣柜被悄悄地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是这间病房原本睡着的主人,舒筱菁的眼睛。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吓人,额前的碎发被涔涔的冷汗打湿,身体却是冰冷的,因为身着单衣而这间屋子哗啦啦透风的缘故,窗户被他卸了,门又大敞着,木柜子并不挡风,随便一会儿就整了个透心凉。
舒筱菁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悄无声息地从柜子里头钻了出来。
于他而言,死亡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被抓才是,他必须要离开这里。
况且这点金蝉脱壳的伎俩,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不足为奇。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才刚迈出病房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蛮横力道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提溜了起来,然后被毫不客气地一股脑儿扔进了屋里的床上,接踵而至着是摁在床头和手腕之间的一副闪着银光的手铐,最后只闻得吧嗒一声,将逃跑的希望彻底锁了起来。
意外也不出意外,是埋伏在走廊里的杜城。
这人装模作样地搞出了一堆动静,其实压根就没有离开。
柜子里被强行压抑的呼吸声很低很轻,可耐不住刑警队长耳朵好,听到了。
沈翊倒是没听出来什么,但他直觉有哪里不大对劲,这种玄之又玄的预感加上抬头从杜城的眼神里抄到的答案,同样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那些话是故意说给舒筱菁听的。
等的就是他自个儿从柜子里走出来。
这两人怎么不去当演员?
真的好浪费哦!
因为之前也打过不少架,舒筱菁的心里其实很清楚,杜城这种类型不是他可以招架得了的对手,哪怕是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更何况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束残破不堪的杨柳枝,颓废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好像连观音净瓶里的杨枝净水也救不活了,遑论拼着这样一具宛若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去硬钢杜城。
被摔得头昏眼花的舒筱菁瞪大眼睛怔怔地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发觉这里并非刚才所在的病房,而是一间隔壁的屋子,屋里有个沈翊正摁着墙上的面板调节中央空调的温度,见舒筱菁望着,便冲他微微一笑:“那边太冷了,你觉得现在的温度合适吗?”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样子,但是莫名就让人觉得有些欠扁。
很好,他也没走。
不愧跟杜城是一对人,这两位的嘴里根本就没有半句实话。
可舒筱菁是那种嘴皮子利索坚决不肯吃亏的人,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来,“杜队长,这把人往床上摔的动作可是相当的熟练哦!”他故意将目光往沈翊身上扫来扫去,砸吧着嘴做出一副评头论足的样子,看着比披着羊皮实质白切黑的小画家可要贱嗖嗖得多,“平常没少训练吧?要不请咱们的陪练沈老师来谈谈感想如何?”
沈翊顿了一下,然后抬手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无他,只是觉得有点热了,不行吗?
其实陪练什么的,杜城倒是很少会这么对他,毕竟老男人宠起人来不是人,温情脉脉的样子恨不得将人的骨头融化,沈翊再冰雪聪明,好像也只有被迷得晕头转向然后稀里糊涂跳进那些温柔的圈套再亲自拉上锁链给自己锁死在男人的怀里这一条路可以走,千金难买美人乐意嘛!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猫咪只想大狗狗好好抱抱他,多多疼爱他。当然也不是没被摔过啦,一般会出现在他把杜城气坏了的时候,因为工作,或者因为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基本不是什么大事,原因大概率是由于沈翊骨子里那股子不安分的作死基因,队长和哥哥的身份在他那里又毫无威严可言,反而多是火上浇油的挑衅,杜城气狠了,也会情不自禁地暴露出潜藏在他冷静外表底下那凶狠残暴的一面。这个时候沈翊往往是要遭殃的,身体上的疼痛避无可避,而且经常因为起不来身也见不得人,搞得第二天还要请假,也是蛮遭罪的经历了。但是沈翊这个人吧,时不时还非要使着劲儿弄上这么一出,你很难说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记忆里的画面太过激烈,将他的脸颊都烧得红了,加之空调效果太好,总之很热就对了。
要你管!沈翊不比某人那张厚脸皮,当然不接他的茬。
杜城则没好气地给了舒筱菁一记眼刀,他是特别服气这小子到哪儿都是如此一副嘴无遮拦的样子,这种狗脾气,到底是怎么样苟活到现在的?真要这么有骨气,怎么还因为惦记着偷偷逃跑的事儿跟警方耍小心眼呢:“好好讲话!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柜子里做什么?还妄想偷偷逃跑,干了坏事儿,心虚啊?”
舒筱菁恶人先告状:“鬼知道你们把我关在这个地方是想要做什么?我害怕!”
杜城才不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道:“你是杀害夏榎的凶手,被关在医院里算什么?北江的监狱还在等着你呢!”
舒筱菁横了他一眼:“证据呢?”
“残留在夏榎口鼻中的麻(城翊)醉(城翊)剂,这么难搞到手的东西,它的来源反而会好追查一些,成分对比也更加精准。以你的人脉……是蔡赟峯那边的渠道吧?人家干这行也是为了赚钱,如今涉及到了命案,警察还找上门了,你说他有还没有那个义务替你保密?”
舒筱菁烦躁地啧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去:“那些嘴上没把门的废物!行吧,既然被你们发现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看不惯夏榎那个禽兽做的那些事儿……”
诶?这也承认得太快了些。
正常嫌疑人,尤其牵扯到命案,哪里有这么轻易就松口的?
除非他另有目的。
令坐牢或者死刑都变得不足为惧的目的。
杜城默默闭上了嘴,等着沈翊接他的班。
搞心理战这事儿,还是他家沈老师擅长。
杜城嘛,队长大人,当然是能偷懒就偷懒(划掉),专门负责替他的捕风捉影小能手保驾护航就好了呀!
沈翊坐回到了陪护椅上,杜城的一侧,这模样被旁边高大威猛的队长大人衬托得小小的一只,加之本身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无害得紧:“你跟他是小学同学,从前就认识的。”
舒筱菁挑眉:“怎么?不允许我的小学同学里出现人渣是吧?也对,把他杀了,人渣也就少了一个,至于那些不为人知的,我管不着。”
沈翊不为所动:“我听说,夏榎从小就手脚不大干净,喜欢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儿。”
舒筱菁瞬间沉默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却是心念如电,天知道一时间掠过了多少鬼点子。
沈翊用一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平静无澜的水面底下却藏着一圈圈暗潮涌动的巨大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吸附其中:“你母亲过世的那一天,家里还发生了失窃,这是我们请当地派出所调查来的消息,你们家,丢了七百块钱,这个情况属实吗?”
舒筱菁不自然地舔了一下嘴唇,瞳孔中泛出了一种诡异而又深不见底的黑亮光泽:“我母亲是病逝的。”他十分用力地强调道,但是显然答非所问。
沈翊这人解构过去的时候会给旁人一种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的既视感,有一种温柔而冷静的残忍感:“她的死因是心脏病发,被发现倒在距离房子两千来米的小路上,生前曾经进行过剧烈运动……”
“别说了!”要不是被手铐限制了自由,舒筱菁绝对要蹦起来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闭嘴。
感谢杜城的预判吧,还是咱们的队长大人经验丰富。
沈翊状似听话地歪了歪头,闭上了嘴。
杜城可没有那么听话:“听说夏榎行窃之后,不只是你的母亲在追他,你也在,而且你也追出去了,你们跑在同一条路上,为什么你没有来得及……”
舒筱菁紧紧握着拳头,双目满怀恨意地重复道:“是他,就是他,是夏榎害死了我的妈妈!他不去偷东西,就什么事都不会有!我杀了他,我当然要杀了他,就是为了给妈妈报仇!”
因为过许激动,他的手腕扯着手铐撞在床头上叮铃哐当地响,在这样沉寂的夜晚,也算得上是一种足够惹人心烦的喧嚣了。
沈翊沉了沉眼眸,默默给杜城递了一个眼色。
刑警队长不再继续逼问,而是忠实地扮演起了戍卫队的角色:“安静!”
他可不想把什么医生护士其他病人都吸引到这里来,麻烦!
沈翊的声音像是缥缈的云烟:“你恨他,杀了便是,为什么还要割掉舌头呢?”
舒筱菁抬头用满是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这可不应该是由警察说出来的话。
还不是仗着身边只有杜城,草!
舒筱菁冷笑一声:“他说要怪就怪那些女的下(城翊)贱,他就是上天派来给她们长教训的,说得非常之恶心,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
沈翊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但不置可否。
“搞到电话号码之后,我又等了几天,才用小报记者的名头约的他,管他要钱,威胁说是不来就曝光之类的,直播间也别想要了。已经定好了是不见面的交易,谁知道这厮拿着乙(城翊)醚,偷偷躲在那里想要暗害我……拧断他的胳膊纯属是应激反应,对着那张新仇加旧恨的脸,而且嘴还那么脏,我没能冷静得下来……”
“你的意思是激情杀人?”
“不是,”舒筱菁又露出了烦躁的表情,这让他那张年轻稚嫩的脸蛋显得无比扭曲,“弄死他是必然的,不然我干什么要带着刀去?要不是那孙子过去转学搬家一条龙整那么快,早就弄死他了!所以,死归死,但是死得那么惨,完全是他自己作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沈翊不做声了,好像已然接受了他的所有回答。
夏榎案的真凶在年前伏法,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杜城的经验正在疯狂地警告他,要小心一切来得太容易的成果,也许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苦果,于是他再度开启了交锋:“方才还谋划着溜之大吉,现在又交代得这么干脆,你是人格分裂吗?”
舒筱菁甩了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白眼。
沈翊夫唱夫随,加入了这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对话:“冯玉拿走了你放在出租屋的炸(城翊)弹。”
舒筱菁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但他的反应也很快,只干巴巴地挤出了一个字:“哦。”
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将那玩意儿从冯玉手里抢夺过去了,不然此刻还能安之若素地坐在这儿跟自己唠嗑?想诓我,门都没有!
“你原本计划用它来干什么?”
舒筱菁立马开启了贩剑模式,“可能会送给你们当礼物吧?这谁能说得好呢?”
过过嘴皮子瘾,不犯法吧?
虽然他犯过的事儿已经不少了就是。
沈翊不为所动:“你想不想知道冯玉的想法是把它放在哪里?”
这种家伙,可千万不能跟他置气。
不然气死了还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舒筱菁撇着嘴切了一声:“没兴趣。”
沈翊才不管他有没有兴趣,直接剧透了答案:“她父母工作室的附近。”
这回舒筱菁做出了充分的反应,他连连鼓掌道:“哦!挺有想法的。”
“你说她只是你一个普通的学生,为什么会有你出租屋那儿的钥匙?”
“小姑娘怪可怜的,我同情她,不行吗?”
“同情到要将炸(城翊)弹交到一个未成年的女孩手中吗?你就是这么给人当老师的?”
“藏着炸(城翊)弹那个屋子里的钥匙,我可没有给她!”
“但是她爬过去了,只需要一条绳子而已。”
舒筱菁不甘示弱地直视着沈翊的眼睛,但是再次沉默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跟她走得这么近,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沈老师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乍一看还挺能唬人的。
“因为那个炸(城翊)弹,本来是……本来是给其他人准备的,她有那么本事发现它,还拿去用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培养出了接班人……如何,这个回答,沈老师你还满意吗?”
“这就是你迫不及待交代夏榎案的原因?”
事实上,他的问题与他的回答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舒筱菁从躲藏到坦诚之间,只有“被警方找到以及确认购买了麻(城翊)醉制剂”这一差别,在提及冯玉和炸(城翊)弹之前,他已经是竹筐倒豆子的状态了。
怪就怪在虽然麻(城翊)醉制剂的确是比较关键要的证据,但也不是辩无可辩。
更重要的是,舒筱菁这种一开口就歪理一大堆的人,投降得太快了,这事儿就很蹊跷。
沈翊之所以要这么问,纯属是挖坑埋他。
“不是哦,”舒筱菁露出了贱兮兮的笑,他才不会轻易上当,“咱们不是有规定的嘛,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坦白从宽耶!而且……我还是另外一桩案子的受害者,乖乖配合的话,你们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对吧?”他脸上的面容越来越深,却好像能从那咧开的嘴角中读出一丝狰狞的恨意来,偏偏这种极端负面情绪又能够被他看似天真的样貌遮掩下去,“有人想要杀我,并且已经三番五次付诸行动了,请问这些人也会被绳之以法对不对?”
沈翊并没有被识破的气馁,随之话锋一转道:“或许你可以提供一些行凶者的线索?”
“别装傻了!你们既然已经查到了蔡赟峯,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咏芳和蔡葵那两个恶毒的女人?杀我,一个不够又派了第二个,真是锲而不舍!警官,我确实是想跑,想跑去亲自解决她们,既然已经跑不了了,也绝对要拖这两个女人下水,不可以吗?”
“冯玉说,你很恨你蔡赟峯,你的亲生父亲,想要炸死的人,不包括他吗?”
舒筱菁否认得很快,快得非常不可令人信服:“她撒谎。”
“那关于你同黄淳之间的事儿……”
“没什么好说的,他给我下毒,杜队长还有那么多警察大哥,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不愿意提及的人,舒筱菁的眼神变得哀伤起来,是那种非常清晰可见且带着自(城翊)虐似的伤怀,一下子搞得连杜城这种大老粗都不好意思再恶声恶气了,只好匆忙地应了一声“嗯”,然后疯狂给沈翊递眼色,这要咋办?老婆快点搞定他啊!
哼,男人!
“黄淳说是因为被你的姐姐蔡葵威胁了……”
“无所谓,”舒筱菁挤出了一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漠然的笑脸,“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不在乎了。”
“他说,想要再见你一面。”
“不必。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去见他做什么,求死么?”
“错过这次,也许,没有机会再见了。”
“那,此生就不要再见了吧。”
“……”
于是沈翊也跟着噤了声,诡异的沉默在陌生的房间于三人之间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