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豆》二九木一

3、第 3 章

　　迎新晚会的气氛，随着当下最受欢迎的电影片段被搬上大荧幕，而掀起新一波热潮。
　　台下的观众欢呼声四起，还有人念着经典台词。

　　片段播放到尾声后，灯光慢慢亮起，好听的男主持声从前方传来，“感谢播音主持艺术学院的池冕同学、李蔚然同学和张芝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精彩配音表演，下面有请……”

　　“刚刚的表现很精彩。”罗望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
　　池冕抿了一口水，长输一口气，“紧张死了，我还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还好不需要到台前去，不然我肯定一个词都讲不出来。”他又喝了一口水，“大佬你真的太厉害了。”
　　从小就混迹在电视台的罗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这次多亏了你们，才没有出乱子。”
　　在晚会正式开始前几分钟，原本在这个时间段表演的人员突发意外，进了医院。
　　舞台美术在前一天就已经全部协调好，难以变动，因此无法将全部表演提前，不得已，总策划临时决定加个节目。
　　晚会上的歌唱节目已经足够多，再加此类节目多少显得敷衍，但却需要一个能够完美控制时间的节目，恰好策划组中有配音班的学生，池冕和学长学姐便被临时抓了过来。

　　“罗望，下场演出需要协商一下。”远处有工作人员朝他招手。
　　看了看还因为紧张双颊泛红的池冕，罗望捏紧手中的台本，“我先过去了。”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等人答复便转身离开了。

　　池冕本想问他今晚还会不会宿舍住，见他已经走远就没再张口。
　　高度紧张使他的心跳砰砰作响，他又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在这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台前地音响声，那和在台下听到地声音截然不同。
　　后台听到的混响声有些沉闷，每一下都像是锤在脚下。这里吵闹的人声如蜂鸣，他下意识地在陌生的环境寻找那个还算是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也依旧挺拔，合身的白色衬衫、剪裁得体的西装裤，将他衬得像校园剧男主角。
　　到了大学里，很多男生也都留起了头发，像是罗望这么清爽的寸头倒是少见了。
　　不知他们在谈什么，罗望表情很认真，唇齿开合间就将对面几人说的频频点头。
　　原来罗望也是会好好说话的呀，池冕想。

　　在宿舍里，罗望的话总是很少，上学期偶尔说话令人心中不痛快，虽然后来说开了。但他的话却更简短了，而且，池冕觉得他在避着自己。
　　那种感觉是和‘与人浅交’的感觉完全不同的，不喜社交的人是平等隔着所有人，但刻意避着，就像是在一个摆着同样口味的冰箱里挑选冰激淋，明明有一盒就在他手边，他却总能略过。
　　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他看着罗望的侧脸，观察到他的表情十分松弛，显然对眼前的一切游刃有余。
　　独独在宿舍里，他总是绷着一根弦。

　　但他并不讨厌自己，不然也不会为自己处理麻辣兔头。
　　池冕将矿泉水的外包装撕开，做了个标记，然后拧开喝了一口。
　　他一向觉得自己抬头喝水的模样很不好看，尤其在人群中，更会有一种不知看向何处的尴尬感。
　　但他忘记了自己此刻还在看着罗望的背影，当他的视线与之相对时，池冕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声重新跃上峰值。

　　罗望眼里盛着笑意，对他摆了摆手。
　　距离太远，但哪怕隔着错落人群，他还是可以认出那双眼睛。就像在闷热的公交车上初见那一天，人群嘈杂，但站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安心。
　　池冕将水瓶握在手中，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信息，然后对着他的方向晃晃。

　　“结束后去吃兔头怎么样？”这不是他第一次约罗望，但却是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
　　“好。”
　　又像上次那样，‘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在上面闪个没完，池冕抬头去看候场的人，见他还低着头看手机。
　　片刻后他自己的手机传出微微的震动，他低下头，发现罗望这次没有空点输入框。
　　“为什么叫我大佬？”
　　“当然是因为你优秀啊！”他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

　　本场表演即将结束，罗望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而后手附在口袋中手机的位置。
　　那里轻微发烫。
　　他好像从来都是如此，直白又热烈。

　　迎新晚会结束的时间并不太晚，夜间九点半正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时候，至少小吃街上依旧热闹。
　　池冕坐在位置上四处看着，“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距离学校两个街区远的普通居民区，附近也并不是什么网红景点，来往的行人都操着当地方言，听上去很有味道。
　　大排档的灯光将一条街都衬得花花绿绿，将一张小饭桌也染的色彩缤纷。罗望将擦了桌子的纸巾丢到一旁的垃圾桶，“这边很有意思，以后可以常来。”
　　住房、店铺和小广场，怎么看都不值得为此常来。不过当饭菜被送入口中，池冕就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没有选择吃兔头，因为学业以及未来职业规划的原因，两人平日饮食都会可以规避重口味食物。
　　桌上的小炒黄牛肉很快就被两个大男生清空，盘底的油水盛着牌匾上的闪光字。
　　池冕眯了眯眼睛，将盘子推开一点，“你怎么找到这么好吃的店的。”
　　“我住在这附近。”说着，罗望把宫保鸡丁往中间推了推。
　　“哎？”
　　他吃惊的看着罗望，微张的嘴唇被菜汤沾染的透亮水嫩。从罗望的视角看上去，他的表情有些懵懂，带着赤子不加装饰的纯真。
　　这当然是他自带滤镜。
　　池冕从一边的装饰面板的倒影上看到自己的傻样，抽了张纸擦擦嘴角的红油，“怪不得最近不常见你。”两人的交集并不算多，除了院系内的公共课，就是宿舍。
　　而罗望这学期开学后并不是每天都宿在寝室。
　　罗望确实有意躲着他，因为他怕自己难以开口的情愫，在不经意间就泄露，也怕因爱而不得产生的酸意打破当下的平衡。

　　就像晚餐之前那种情况，在罗望的心中，实在是最不该发生。
　　晚会结束，台下的观众都散去，后台的混乱状况比开始更盛，而角落里的男生就那样安然的睡着。
　　约好晚上一起去吃饭，池冕当真就一直坐在那里等着他，偶尔有人和他讲话，哪怕并不相熟，他也可以热络的说上许久，所以两个小时并不算难挨。
　　罗望每每从台上下来，经过厚重的幕布走回后台，看到鲜活而耀眼的他就会觉得心情又轻快了几分。

　　他的水杯就放在池冕那里，这样就可以借着口渴时不时地走到他身边。
　　男生怀里抱着一个黑色保温杯，或许是因为他睡得熟了力气松了些，所以怀中那支水杯也跟着向一边倒。
　　他加快脚步走向他，还差几步远的时候，那支黑色水杯被一只带着运动手环的手扶住。末了，手主人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池冕被叫醒，抬头看向来人，眼中的惊喜仿佛化作实质。
　　“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人回家。”宁子默伸手捏他的脸往一边扯了扯，“睡得像小猪一样。”
　　许久没见了，池冕看着眼前的人免不得亲近一番，男人也就任由他左扯右看。
　　“我怎么感觉你瘦了，是不是小乔欺负你了？”他说话时手还捏着宁子默的手腕。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池冕啧啧两声，然后偷偷将他衣角掀开一点，“嚯，小乔牙口越来越好了。”
　　宁子默脸皮薄，容易上脸，被他这么一番作弄，简直红到脖子根，于是恼羞成怒地用手拍打少年的手。
　　从远处看，这两人举止亲密，后台喧闹，又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只觉得，亲密过头了。

　　罗望将一切收进眼底，心中像是支起了一把伞，伞骨将他心脏扯得七零八落，而他却被碎屑阻隔着，无法再往前踏一步。
　　但少年人再怎么懂得伪装，依然纰漏四出。
　　他脸色沉着，要笑不笑，看着很是沉闷。
　　“还要去吃饭吗？”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才没有太过刺耳。
　　看到他过来，池冕从宁子默的桎梏下抽出双手，“当然！”
　　不然他等这么久是干嘛。
　　不过意外见到了宁子默，倒是让他对这次的决定愈发满意了。
　　想到这，他笑的更开心。
　　“你接着等吧，我和室友吃饭去了。”池冕拍了和他身量差不多的男人，嘴角噙着满满的笑意，“拜拜。”
　　男人看了眼罗望，又看了看自家傻弟弟，他蹙眉捏了捏下巴，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状。
　　见池冕还是一副傻样，他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