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忘忧》仪歌

209、3 考题

　　这一晚的就餐比中午热闹更多，这几位习武的婶婶性子更开阔，问的更直白。

　　莫无妄都有些招架不住，瞥了眼如中午一样袖手旁观的忘忧，不觉有些着恼，想着晚上一定要再去闹他，不然亏大了。

　　其中有位婶婶就直接问道：“莫公子武功很好，若是有人欺负我们家忘忧，你会怎么做？”

　　“那……”莫无妄冲口就准备答“自然是打回去”，过了下脑子才道，“我先问问忘忧，想让我怎么还回去，看对方是谁，也不能太过分不是？”

　　几个婶婶都忍不住笑起来，瞥了眼陪坐在一旁的江忘忧。

　　江忘忧保持平时的面若霜雪，淡定自持地沉默就餐，即便不为了守家规，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习武之人，会不喜欢莫无妄的几乎没有。

　　想完后，江忘忧稍微停了停筷子，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主观了，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到了别人身上。

　　之后的情况倒证实他所想不错，大家都喝了几杯，在怂恿下，莫无妄还跑去秀了一下舞剑。

　　散场后江忘忧忽然有些不悦，一路回去都不说话。

　　莫无妄多少看出来了，笑问道：“怎么了，你那些婶婶喜欢我，你不高兴？”

　　“少喝点。”江忘忧不自觉说了句，这人兴致上来就停不住，喝多了又容易做些糊涂事。

　　莫无妄心里甜丝丝的，忘忧这是在管他吗？他笑着乖乖应好，恨不得一天能听他说八句十句。

　　“你感觉自己上午的答题如何？”江忘忧有些担心，转头问道。

　　莫无妄瞬间醒酒一大半，缩着脖子问：“既然考核三项，我是不是过了两个就行？”

　　江忘忧小幅度皱了下鼻子，摇头道：“没有这回事。”

　　“那我估计要重考了。”莫无妄跟手跟脚又跟进了他房里。

　　“怎么说？”

　　“有个题问我对江湖风气和江家家风的看法，我就直接写了。我觉得江家家风没问题，教养出的孩子都正直高义，可是现在江湖风气如此，江家不该太过仁义，适当加入一些狠厉的行事作风，可能会更好。不过，江家人恐怕很难做这种事，我就说由我来做这个恶人最好不过。”

　　江忘忧微微勾唇，没有插话。

　　看到他的笑容，莫无妄抠了抠脸：“忘忧，你是觉得我太不要脸了吗？”

　　江忘忧摇摇头：“写得不错。”

　　“不会把你家的夫子气到跳脚吧？那要是考不过，我下次要不要委婉一些？”莫无妄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反讽。

　　江忘忧认真道：“还没出结果，说不定没有下次。”

　　莫无妄有些怵，小心翼翼问道：“这么严重吗？我连下次考核的机会都没了？”他哪敢猜测他写那个鬼样子还能通过考核，太过侥幸心理肯定会碰壁。

　　江忘忧颇为无奈，叹了口气道：“明日好好应对，若当真过了，你要去信心因堂吗？”

　　“到时候再说吧。”莫无妄还很惶惑，最后就怂了，乖乖回去休息了。

　　江忘忧回来后才问清一些招赘的礼俗，才知道这就是娶媳妇入门的习俗，不过把媳妇换成了姑爷，所以都是由江家下聘纳吉之类。

　　而且问明这些后，江忘忧感觉实在有些委屈莫无妄，本想今晚再同他说一说，被一句话堵住后，他又想着等他考核过了，听说那件事后再说不迟。

　　第二日一早，莫无妄被请到一间内室，由三位口条清楚的婶婶来考核他的策对能力。

　　“莫公子，我们可能会在过程中让你变换身份，可以吗？”

　　莫无妄哪敢有意见，自然是满口应声。

　　她们的题目开始了，最初说的是，在很久远的时候，有一户传承悠久的武林世家，一直都是一脉单传，直到有一次突遭大难，家中人丁凋零，嫡子又意外身亡。

　　莫无妄听着耳熟，也不敢多想，接下来就听到两难的选择了。

　　嫡子死前留有一个遗腹子，那媳妇怀胎足月却生下一个女娃来，问他若是这家的当家主母，此时会如何应对？

　　莫无妄有些无奈，答道：“这能有啥法子，老天不疼人，这家人要不就好好教养这女娃，叫她继承家业，要不就干脆静默，静待另一个时机？”

　　三位女眷各自对了个眼色，换了一人往下续道：“可这家已存续多年，当家主母和那孩子的生母都拿定主意，把这孩子当儿子养大，你觉得如何？”

　　莫无妄眼珠子转了转，回道：“不怎么样。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法，只是苦了那个孩子。”

　　“正想问莫公子，若你就是那个孩子，你会如何应对？”

　　“嗯……”莫无妄思考了片刻，“若我是他，我应该会试着接受家人的安排，努力撑起这个家。但若依我自己的性子，我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太过压抑自己的本性。而且，说到底她是个女子，伪装男子继承了家业，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办？这个世家总归还要传承的吧？”

　　“莫公子怎么想呢？”

　　“说实话，我不认为女子就不能当家，可能对你们江家人来说这话有些大逆不道。要我说，只要她当得起这个家，即便以女子之身又有何关系？若是她当不起，便是伪作男子，不一样徒增笑话？”

　　他这话的确有些冲，莫无妄说完后，看了看三人脸色，暂时没看出来特别大的愠怒，他稍微松了口气，决定接下来小心谨慎些。

　　“莫公子有句话说得不错，她终归还要为家族传承努力。若这位姑娘想要恢复女儿身，而后招赘上门，作为这个世家的其中一个旁支家眷，你怎么看这个事，会怎么做呢？”

　　莫无妄哪怕不敢多想，还是有些疑惑感充盈了，这怎么越听越像在说忘忧和他？

　　可是她们提的问题未免让人匪夷所思，忘忧怎会是个女子？他相交这么多年从未发现，实在改变不了这个想法。而且他可是花了许久，才让自己接受自己喜欢一个男子的事实，她们这是做什么？

　　但若是就事论事，不该问他，一个世家的唯一嫡子想要找个男子做伴侣，她们作为家眷该如何应对吗？

　　莫无妄完全陷入了比听到的题目更难的考题中。

　　因而对于这第三问，他只简单答道：“我自然希望这个孩子好，肯定愿意无条件支持她，当然前提是她招赘的对象靠谱。”

　　“好的，我们的问题问完了。”三人整齐说道，结束了最后一场考核。

　　莫无妄满头雾水，出去后看到来接他的江忘忧，盯着看了好一会，尤其是他的喉结，最后默默咽下了疑问。

　　“怎么了，考题很难吗？”江忘忧看他这状态很不对劲，像是都有些迷糊了。

　　莫无妄摇摇头：“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处理方法，对不对又不清楚，也没吵起来，还成吧。”

　　那江忘忧也不懂了，只以为他是累了，让他去补了个觉，稍后午间会有家宴。

　　莫无妄这回好好打扮了下，衣服是忘忧送来的，头发是让家里丫头特意梳的，他想着就算是没通过考核，也至少精神点。

　　这一顿江家的女眷基本都来了，江承轻也到了，除了几个小辈的，长辈算是到齐了。

　　莫无妄难得没什么食欲，吃半口就要看忘忧一眼，到了这一步再分开他可舍不得，死缠烂打都要留下来。

　　江家有位婶婶看没什么人开腔，憋不住问道：“莫公子，你答题写到的那句诗是何人所作？我回去又翻查古籍，还是没能找到。”

　　莫无妄闻言眼睛一亮，反问道：“这位婶婶觉得那句诗写得如何？”他一听就猜到，这怕是个才女，估计琢磨了许久，实在耐不住才来问的。

　　“很不错，应该是写去看日出路上所见，颇有大家风范，又还有些少年气，莫非是哪位名家年少不广为流传的作品？”

　　江忘忧停筷抬头看了看，有些猜到了几分。

　　“多谢婶婶夸奖。”莫无妄心情瞬间好转，给忘忧递了个眼色。

　　“莫非那句竟是莫公子所作？”女子口气有几分不信，毕竟这人诗句解读那题就答得差强人意。

　　莫无妄笑得欢畅地摇头道：“是忘忧所作，是我现在最喜欢的一句诗。”

　　江忘忧迅速拿起筷子低下头，继续沉默就餐。

　　关霁月这才咳嗽一声，说了句：“莫公子，依礼俗男女双方婚前不宜太过亲近，今晚江家想请你搬到别苑去，稍后就由这位陈夫人带你过去，你可有异议？”

　　莫无妄脸色一瞬苍白，这是要赶他走吗？他看了忘忧一眼，只看到他一成不变在用餐，只好抬头看回上座上的江夫人。

　　“午后我会告诉你考核结果，还有一些别的事，等这之后你再回答我不迟。”

　　莫无妄沉着脸点了个头，下意识又看向忘忧，看到他已经停下来，看着自己点了个头。他想了想冷静下来，现在毕竟是在江家，总不能万事由着自己的性子。

　　餐毕，江忘忧直接送了他去见母亲，自己并未进门。

　　莫无妄感觉一颗心都要碎了，这种时候他格外觉得自己误会了忘忧，他肯定不是真的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