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忘忧》仪歌

191、52 信物

　　另一边，从江忘忧院中出来不远的二人，各自遇到了来寻他们的人。

　　石头看了看许久不见的自家表少爷，简单招呼过，就把一封信拍到他胸口：“无妄，自己看。”

　　顾尹昭听到这个称呼暂时停下了步子，没再随徐暮青往前走。

　　莫无妄还在纳闷是什么，抬起来借着道旁红灯笼看清信封上的字迹，眼眸一瞬亮起来。他顺口问道：“是岷山封山时收到的？”

　　“嗯，等会你再慢慢看。方叔叔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让我问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方家愿为你准备聘礼，置办家当。”石头觉得他刚才那个神色未免太夸张，他都进了江家，之前肯定早与江公子聊过了，一封过时的信有何可喜？

　　他来的路上早已听说关家招赘一事，方才也见到了关姑娘，哪怕在一众来观礼的侠女中，仍旧是鹤立鸡群的美貌。他想着或许是无妄不愿入赘，方叔叔才没提起这桩婚事。

　　莫无妄想起了他离开前舅舅曾与他说起过忘忧，现在托石头这般来问他，大概是想劝他别再离经叛道，回归正统。他恐怕要让舅舅失望了，想着他回道：“你替我转告舅舅，不必为我的婚事操心了。我现今还没有喜欢的姑娘，就算以后有了，也不需要方家再为我置办什么。”

　　因他喜欢的不是姑娘家，所以恐怕常理那些东西都不适用于他。

　　石头操心就多问了句：“你是不愿入赘，才不应许关姑娘的吗？还是因为道哥喜欢关姑娘？”

　　莫无妄挽住了他的肩，笑道：“你想太多了，我为什么要让着他？说来，表哥还没让舅舅上关家提亲吗？他若是当真喜欢关姑娘，可得早些去下聘。”

　　“我用不着你操心，更不需要你让着我！不管是婚事，还是方家的事，都与你无关！”方友道可能是悄悄跟上了石头，此时现身怒道。

　　莫无妄不想在江家跟他吵，冷然道：“我刚才就说了，没有让着你，你不用多想。”

　　“是吗？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关家招赘？”方友道不依不饶道。

　　莫无妄真想翻个白眼给他，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别人就一定喜欢吗？他随口回出句：“我的事也不劳表哥操心。”说完他就想走开，跟这个人照面准没好事。

　　“等等！既然你说你没有喜欢的姑娘，那你把你家传的那对灵珠拿出来给我看看？”方友道却旋身挡住他的去路，质疑道。

　　其实方才关珀璧和关若尘就走到了附近，他俩是凑完闹洞房的热闹，来看江忘忧的。此时听到这里，关珀璧看了眼妹妹，稍微上前也想听一听。他一直不晓得莫无妄不肯上门的真实原因，今晚似乎恰好可以解开这个谜题。

　　莫无妄垂手捏了捏拳，这事不好说了，但他还是镇定道：“我早就把晶彩给了忘忧，很多人都看到的。”

　　“莫兄不是说虎口那一晚吧？”关珀璧干脆加入了对谈，“可我听舍妹说过，怀虚早就托她将此物还给莫兄，她在苗寨给你的，不是吗？”

　　这事顾尹昭从没听说，他当时失忆了，压根不晓得还发生过这回事，下意识靠近了这群人。徐暮青傻站半天了，不晓得该不该跟着自家少主挪动。

　　莫无妄看了眼关若尘，无奈答道：“就是在破庙遇到徐叔叔那一晚，我偷偷把晶彩塞进了忘忧袖袋中，兴许他没发现，早就弄丢了。”

　　正在他试图解释，方友道碍于当事人在场，努力忍耐的时候，另一个好事之人参与进来。

　　“灵珠，什么灵珠，我哥好像有一颗，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那颗？”江忘心言笑晏晏道。

　　关珀璧环顾一下，感觉人都到齐了，最好今晚就能把他妹的婚事定下来，喜事成双。

　　“你身上总该带着一个，不妨让江小公子看看？”方友道冷哼一声后，催促道。

　　莫无妄无可奈何，从颈下取出琉华，摊开给江忘心看。

　　“是了，哥哥偶尔会拿出来看，我见过一两回，虽有些许不同，但大抵是这样子的。”江忘心积极参与，“原来是莫哥哥所赠，难怪哥哥宝贝得很，收在胸前贴身的内袋里呢。”

　　说者有心，闻着有意，几人各怀心思，神色亦各不相同。

　　关若尘很了然这些事，有些脸色灰白；关珀璧和方友道都是不解和诧异，问题已经冲到舌下；顾尹昭皱紧了眉，计较着他还该做些什么来阻止某件事的进展。

　　“这不是你家传的定情信物，送给江宗主做什么？”方友道最先脱口而出。

　　莫无妄说不清这事了，勉强答道：“我那一晚遇到他，他说相信我不是自愿与何家为敌，我一时感念，就想送他点什么，能不辜负他这份情义。可我身上没什么东西，脑子发热就把晶彩塞给了他。”

　　关珀璧随后道：“说起来是去年的事了，怀虚是忘了还你吗？”江忘心说看到怀虚拿出来看，许是之前的事，近几个月怀虚才再和莫无妄碰头他是晓得的。

　　“应该是……”

　　莫无妄还未说完，江忘心再次插嘴道：“应该不是，听你们所说，上次哥哥在虎口就拿到过此物，之后莫哥哥来江家听学，哥哥还随着去了一趟关外，不也一直没还吗？”他说到这里，恍然大悟一般一拍手掌，接着道：“兴许哥哥是喜欢这颗灵珠，莫哥哥若是不介意，就送给哥哥如何？”

　　“……”莫无妄真心怕了这位江小公子，这一副故作天真，实则下套的举动，他望尘莫及。

　　关若尘听够了，开口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忘忧怎么样了。”

　　“我同你一起去。”关珀璧哪会放妹妹一个人去，而且他现在就想把怀虚拉起来问个一清二楚。

　　“忘忧应只是不想回绝我的好意，下回我找他拿回来就是。他睡下了，我们就别再吵醒他了。”莫无妄赶紧阻拦了二人。

　　江忘心见缝插针道：“莫哥哥当真要找哥哥拿回去吗？有的东西，送出去和拿回去都不易，若是反反复复，指不定以后真会送不出去，你说呢？”

　　“江小公子此话不错，不过那要看是什么东西，送错的东西还是应该早些拿回来，对吧，莫兄？”顾尹昭随即入局，江忘心这明显是在怂恿莫无妄往前迈一步。

　　关若尘怕了这群人了，看了眼从头到尾保持沉默的石头和徐暮青，开口道：“既然忘忧休息了，我不打扰了，你们自便。”

　　江忘心立刻跟上了她：“若尘姐姐，现在时辰还早，你想去看流火吗？”

　　关若尘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反正带走一个是一个，她没有拒绝，点了个头，打算把这个挑事的祸端带走。

　　关珀璧看妹妹跟江忘心走了，考虑了片刻跟还是不跟，终究放心不下，悄悄跟了上去。可不能再让妹妹吃亏了。

　　只剩下三拨人后，顾尹昭积极救场道：“方公子多虑了，莫兄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很清楚，至少我能保证，他绝不喜欢关姑娘。”

　　莫无妄后背冷汗直流，好容易轻松些，补道：“别说喜欢了，我是什么身份，哪里高攀得起关家姑娘？你素来知道我的秉性，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方友道冷静了些，不欲多言，改了口道：“你若还会再留几日，明日与袅袅碰个面，她很担心你。”

　　莫无妄自是点头应下，他是看今天不方便，才没去凑热闹的。若是闹洞房时，他惹哭了自家表妹，岂不是给别人捕风捉影的机会？

　　石头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想了下，拍了拍他肩膀，才跟了方友道离开。

　　莫无妄如何不懂？他们打小一起长大，他和他表哥不对付，和石头却是关系极好的，对方怕是已经明白了他遮掩的一切。

　　没旁人后，顾尹昭冷笑了一声：“你倒挺会钻空子的，默不吭声就把定情信物塞给了忘忧。”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他带着我的东西，能别忘了我。”莫无妄早没了方才的窘迫，毕竟这人完全知晓他的心思，又不会当众拆穿他，自然言行无忌。

　　顾尹昭“哼”了一声，想着自己应该把什么送给忘忧，才能称得上是“定情信物”？

　　他父亲的扇子怕是不行，他随身的玉佩大多是现买的，这样一想，父亲还真没给他留什么传家宝……母亲传下来的一对玉镯倒是他和姐姐一人一个，可那东西当真只能送给姑娘家。

　　这样想完，顾尹昭觉得，他该自己去寻些有意义的小东西。好比莫无妄这样代代相传的灵珠，小巧精致又不外露，男女皆宜。

　　隔日一早，江忘忧神清气爽地等在江家正堂，虽说他不是江忘畴的父母，但他这个兄长是江家的宗主，所以还是有接受新妇敬茶的礼仪。

　　他自然不会为难方袅袅，喝茶后便将准备好的礼盘让人送给了她。阿花接了托盘，有些目瞪口呆，方才郭夫人都未这般阔绰，这一盘子珠宝首饰可太惊人了。

　　“忘畴，你已成亲，日后两个人务必互亲互信，携手共进。”他的训示也不多，说过后就让他们赶紧起身。因为弟弟已经成婚，他没再唤他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