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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三十九 生疑心徐惠反被噬 ...

  •   生疑心徐惠反被噬
      稳人心武媚巧伪装

      红烛燃起,帷帐一层层垂下,梁柱上雕饰着盘龙,紫檀木御榻镶着金线,少女一席浅红色襦衫站在皇帝寝殿的正中,她的眼中充满好奇,打量着这个明黄色的世界。
      宫殿的主人慢慢向她走去,在她身后一丈处停下了脚步,少女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身的同时恭敬地行了礼。
      皇帝和蔼道,“起来吧,就是你写了《小山篇》?”
      少女款款起身,眸中毫无惧色,“启禀陛下,是我写的。”
      “‘仰幽岩而流盼,抚桂枝以凝思,将千龄兮此遇,荃何为兮独往’,很难想象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儿,竟能将离骚体拟的如此精妙。”

      皇帝的手轻轻挑起少女的下巴,少女亦能清楚的看到他英武的眉眼,弯起的嘴角。
      她展开笑颜道,“陛下您弄错了。”
      “朕哪里错了?”
      “这是徐惠八岁时写的。”
      皇帝亦笑了起来,“朕这宫里又多了一位才女,”他揽着她往桌案前走去,“你既然那么喜欢诗,便封你作才人吧……”

      那一晚她与他谈天说地,执笔共书,那时的她是真心崇拜这个男人,爱着这个大唐的皇帝,后来,在身体的痛楚中他真的成了她的夫君,两年间她从才人进了美人,从美人进了婕妤,一时宠冠后宫,无人能及。
      而后他有了新宠,去她那里的次数渐渐变少了,宴会上的诗词也被轻歌曼舞、琵琶乐声所代替,她成了九嫔,那女子却代替她占据了他的心。

      望着窗格间那融融灯光,听着殿内传出的悦耳女音,徐惠凄然一笑,当年她也会这样将奏折读出来,读给那个她所爱的男人听,她自言自语道,“谁料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

      肃立在宫殿门口的侍卫挡住了她的去路,徐惠瞧了瞧两人,“你们俩是新来的?我是徐充容,圣上的书房由我统领。”
      那两人对望一眼,“陛下的书房已经搬去了军营,这儿现在由东宫接管,是太子殿下的书房。”
      徐惠幡然醒悟过来,这搬家的事还是自己一手安排的,自己怎么就忘了,只是既然书房已经搬了,为何殿中会传出武媚的声音。

      “我忘了些东西,拿了就走。”
      那两个侍卫并不买账,“东宫有东宫的规矩,我们不能放充容娘娘进去,还请娘娘恕罪。”
      徐惠之前去了武媚的住处想找她聊聊,听闻她还在书房没回来便转道来了这里,现在她明明就在殿里自己贵为九嫔却被拦在外头,让她心中颇为恼火。她从袍袖中拿出块令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这是什么总该认识吧,卫尉统领的令牌在太极宫中通行无阻,东宫亦不例外!”

      两个侍卫躬身退了下去,徐惠跨过门槛走入殿内,很快又有个人迎了上来,高延福笑着一揖道,“充容娘娘怎么来了。”
      徐惠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往东厢走去,“我来找你家主子,她在这儿吧。”
      高延福快步跟在她身侧,说话声又加高了几分,“姐姐马上就出来了,充容娘娘不妨等一等。”

      两人走到东厢门口时,高延福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一跤横在她面前。
      徐惠狭起眉眼,“好大的胆子,退下!”
      高延福立即跪在她面前磕头不止,口中都是讨饶的话语。
      他这么做却挡在了徐惠和东厢房门之间,徐惠看出他此举的目的,却也一时间束手无策,正在此时,房门开启武媚走了出来。

      武媚合上房门,微笑道,“充容娘娘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徐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后宫之中,唯有眼前这个泰然自若的女子她还看得入眼,来定州的这一路上也唯有她能和自己说上话。
      今日晌午她得到了来自皇帝的口谕,让她留在定州不必随驾出征。皇帝现在的心在谁身上,随驾的几个女子都看得很明白,只是这条口谕仍让她倍觉心寒,在屋子里闷了半日后,她决定来武媚这里探探口风,不知她是不是也接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口谕。
      “没什么,只是想找姐姐说说话。”

      武媚脸上的笑容未变,“充容娘娘想聊天差个人寻我去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我手上的事正好干完了,这就去你住处吧。”
      徐惠的眼眸晃过她身后的屋门,直觉告诉她这屋里有人。
      “姐姐先等等,昨日我的帕子落在东厢了,容我进去拿了再走。”
      武媚好言劝道,“天色不早了,点着灯找起来麻烦,不如明日一早再来找,或是跟这儿的内侍说一声,让他们找了给你送过去。”
      “来都来了,何必麻烦别人。”

      高延福躬身站在墙角,额上已然渗出了汗珠,东厢门口两个女子仍是和颜对笑靥,僵持不下。
      正在此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将屋外两个女子都吓了一跳。

      李治缓缓抬起眼眸瞧了眼徐惠,而后站到了武媚身侧,“媚娘何必拦着,充容娘娘既然想进来,那就进来吧。”
      武媚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刚才她匆匆出屋子阻拦,就是不想让徐惠看见李治,谁料他居然自投罗网,李治之后的动作更是让她哑口无言。
      他主动揽上了她的肩膀。
      她抬头,明亮的灯光下,他下颚的弧度优雅利落,绒密的眼睫丝毫不动,武媚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得静观其变。

      此时最为吃惊的自然是徐惠,她望着两人一时失语,先前她就察觉到武媚对后宫争宠毫无兴趣,却未找出原因,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李治的唇角浅浅一勾,揽着武媚转身走回屋里,“充容娘娘不进来么。”

      东厢内只点了一盏灯光,徐惠坐在两人对面已经定下了心神,现在的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看到了刚才这一幕。她的确想找出武媚的破绽,可是眼前这个破绽却不能为己所用,更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李治成为太子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书房,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这次随驾高句丽,平时他为人谦逊平和,躲在李世民身后极不显眼,但是刚才他的行为、他的眼神很明白的告诉了她,他并不是泛泛之辈。

      武媚端坐在榻上心中亦是忐忑,她倒不是怕徐惠会把这事说出去,李治既然敢在徐惠面前坦白,自然是有把握封住她的嘴,她只是觉得自己过了那么久仍没将李治看清楚,未来这几个月若不好好伪装,出逃计划怕是会被他识破。

      屋内最怡然自得的便是李治,此刻他正翻着最后几本奏章,待他全部批阅完毕,两个女子仍各自想着心事,一言不发。
      李治舒了口气,搁下笔坐到武媚身边,一手按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徐充容是个聪明人。”

      此刻的徐惠已是心如明镜,太子会挑明这件事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自己若是不知好歹,他日便将身首异处,而她自己也需要这个机会,与其跟着一个垂暮的老皇帝,不如跟着这个未来的皇帝,能保她徐家两朝繁荣。
      “太子殿下请放心,徐惠绝不会将今日所见说出去。”

      袍袖下他的手轻轻捏了下自己的手,武媚知道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侧了侧眼眸瞧着李治,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清雅如常。
      他起身走到徐惠面前,“媚娘说的果然没错,徐充容再合适不过了。”
      武媚自然没话可说,只是温柔一笑。

      徐惠亦站了起来,“敢问殿下要徐惠做些什么?”
      李治走到半开的窗格边,望着窗外摇曳着的柳影,“自然是留在父皇身边,见机行事。”
      徐惠扯出一丝笑,“若是为了这个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徐惠刚接到陛下口谕,不必随驾出征。”

      屋内悄无声响,夜晚的春风带着寒意潜入室内,地上的人影摇晃着。
      李治话中的凉意渗透开来,“这个应该难不倒徐充容吧。”

      徐惠已经离去,武媚也拿定了主意,她起身走到了李治身边主动挽上了他的手臂。
      “殿下,媚娘已经没有退路了。”
      感觉到他手臂微弱的颤动,她又靠了上去。

      他转过身将她拥在怀里,那话声如春水般柔情,驱散了夜的寒意,“本就无需什么退路,媚娘已是与我同路,”他稍稍松了松手臂,让她看着自己,“我说的话媚娘总是记不住,要叫什么。”
      昏黄的烛光下,武媚看见他眸中的自己正羞涩浅笑,她靠在他怀里敛起了笑容,细声唤道,“九郎。”

      他再次拥紧了她,武媚也环住了他的腰际,两人相拥了许久李治才将她放开。
      “媚娘知道我为何要说服徐充容么。”
      武媚抬头瞧了他一眼,垂眸娇声道,“圣上身边人多了,自然就把媚娘忘了。”
      “还有呢。”
      “九郎是为了不让媚娘冒险传消息。”
      “还有。”

      武媚面有疑色,“还有?还有什么?”
      李治只是轻轻一笑,“她若是也去了,这定州行宫里就不会有人来烦扰媚娘了。”
      武媚的眸子漾起了水波,“殿下处处都为媚娘着想,媚娘不知该说什么。”
      “那就不要说,我说过,媚娘只需安心做自己便好。”
      屋子里浓情四溢,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李治收起了笑容。

      秦来寿走进屋内,行了礼后却有些迟疑,武媚正欲回避却被李治一把拉住。
      “说吧。”
      秦来寿又是一揖,“殿下,长孙大人叫您过去。”

      月色浅淡,树影婆娑,武媚出了御书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今日徐惠的事给了她一个极好的警告,若是想骗过李治就得十二万分的用心,若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费力去猜不如让他自己说出来,对她来说,只有一个字最为重要,那便是“忍”。

      “福儿,刚才你没回去么。”
      “这么个好机会,让我能跟秦管事套近乎,我高延福怎能错过。”
      “刚才你都看到些什么。”
      “福儿就看见御书房里的青石砖,其他什么都没看见。”
      关于这个高延福,可疑之处亦是不少,不过比起这事,今晚还有一事更为重要。

      远远地武媚便看到金胜曼已经等在了自己住处门口,她赶忙迎了上去。
      “让公主久等了。”
      金胜曼笑道,“不妨事,我也是刚到,今日陛下兴致颇高,宴会到现在都未结束。”

      两人来到武媚的寝室,武媚将所有人支开,而后阖上了房门。
      武媚压低了说话声,“公主,今早我得到了圣上的口谕,命我留在定州辅佐皇太子,不必随驾。”
      金胜曼亦是轻声道,“关于这事,恐有变故。”
      “什么变故?”
      “就在刚才的宴会上,岑文本大人提议让太子一同随驾,圣上已经答应了,我们先前的计划可能得废弃重来。”

      她这话可让武媚吃惊不小,“长孙大人也答应了?”
      金胜曼点了点头,“说是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数十万大军护驾,安全不是问题,朝中日常杂事会由长孙大人留守定州代理,所以你也得随驾了。”她见武媚沉默不语,笑笑道,“你不用太过担忧,虽然事情复杂了许多,我仍会尽力助你离开的。”

      武媚蹙起眉心,心中所想的正是李恪,这岑文本是李恪的心腹,他会这么提议多半是李恪的授意,不知他的目的何在。而李治是万万不想去的,自己固然是个因素,更重要的是他想通过这次监国,将自己的人安插去关键的职位。
      方才李治被长孙无忌叫走多半是因为这事,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一定会说服长孙无忌让他留下。

      “公主,我们仍旧按先前的计划行事。”
      金胜曼一脸迷茫瞧着她,“刚才我说的你没听见?”
      武媚只是一笑,“我觉得太子会想出办法留在定州。”
      金胜曼细细打量着她,“你对太子倒是很了解。”
      “要想从他眼皮底下离开,就得好好花心思去琢磨。”

      “你这话倒是不错,既然你这么肯定,我们还是维持原来的计划,到时候有人会拿着我的信物通知你,你只需到城中的码头等着便是,自然会有船带你去狼山。”
      “不用出城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的确如此,只是这会儿码头多在运送粮草,若是能拿到太子的手谕或者令牌会更稳妥些。船行五日便会出海,出了海后就得看天气和风向了,如果顺利十日之内就能到达狼山。”

      武媚直视着她的眼眸,“我一直以为狼山是座山。”
      金胜曼哈哈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我说的,狼山是渤海中了一座岛,渤海中的岛屿数以千计,搜岛可比搜山难多了,而且一般人根本想不到。何况渤海上还有靺鞨部落,他们极善海战,唐军恐怕都不是对手。”
      武媚微笑着,“那就多谢公主。”
      金胜曼一手按住了她的肩,“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明日起我便要开始备战,不能来看你了,等我战胜归来就去狼山找你。”

      夜半时分,武媚送走了金胜曼仰面躺在榻上,自己只需再忍上两三个月便能离开后宫开始新的生活,想到不用整日揣摩心思、明争暗斗,她的心情竟真的轻松了许多。

      李世民那道让李治随驾的诏书并没有发出去,不知李治对长孙无忌说了些什么,结果是妹夫李世民和小舅子无忌两人聊了半晚,而后相视而泣了半晚,接着便将那诏书给忘了。
      这事不了了之后,行宫里很难得的平静了几日,这些日子武媚除了帮着李世民整理寝室搬去军中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李治的书房度过,期间李治亦是十分忙碌,不过他总会抽出些时间与她单独相处,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这日,武媚一早又往御书房而去,穿过千绦垂柳,她看到有个人正立于书房前的台阶之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三十九 生疑心徐惠反被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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