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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怀私心借刀除隐患 ...

  •   逞威风咎祸由自取
      怀私心借刀除隐患

      甘露殿宽阔的玉石台阶两旁,庄严伫立着的侍卫比平日里多出一倍,武媚满怀心事缓步而上,就在刚才她答应了李治成为他的眼线。
      她确有把柄落在李治手里,即是厌胜和纥干承基,不过她从未担心李治会将这两件事抖落出来,他对利弊的权衡比自己更高明。

      李治这次会冒险找到自己应是他在甘露殿安插的眼线被换去了别处,现在正值太子刚被拘禁,储位悬而未决的关键时刻,不能断了消息来源,而自己会答应他则是为了能有机会知道他的想法,那些消息是否让他知道更能由自己来定。
      武媚紧了紧袍袖下的拳头,往后言行处事得更谨慎,不能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身为武媚的她能为那人做的就只有这些。

      台阶尽头站着一个稍显陌生的武将,他三十多岁的年纪,柳叶银甲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正是武媚在御苑坠马时救过她的李君羡。
      武媚面带微笑上前行了礼,“李将军什么时候换到甘露殿的。”
      李君羡抱拳一揖道,“李大亮将军有要务在身,圣上便将我从玄武门调到了内廷。”
      李大亮是李世民最信任的禁军统领将军,这会儿一定在看押太子,不,应该说是前太子李承乾。

      武媚笑着点了点头走入正殿,古来立储“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如今嫡长子被废,必然会有人取而代之,最有可能的便是嫡次子魏王李泰,而后是嫡三子晋王李治,之后才是庶长子吴王李恪。

      魏王李泰深得李世民喜爱,对储位也是觊觎已久,在太子还没出事的时候就已事事针对他,百官之中有人赞他才能卓著,也有人贬他狂妄自大。
      晋王李治则是截然相反,在朝中他一直是个谦和恭顺、与世无争甚至有些懦弱的悠闲王爷,不过他的真面目武媚已经领教多次,此人看似刘玄德,实乃曹孟德。

      书房之内稍显杂乱,这些新来的下人看来还未上手,武媚稍稍交代了几句,望着书案上那堆半人来高的奏章只剩哀叹。
      “来人,将这些都搬去东厢。”

      调了墨,铺开纸,武媚刚在榻上坐定,有个陌生的侍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她将茶碗放在几案上对着武媚笑了笑。
      武媚也是浅浅一笑,看来自己前日夜里那些话没白说,她稍一思索,“你是叫罗雀吧。”
      那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武才人好记性。”
      武媚翻阅着奏章,“这些圣上都没动过么。”
      罗雀回道,“圣上昨日早晨去了大理寺后就未回过书房。”

      武媚点了点头,李世民现在已是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管其他的,“罗雀,你能帮我将加急的奏章挑出来么。”
      东厢里的两人正在忙碌着,李君羡来到了屋门口,“武才人,圣上已经回宫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四位宰相,要在书房议事。”

      武媚正在大殿里指点众人安排接待事宜,不速之客又不请自来。
      韦昭容白粉敷面,凤眼柳眉,一身牡丹团花织锦华服更显丰腴,她一入大殿便朝着武媚走过来,假笑道,“武才人的身体倒是好的很快,才一日的功夫就回来了。”

      武媚谦逊地行了个礼,“多谢昭容娘娘关心,只是受了些寒,已经大安了。”
      韦昭容垂眼瞧着她,“起来吧,也不多歇几日,就那么离不开圣上?”
      武媚缓缓站起心中充满鄙夷,看来在韦昭容眼里,这世上除了争风吃醋、邀功争宠,恐怕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她可以忍过去,但是今日的她没这份好心情。

      武媚嫣嫣笑道,“昭容娘娘误会了,妾是怕几日不来,这甘露殿就乱套了。”
      韦昭容没料到她居然还还嘴,“胆子不小啊,圣上没了你就不行了!?”
      武媚两眼盈盈带水,很是无辜,“妾可没这么说,只是武媚从进宫起就在甘露殿侍奉圣上,对圣上的喜好自然知道的多些。”
      韦昭容气上心头,她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久未承皇恩,“本宫贞观二年得封昭容,服侍圣上的时候你还不知在何处!”

      大殿之外,明黄华盖上的金顶缨穗一起一伏缓缓升起,武媚笑的温柔,“妾怎么能同娘娘比,圣上还是秦王的时候,娘娘就与贵妃娘娘一起随侍左右,只是圣上说过,书房的一切事务由武媚统筹。”

      她的话触到了韦昭容的痛脚,她身为陪嫁媵妾一直位在堂姐之下,现在的她已贵为九嫔却仍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今日连一个小小五品才人都含沙射影对她叫板,还处处搬出李世民。她早先从堂姐处得知,这个武媚圣眷正隆,连阴德妃自尽那晚李世民都将她带在身边。

      韦昭容恨恨地瞪着她,若不给她点教训往后定会更嚣张,她扯着高八度的嗓音,“居然敢这么对本宫说话,你以为随圣上去了趟咸池殿,这四夫人便有你一份了!?你别忘了本宫是九嫔之一,位高你三级!”
      武媚俯地不起,话声轻颤,“妾怎会有这想法,再说妾从未去过咸池殿。”
      韦昭容仍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

      尖细的女声回荡在大殿里,内侍宫女们也都朝着殿门跪了下来,韦昭容很是得意,她垂首望着跪地不起的武媚,“怎么,不说话了……”
      她话未说完,怎料脚下有阴影慢慢向前延伸将她的影子吞没,韦昭容已是瞪大眼浑身发抖不止。

      身后传来李世民低沉的说话声,“只要有朕在,你永远不得踏入甘露殿半步,滚!”
      韦昭容两眼一翻当场昏厥在地,很快被两个侍卫架了出去,李世民和四位官员径直往书房走去,袍衫下摆卷着细碎的脚步声与武媚擦肩而过,武媚这才缓慢起身,眸中静若渊泉止水。
      “上茶。”

      李世民面带倦色,眼下发青,只是一日之间,鬓角已添了不少白发,他一手捏着眉心坐在御榻上不言不语,书房内沉闷地让人窒息。武媚怕新来的侍女毛手毛脚触了霉头,便亲自端着五盏茶碗走入书房,她先将灵芝百草茶轻放在御榻边几案上,又给几位宰相一一上了茶,而后退到门边默默侍立。

      皇帝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好开口,房玄龄与萧瑀已是年逾花甲,却都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李勣武将出身,平日里素来寡言低调,此刻坐在离御榻最远处,看着像是打定了主意缄口不言。

      离李世民最近的是当朝国舅长孙无忌,他细目宽鼻,须髯尽黑,虽面有愁色身姿却是颇为放松,半晌之后还是他先挺身而出,“陛下,此番能得密报而防患于未然,免了一场干戈,于国于民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世民仍是愁眉不展,“朕只是觉得对不起梓童。”
      长孙无忌劝道,“陛下,您不必太过自责,太子失德不是一日两日,今次他悖逆不轨证据确凿,您能饶他不死,让他得尽天年,不失为慈父,小妹地下有知绝不会怪您。”

      他的这番话让武媚心生佩服,在李世民心中更多的应是失望愤怒,长孙无忌这么说既给了他台阶下,又能让他将烦闷心情发泄在别处,还乘机阿谀了一番,果然是只老狐狸。

      李世民终于拿起茶碗轻叩了一口,“也只能如此了,关于侯君集,众卿以为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议论的对象换成了非皇亲国戚,宰相们果然直言不讳起来,皆以为其罪十恶不赦,当连坐三族,李世民却又蹙起了眉头,这个侯君集少时就随他南征北战,鞍前马后多有战功,他一直很欣赏他的狂放不羁,平日里对他也颇为纵容。

      宰相们仍在各抒己见,李世民却起身踱了两步,抬头凝视着剑架上那柄盘龙金剑,“昨日在东宫并未见到君集,吾等怎能单凭旁人之言就定他死罪,”他回头扫视着屋内四人,“或许他只是一时大意受到牵连。”

      长孙无忌暗自琢磨,看来李世民是存心想为他开脱,只是自己五年前年假借侯君集之手行刺吴王未果,此人活着终究是个祸害,他上前一揖道,“陛下,事关谋逆,大理寺审人取证自然异常谨慎,怎可能空穴来风,今次陛下若是因为一己之私饶他不死,日后怕是会有人效仿。”

      书房内又是一片静寂,众人都因长孙无忌的直言进谏而心生佩服,只有武媚看出了他这是故技重演,借刀杀人。
      五年前她得知长孙无忌联手侯君集行刺当时正受召前往川中的李恪,便匆匆赶去报信,不料仍迟了一步中了对方的埋伏,自己也是因此与那人生死两隔。
      行刺既然失败,这沾血的刀毁弃了最为安全,这次侯君集参与太子谋反案,对长孙无忌来说可谓天赐良机。

      李世民仍未放弃,“无忌,他与你同是秦王府旧臣,且有功于大唐,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么。”
      长孙无忌一脸不忍,“臣怎会是个不念旧情之人,只是……”

      双方正在僵持,有个内侍悄悄走到武媚身旁,“武才人,贺兰楚石有要事求见。”
      武媚眉间一收,这个贺兰楚石身为东宫千牛,因太子谋反案遭连坐正在家中闭门自省等候发落,他是武媚姐夫的兄弟,他的夫人则是侯君集的女儿,她轻声回道,“圣上正在议事,让他先等等。”
      “可他说所奏之事正是陛下此刻在议的。”

      未及武媚作出反应殿外传来贺兰楚石的喊声,只见他从袍袖中掏出什么东西跪在大殿门口高举过头,“陛下,这是侯君集与太子往来书信,臣贺兰楚石恳求陛下将侯君集绳之以法。”

      暮色渐至,云霞似火将半边苍穹染红,太极宫的檐牙高啄,背着流霞橙光在广场上描出了乌黑的剪影。长孙无忌刚出了承天门就有个侍从模样的人走上前去,正是他司徒府的管家,他的心腹武胜。

      “恭喜老爷,除一心腹大患。”
      长孙无忌瞧了他一眼继续往马车方向走去,“你怎么知道这事成了。”
      武胜跟在他身后,“自然是听老爷的脚步声。”
      长孙无忌话声漠然, “这事虽成了却不是因为我,有人比我更想让他死。” 他的脚步未停,“今日府里有什么事么。”
      “晋阳公主和晋王殿下来府里看望老夫人,现在应该还没走。”
      长孙无忌面色稍缓上了马车,“起驾,回府。”

      白底黑字,铁证如山,李世民只得挥泪将侯君集弃市斩首,前太子谋反案尘埃落定,立新太子的事也摆上了桌面。

      是夜,月光浅浅淡淡穿过狭长的竹叶印在窗户纸上,夜色浓重,幽幽玉兰香气随着微风潜入室内,似在诱人入眠,床榻边悬着的烟色帷帐轻摇慢曳,武媚却是眸中清冽,毫无睡意。

      这两日魏王李泰频频入宫侍奉父皇,李治倒是只在早晨出现,请个安就走。他仍是笑颜温和,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恍惚,连李世民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问他他却不作回答。李泰则是悲喜交集,喜的是李世民当面许诺立他为太子,悲的是长孙无忌等一干老臣执意反对,而李恪却是半点消息没有,仿佛这整件事与他毫无干系。

      武媚翻身侧卧,将那支玉箫放在身旁静静地看着它,它仿佛吸尽了月的光芒在暗夜里独展清华。武媚抬起两指缓缓滑过箫身,如此反复,似有温热顺着指间传遍全身。
      那人这么做确是明智之举,有嫡子在前,东宫储位就与他没了干系,他若想要这江山便要先将剩下的两个嫡子除尽,不过他与魏王素来交好,怕是下不去这个手。
      她将玉箫抱在怀中阖上双眸,眼下局势仍不明朗,还是继续观察一阵再说。

      与此同时,吴王府的后廷主院内,李恪正静坐在廊下自斟自饮。当年她与王儿一同种下的玉兰已是开的繁盛,月光浅泻而下,将无暇白花笼上了淡淡的光晕,李恪闭上双眼,那若有若无的清香仿佛将她带回他身旁。

      越峰的说话声打破了他的梦境,“殿下,魏王来了。”
      春风柔和,吹到他心里竟多了一丝萧瑟,夜梦神凝芳魂回,只是余生残醉,他仍阖着双眼,企图挽留她的身影,留下的却是一声嗟叹。
      “请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怀私心借刀除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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