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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夜色暗沉,星月悬挂,乌黑云层时隐时现,翻涌的海水连同张开的天幕不见光亮,偶有远处岸边的灯塔缓慢投射,方才供应给海面一时半刻的视野清明,尚没更远处隔海相望亮起的繁华都市清晰,谁也说不清谁更朦胧。
甲板上,彦莫停孤身一人,他无视灯光未暗的房间,慢慢从楼梯走下,最终驻足在栏杆前远眺。海风阵阵,夜晚的大海绝不温柔,他着了一套单衣单裤,再没其他。
隐隐呼啸的凛冽刮起他为拍戏蓄起的半长发,直接飞过他裸露的皮肤。彦莫停一动未动,毫无反应。他忽略的不仅是自然,还包括那不知何时搭上他肩膀的外套,在浪声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彦莫停仿佛一个没有反应的木偶,无论外界给他如何以雷霆、以柔软的力量,他照单全收,不泛波澜。
男人陪在他身后,不发一言。
他的目光追溯着水天一线,在途中不可避免经过一道背影,短暂停顿后滞留回城,捕获彦莫停沉默的声音,只觉这时的彦莫停陌生得久违而罕见。他不打算惊扰彦莫停此刻的宁静。就像那天在片场,陆西行选择放任了他的犹豫。
“......您什么时候来的?”
不多时,平稳驶行的游轮经过波折海域,它破浪而行时一个大浪拉回了彦莫停,灰白晶莹的水花缓缓下落,在彦莫停眼中染上淡淡橙黄的色彩。他的手摸上肩膀,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躯壳才感受到身上突然增加的重量:“谢谢您,先生。但是我不冷。”
“披着。”陆西行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淡淡两个字堵住了彦莫停后面全部的话语。在即将到来的沉默中,男人盯着人半晌,突然抬手捋顺彦莫停被风吹乱的头发,悉心整理。演员脸颊边余下些许鬓发被他顺手别在耳后。
或许是这一刻,彦莫停低下头,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陆西行没有强求。
“太晚了,莫停。海上风大,回去吧。”
“......”
“......”
“......”
“......”
“......先生。”彦莫停低低地叫他。
“......”
静谧降临在这片空间,风暴也无法摧毁。
男人垂眼看着彦莫停,平静的目光询问他心中意见。意料之中,是以空白的沉默迎接了陆西行。彦莫停的眼神落在地下,落在甲板之下的游轮,他没有给出一个反应回应陆西行,虚无占据了他躯壳。不是躲藏的眼神,不是慌乱的灵魂,是无意义的消耗,是僵持不下的拉扯。
良久,陆西行微微阖眸。他发出一声近乎于叹息的声音,向彦莫停服软,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他牢牢拥抱在怀里。男人下巴抵在彦莫停头顶,企图用自身的火热驱散他心中的寒意:“我将向你承诺,彦莫停。无论爱与不爱,我们的关系都能继续。”
呢喃通辗转的唇舌紧贴不下,他没有给彦莫停拒绝的时间,深深的吻第一次夹带了凶悍与腥甜。男人一手托着彦莫停的后脑,无视他的躲避,坦然于甲板之上攫取彦莫停口舌自由,到最后他们不顾一切地相拥,趁夜色迷离来一场盛大,两人交缠的唇齿已不是在接吻,而是在撕咬与发泄。痛苦,眼泪,与苦涩,连同所有能言说的、不能言说的爱恨全都一夕展现在见不得光的亲吻间,无论有多浓烈,待到黎明将起时被烈阳照射,那些感或许就会不得不消弭于人世间。
灯塔骤亮的灯光扫射到甲板之上,苍白的色调中飞舞着如同飘雪的灰尘,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在这一夜毫无顾忌。他们放纵,他们沉沦,他们不再奉行小心谨慎。远处的光长久照在他们白皙的脸上,细微的绒毛清晰可见,一个赛一个得雪白到仿佛反光,白玉似的莹润无瑕,不似真人。直到那光渐渐消退。
...
“先生。”
“嗯?”
“我有对你讲过我的母亲吗?我梦见了她,我一直在梦见她。”
“......这是你上甲板的原因,对吗?”
“嗯。”肩上的外套很大,大到完全笼罩了彦莫停。他和陆西行走在海边,四下里空无一人:“他们都说,我很像我的母亲。哦,还有我的父亲。但这是他们很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的事,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我所有的棱角都来源于我的母亲。可惜他们想错了——”
“也包括我。”彦莫停说到最后,声音艰涩:“我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才知道,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是一样的人,他们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们才能在那个家庭里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们或许会是知己,会是战友。”
彦莫停没说的是,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有阶级的悬殊在,他们或许终其一生也不会相逢。
“先生,同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缘分的先来后到也是。”他们没有牵手,两个人在极致的热吻后散步,褪去激情,而更显得稀松平常。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变了,彦莫停很清楚,流动的创口覆盖了一层颤巍巍的脓,他不准备挑明:“我很喜欢您,的确。但是......”
但是这种喜欢可有可无,不够看到薄如蝉翼。他迷恋的是陆西行不同于一般人的身体,不能割舍的是陆西行与他□□的关系。那些纯粹的、天真的、热情的爱恋,皆基于此。相较于陆西行对他的,哪怕同样都是权衡利弊之下才选择的关系,失忆之后的陆西行想得都要比彦莫停够真心。
彦莫停没有说下去。
陆西行怎会不懂他的未尽之意?
金主与情人的关系,本就合该如此。想要更进一步的陆西行,才是这段关系里的异类。彦莫停没有就此跑掉,已算够给陆西行面子。如果陆西行聪明的话,他就应该顺着这段话说下去,从此他们的关系退回原点,以后若是他想起,今天的决定也足够让他们可以假装若无其事。
这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之间最好的办法。可是陆西行并不准备这样做。
从他失忆后决定接纳彦莫停那天起,就代表了身边这个人永远会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可能这个敏感警惕的小兽并不稀罕,不过陆西行愿意,愿意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早就应该有的机会。纵然前路渺茫亦无妨。
“彦莫停。”男人不介意地微笑起来,他唤起他的名字,嗓音温柔而平静:“还记得我们关系刚开始的时候吗?两年,那时候我们有两年的考察期,才有了今天。那么,关于这段关系的另一种层面深入,我们为什么不能再拥有一段考察期呢?”
彦莫停的脚步变慢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陆西行确信能够吸引到他。
“两年前,是我考察你。那么现在,彦莫停,你考察我的时候到了。”男人的声音更加柔和,他循循善诱:“我清楚你的顾虑,清楚现在横在我们之间的都有什么。无论有多少困难,我们可以一条一条地解决,不是吗?”
“失忆。是我们首先要解决的事情,我的失忆带来前后言行不一,你不愿意相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我们可以先以解决它为前提而交往,时间不需要太长,由于失忆的不确定性,你可以先通过一段短时间的考察,考虑要不要与失忆的我继续下去......所有情况层层递进,唯一的主动权在你的手上。如若我在某个时间段不再失忆,你拥有随时与我不再推进的权力,我们的关系仍然可以一如往常,我不会伤害你。”
“怎么样,彦莫停。你愿意吗?”
男人声音放低,眉眼带笑。在他徐徐图之的引诱中,彦莫停慢慢顿住脚步,目光漫过通往两城之间、在昏黑天幕下融为一体的跨海大桥,陆西行身后不远处停驻的蓝白游轮,最终落在男人的脸上。以渴望一笔笔描摹,以色欲一步步拉扯,凝望他,抓住他,扒开他——
彦莫停第一次见陆西行,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晌午。
那日彦莫停无所事事,早前他因惹是生非得了东家教训,公司老总勒令他不许出门,意在尽量从源头上减少彦莫停作妖的机会。那时彦莫停面上答应得不情不愿,背地里高兴疯了,乐不得地宅在公司宿舍,每天睡得比鸡晚,起得比猫晚,过足了一阵没人管的神仙日子。时间长了,甜头吃完了,他觉得烦了,骨子里不安分的因子开始蠢蠢欲动,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回归公司,渐渐在公司中冒头,随时寻找空隙伺机下手。
这一寻,就寻到了陆西行。
彦莫停原东家,光裕,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彦莫停有多难缠不好惹的,公司上下每个人都防着他,深知他禁令在身,哄孩子似的敷衍为上,不给他机会搞事情。彦莫停无法,灰溜溜地从二楼廊上走过,神情蔫蔫,准备回房睡大觉。
他无神的双眼东瞧一下,西瞧一下,看上去可怜极了,猫耳朵都拉耸成飞机耳。直到临近公司大厅,忽然听到他东家的声音,带着罕见尊敬:
“陆总,久闻大名......”
廊上猫耳动了动立起,再不平成飞机场,彦莫停还没来得及好奇,一把淡如烟波却不可忽视的好嗓子穿云响起:“客气了,姜总。陆西行,你好。”
彦莫停一下子就愣住了。
该怎么形容那个声音呢?当原始森林度过一段漫长旱季,烈日微风轻轻拂过渴死的树木,浸入裸露出河底的细流,喉咙刺痛的动物咽下一团团滚烫如着火,绝望遍布大地。大雨降临了。它悄无声息,它突然而至,大片降落时头顶甚至万里无云,成群密布的阴云是它带来的,它们缓慢又飞速地蚕食晴空的呼吸。大滴雨水落入干裂的地底,以不可思议地填满所有的缝隙,河道拥挤,河谷水位高涨,数不清的动物生死不顾,百里奔袭,发出各色长鸣,为久旱逢甘霖而喜悦。
因精神低迷而乏力的世界迅速升温,封闭的水花眨眼之间如同冲破看不见的薄膜般哗啦一声冲进颅内,仿佛与世界第一次构建相接,清晰的万物之声等在重锤击碎屏障后反作力的尖锐耳鸣的漫长尽头。世界剧烈地摇晃,由真实横穿了虚无,残留的蛛丝纹网来陌生而惊艳。他茫然地眨眨眼,胸腔内枯萎已久的心脏第一次鲜活地跳动,一下、一下、又一下,淹没所有初临世界后巨大的不知所措和轰鸣。彦莫停睁大眼睛,喉间几下急促的呼吸,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迫不及待地想看一下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几步上前猛地扑在栏杆上探出头,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好配哦!”
廊下大厅中,有人循声抬头。
彦莫停打断的是一场交谈,他几乎没有注意到站在男人对面的东家,目光甫一落地,便粘在男人身上,强烈如有实质,灼灼到令人汗颜。
男人迎上他紧盯的目光,轻轻挑眉,顿时那张清淡得宛如林间大雾的面孔仿佛注入了灵气,一瞬间山林死物涅槃新生。似是被彦莫停取悦,他嘴角挑起一个笑很快压下,透出几分慵懒闲适的意味,与原有散发的厚重禁欲擦出强烈冲突,得以让彦莫停一窥男人真正的旖旎风光。在彦莫停眼里,男人英俊到顶点,漂亮到冰封,惊心动魄的美感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又很快重新藏匿其中,令他不甘于这短暂的相逢。
没有任何犹豫,彦莫停飞奔下楼,他尚处在欢欣鼓舞之中。惹事精重复一遍:“好配哦,我们的名字好配哦。”
年轻的大男孩眼神一错也不错地跟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在乎他们还素不相识,他现在的行为多有冒昧,火热的温度在他眸中攀升,拦不住,也挡不住,随时能烧得人寸草不生。
没有人能在这种目光下保持阵营,包括陆西行。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失笑。
他当时不知道,这一问,就问到了彦莫停的一生。
岸边,潮起潮落,规律有声。深崖上破碎的灯光零星折落在彦莫停脸上,交映出混沌与晦暗,陆西行看不清彦莫停的表情,彦莫停同样也看不清他的,远树的阴影吞噬了他们,包括皮囊与灵魂。
他们一动也不动对视着,长久而静默。
黑暗里,谁也没说话。
男人耐心地等待着。
或许是很久很久,或许是不长一段时间,彦莫停喉结动了动,他忽地说:“好啊。”
“嘭”地一声,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海面上空绽放起盛大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火星组成一幅幅画,流星般的火花从天空中直落。花瓣如雨,惟妙惟肖,难逃堕入人间,在坠落的星光中走上老路,生不过微雨如尘,飘零辗弃。
这一次,柔软夹道,春风和渡,攻防与自由都温温柔柔,显得几分真情流露。
他们在漫天星光中接吻。
麻了,感情戏苦手写得很痛苦,写了很久仍然感觉不符合预期。我实在不会写什么感情戏。但要我不写感情戏,我又做不到。简称:又菜又爱玩。反正你们不用太期待之后的剧情,嗯,因为感情戏很折磨我,所以我会尽量扬长避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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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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