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清娃呱呱

2、强势妈妈

　　滕妈妈张亚莉回来了。滕爸爸滕宝刚围着张亚莉转来走去忙碌得很，只没忙到点上：推行李箱，行李箱撞台阶他撞行李箱；拿丝巾吧，他冲张亚莉笑得灿烂，却茫然未觉那价值不菲的丝巾早垂地上。

　　开车吧，张亚莉说你专心开车别分心和我说话安全第一。滕宝刚安静了十分钟后没忍住，这边开口那边绿灯变黄灯很快变红。滕宝刚反应过来闯红灯了赶紧踩刹车，车还是冲上了人行横道。

　　所幸机场路这边少有人步行，滕宝刚的车没撞到任何人。坐在后排的张亚莉庆幸不已同时，火气是一股一股往上冒，又使劲往下压。车行路上，她怕她的不满指责让滕宝刚心绪不佳更没办法专心开车。

　　待过了十字路口，车又前行约八百米，张亚莉才平和开口：“一会儿你把车停在路边换我来开，你查查扣分罚款下来没，下来的话把钱交上。”滕宝刚闷闷应下。

　　闯红灯被扣分罚款让滕宝刚郁闷安静下来，只这郁闷只维持了约十分钟。之后他又兴奋起来，试图和驾驶位的张亚莉说话。张亚莉冷着脸重申两遍‘别和我说话’，滕宝刚再次安静下来了。

　　有句话叫‘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这话搁在滕宝刚身上也适用。得了清静的张亚莉心情刚有好转，就从内视镜看到滕宝刚在翻她的公文包。翻翻满足好奇心也不是不可以，但把里头的文件袋拿出来干什么？那些增值税发*票隔着透明文件袋看看不行吗，干嘛要拿出来随便放？这要不小心丢一两张或是一屁股坐上去起了褶皱或是掉下去来个脚印，算怎么回事？还有都四十多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个轻重，随便看别个公司的保密文件？

　　张亚莉不得不再次开口，严厉说：“滕宝刚你能不能不动我公文包！你要实在闲得无聊，你拿你手机打游戏行不行？！”

　　滕宝刚很委屈，回张亚莉：“那我手机就个斗地主、消消乐，早玩腻了。让你帮我下载新游戏，你又不肯。那我下载的，不是卡就是黑屏，怎么玩？”

　　张亚莉再次从内视镜看滕宝刚一眼，气声说：“我不给你下载游戏，是你手机内存不够该淘汰换新手机了。我有没有说让你换？我临走前特意给你留了钱让你买新的，我给你说买手机时让人家店员给你下载好游戏，你为什么不去？”

　　滕宝刚更委屈了，梗着脖子说：“那我妈说我买了新手机也不会摆弄纯粹浪费钱，她要我将就着用旧手机，让我省着钱养你和咱姑娘！”

　　张亚莉没忍住，翻个白眼后怼滕宝刚：“滕宝刚你四十多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你妈说？一个不用你花钱换手机的主意你都做不了，我还能指望你养我养咱姑娘？滕宝刚，你歇着吧。你就养你自己，你歇班时候你去钓鱼你去滑雪。家里不有前两年你闹着要买的山地车吗，你和别人满城骑着玩去，没事，我不管你。你要嫌热，那我给你买核桃、檀木手串之类，你和楼下大爷们一边把弄着玩一边侃大山，行不行？”

　　滕宝刚，钓鱼滑雪山地车骑行什么的，不是要耐心讲技巧就是要体力，他不愿意玩；和楼下大爷把玩文玩手串什么的，他这四十多的混在六七十的人堆里，有点不求上进的感觉。也就和他的同事朋友待在一起，喝个酒摸个牌，完了回家抱着漂亮老婆闲适自在心情好。

　　嗷，对了，他对老婆多好啊，事事请问，从不违逆。你看，老婆出差半个月回来，他立马来接机，他的狐朋狗友里可没一个像他这样又会省钱又心疼老婆的！可惜老婆不稀罕他的陪伴，老婆就想让他站得远远的别烦她。探头看看，老婆的脸冷得跟挂了霜雪似的，他蔫下来，默默把散落的增值税发*票放回透明文件袋，再放回公文包后很贴心的拉上拉链。

　　滕宝刚觉得他很贴心。张亚莉呢，瞄见增值税发*票在文件袋里的歪七扭八样儿，眼角是一抽再抽。这要搁公司一个简单的整理复位，还需要来个二次返工整理，谁他妈不长眼敢这样干活？她不求滕宝刚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但有起码的眼力见行吗？人幼儿园小朋友就开始学整理整齐整洁，怎么滕宝刚就没点成年人的自觉，她不信他们单位没实行5S管理。

　　说滕宝刚吗？说的次数太多，张亚莉舌头都腻烦老话重提了。而这两年滕宝刚思维在幼稚化，脾气却是在老年化。张亚莉倦了，她不想给自己找气生，她懒得开口了。就这样吧，只要滕宝刚吃好玩好别烦她就行。

　　回到家张亚莉先找女儿滕舞，没找到，转身问随后跟进的滕宝刚。滕宝刚说完‘她找同学玩去了，到吃饭时候才回来’，就急迫抱住张亚莉要亲。

　　张亚莉杏眼里现出厌烦，一推滕宝刚凑到自己颈边的大脑袋，质问：“滕舞找哪个同学去了？还吃饭时候回来，你见她和谁出去玩能玩两个小时以上都不回家的？”

　　滕宝刚气咻咻说：“你以前管得严，滕舞不敢不回家。现在都高考完了，不用写作业不担心考试，她还不能在外头多玩会儿了？”顿一下，他又软下来，说：“亚莉，你在家的时候别总想女儿，也想想我。”

　　张亚莉面色略有松动，抿抿唇说：“晚上吧。大白天的，万一滕舞回来，不好。”
　　“没事，我快点。”滕宝刚急切做保证。

　　张亚莉唇抿得更紧，眼里还有不赞同，却不想和滕宝刚争辩。刚想说那就去卧室吧，她手机响了。接起来听，是通知她下午两点经理及以上领导到总经办开会。

　　张亚莉刚挂断电话，滕宝刚就急了。忘了他保证的‘快点’，他直冲张亚莉说：“工作工作天天都是工作，张亚莉你这是就知道工作不管家里呗？”

　　张亚莉也烦了，再不压抑直接说：“你以为我不想朝九晚五上五休二，可公司那样安排的工作，我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没办法？你别贪钱干一个月八万的经理，你辞职！你找个小公司干，一个月到手三五千得了呗。”滕宝刚满不在乎说。

　　张亚莉挑着眼睛看滕宝刚，刻薄说：“我辞职干三五千的小职员，你呢，一个月也就四千出头。滕宝刚你姑娘十八了，再过几年谈婚嫁的时候，她名下不该有套房？滕宝刚你问问你自己，一个月八千的进账，不吃不喝十年够不够买个卫生间？”

　　“滕舞要什么房？我爸我妈没了，房是不是要分她一份？咱们没了，这房子是不是她的？滕舞一个女孩子，自己住一套，和堂兄姐妹共有一套，这叫没房？张亚莉你疯了才折腾给滕舞买房？”滕宝刚粗声大气说。

　　张亚莉快气死了，出口的话更刻薄：“你爸你妈的那套房，滕舞要用她那一份的话，你让你爸你妈怎么办，搬出去住大街还是喝药咯嘣死了？还滕舞自己住一套，哪来的一套？你我不过以后的几十年，现在就相携去死吗？滕宝刚你动动你的脑子，你嘴里的滕舞一套房一份房，怕是得等到她四十多快五十的时候，才真正属于她！在那之前，滕宝刚你想让滕舞一无所有？还我辞职干小职员，我要真干小职员，等滕舞结婚的时候别说房，你陪送车的时候怕都要扣扣索索！”

　　滕宝刚不说房了，改为指责张亚莉：“你放平心态，你别那么势力眼，天天瞅着有钱人过日子行不？那该滕舞得的，不用你折腾；不该她得的，你折腾半天也没用。”

　　张亚莉被气笑了。她要真像滕宝刚那样放平心态，滕舞大学毕业不用干别的，代替她没主见的爸妈照顾近八十的爷爷奶奶吧；等送走了爷爷奶奶，得，接着照顾没主见的六七十爸妈。等把没主见的爸妈送走，滕舞成了四十多的中年保姆。而一个四十多的保姆，社会给她好机遇，她有能力抓住吗？还滕舞该得的，真那样的话，滕舞该得的就是一辈子当保姆！

　　笑着笑着，张亚莉眼泪流下来，很是平静说：“滕宝刚，咱俩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滕舞跟着我。”

　　“张亚莉你讲道理吗？你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你天天不着家，我这有老婆跟没老婆没区别，我说你两句抱怨一下过分吗？你又给我说离婚，我招你惹你了？”滕宝刚梗着脖子，倔强说。

　　张亚莉快速接口：“你有老婆跟没老婆没区别，我有老公跟没老公有区别吗？滕宝刚，别人的老公能给老婆孩子遮风挡雨！你呢，你是管过滕舞吃饭还是管过她学习？这么多年了，你把你的工资全扔给了烟酒麻将，你上交过一分钱吗？滕宝刚，要不是有我，你还得跟着你爸妈吃他们的退休金！还我天天忙得不着家，这时候你不该反思是不是你过于清闲太过不顶用，才会让我那么累？滕宝刚，你怎么好意思抱怨？”

　　滕宝刚急了，瞪眼说：“你累是你自找的，我说了让你辞职，我说了让你找个三五千的小公司干！”

　　“辞职，我为什么辞职？我为什么要找不自在去干赚钱少又随时能被人替代的工作？滕宝刚，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辞职，我只会和你离婚，我再也不要和你生活在一个房间！”张亚莉咬牙切齿说。

　　滕宝刚回话极快：“我就不离，我咬死不离婚，我看你怎么离？”顿一下他想到女儿滕舞，他再次开口：“你跟我离婚你就有钱给滕舞买房了，做梦！你跟着我，我死了这房是滕舞的。你不跟着我，滕舞什么都得不着！”

　　“与其让滕舞委屈养你这个讲不通道理的死心眼几十年才能得着房，我宁可她跟着我靠自己能力买房！还我买不起房，我攒上十年就能去个小点的城市买大平层，我要带着滕舞走得远远的，让你的烂事再沾不着她的边儿！”张亚莉硬气说。

　　滕宝刚没词了，只能嘴硬重复：“我就不离婚，打死我我也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