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碎岁黏年

37、第 37 章

　　何善书虽然见过温华的本事，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青壮男子横抱起来，却没有一点吃力的表现，心下还是不由吃惊。

　　“他经常这样吗？”何善书隔着两道窗框，看着对面房间里已经熟睡的宋温行，问道。

　　宋温行睡了，自然也变不出茶水来招待夫子。二人就只是干坐着，场面尴尬。

　　温华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低声笑起来，说道：“倒也不是经常，也就有过三四五……六次吧。”她掰着手指数着回忆。

　　何善书一时无言，心中腹诽：“你才来了多久？这频率还不算经常？”

　　“他看起来，不是很想长大呢。”温华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目光落到窗外，“是个可爱的美人儿。”

　　宋温行说梦话的毛病，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毕竟平日大家都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他通常都是在梦里撒娇，声音很小。幸亏她耳力不错，偶然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才知道原来白日里受人景仰，表面温柔实则严肃不苟的宋师兄，背地里竟然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她刚来书院的那几日，虽被美人师兄的皮囊所折服，但终究还是有些怕他的。直到被她发现了这个秘密，每次看见他在人前认真的模样，便只想偷笑。

　　“唉！”何善书突然心疼道：“这孩子，何必如此呢？”

　　温华撑着下巴，语气中却不是对他每日装做成熟的怜惜，反而带着些许羡慕：“或许是大家对他的期望太高吧。也不知道他家里究竟怎么出的变故，他什么也不说，一点也不坦诚。”

　　她说完抬头看了看夫子，却看他眼中倏忽闪过一丝悲戚，半个字也没说出来，断了她想借机打探宋温行过去的念头。

　　何善书走到门外，背着手沧桑道：“罢了，我也不想管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情了，只要你们在我那老兄长回来之前不出事，也算是我没辜负他的嘱托。”

　　温华起身送别：“夫子慢走。”

　　温华站在门口目送何善书离开了小院，回过头，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不满吐槽：“还以为是什么事，这般大费周章的。”

　　日光大好，宋温行醒来环顾着四周熟悉的陈设，疑惑地低下头按揉着脑袋。

　　最后的记忆停在昨夜见到夫子时，至于说了什么，竟一点也回想不起来了。

　　他推开房门，外面阳光大好。温华的房门半开着，被微风吹着吱呀吱呀的轻轻晃动。

　　以为是夜里风大吹开的门，他走过去想把门关好，免得灰尘进去。

　　走到门边，习惯德瞟一眼屋内，床铺乱糟糟的像是被什么小动物糟蹋过。

　　“温冉？”

　　床上的温华和她脚下的被子一般缩成一团，炭盆里的炭已经烧尽了，房间里又潮又冷。纵使这般，也没打搅她的好梦。

　　没有深想，宋温行把被子盖到她身上，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多余的炭火，便先把自己的炭盆换了进来。

　　温暖让还在熟睡的温华放松下来，她眉目渐渐舒展开，翻了个身，又将被子一脚踹了出去，只能盖住她下半截身子。

　　宋温行无奈上前又给她盖好，这潇洒睡相，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下这位是个公主。

　　因为自己房里没有炭火，宋温行只能暂且待在温华房里。随着醒来的时间变长，脑中朦胧也慢慢退却，让他回忆到了一些晚上的事情。

　　原本他没打算说些听上去忤逆的话，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困倦，他不由自主的把心里话给说了出去，后来很快就睡着了。记忆中没有温华的出现的画面，但潜意识又确定他是知道她来过的。

　　终究还是没有避免夫子和温华碰面，但眼下这情况，或许是她说服了夫子？还是说她拿出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叫夫子纵使心有不满也只能乖乖就范？

　　不对不对！宋温行拍了拍头，自嘲道：“这都想的是些什么啊？”

　　“什么……什么？”温华此时已经坐起身，伸着懒腰问。

　　“你醒了？我正想问你……”

　　温华扯了扯睡得凌乱的头发，勉强把它们捋顺了一些：“哦，何夫子被你骂跑了，说以后都不会管你的事情了。”

　　宋温行眨眨眼，半信半疑地盯着温华看，想从她脸上看到玩味的笑容，好证明这句话又是她拿他取乐的玩笑。可看了一会，又突然察觉自己视线不合礼数，又连忙收回视线，想要假装喝水掩饰，拿起茶壶发现里面却一滴水也没有，只好问道：“我都骂……说什么了？”

　　温华偷笑：“我不记得了。”

　　知晓温华的确实在开玩笑后，宋温行松了口气，追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华摇头道：“我回来之后，你就已经睡着了，或许真是你把夫子惹恼了他才改变的主意呢？”

　　温华这话半真半假，宋温行不傻，一听便听得出她根本就没有想好好回答。还是点点头，就当自己真的忤逆了师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本身他这几天在做的就是这些事。

　　“你要去哪？”

　　温华随手揉出来一个歪歪斜斜的发髻，拿起被她随手扔到凳子上已经皱皱巴巴的斗篷穿上，回答：“自然是回家了，一晚上不回去，家里面会担心我的。”

　　“你确定这样回去，他们不会更担心你？”

　　温华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总比某些人一声不吭的准备玩消失的好。”

　　宋温行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试图解释：“以南柯的性子，他不会真听我的话对你隐瞒，更何况……”他突然不说话了，摸了摸鼻底，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懊恼。

　　温华停在门口等着他说完，最后没等到那没说完的半句话，而是宋温行道歉般的：“我帮你把头发收拾好再回去吧。”

　　他手艺很好，比专门负责给人梳头的小丫鬟们也不逞多让。平日里也把自己收拾的清爽干净，临着休沐，也总会给自己换不同的造型。原本优越的相貌加之精心打扮，每次出门都会收获大批女子的目光。

　　收拾好后，宋温行送温华到了院外。没走两步就撞见了孙茂才。

　　“林师妹！我正要找你呢。”孙茂才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端到温华面前，“这里加起来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剩下的我都会慢慢还给你的，就是可能要等得久一些。”他抱歉地挠挠头，笑得心酸。

　　温华没有推脱，收下银子之后，孙茂才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宋师兄让我跟你说，他最近有事脱不开身，叫你先……”

　　“咳咳。”清嗓的声音很大，路过的目光都被这一声吸引，纷纷朝宋温行见礼。

　　孙茂才诧异道：“宋师兄？你不是，哦，那既然你不忙了，我就先走了。”他对温华挥了挥手，随便在路上找了个落单的人贴上去聊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两个人视线里。

　　“你觉得我会一个人去临朐？”

　　宋温行语气坦然：“我们本来就只是师兄妹的关系，又不是非要事事待在一起，你为何不能自己去？何况你身边还有青萍和那个侍卫，也不算是一个人。”

　　温华冷笑：“宋师兄倒是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可惜我不喜欢被人安排。”

　　扔下这句话，温华脚步加快出了书院大门，上马便走，不给宋温行一点追上来的机会。

　　身下的小白马并不太乐意被人催促，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终于走下山，便赖在原地说什么都不愿意走了。

　　这马是她从周行止手里抢走的，她瞧着它温顺听话，长得也和它主人一般白玉无瑕，谁知道就连心里面也长得差不多。明明昨夜与她还配合无间，今晨便因为太久没见到它那病秧子主人闹脾气，不管做什么，都是不理不睬，兴致缺缺的样子。

　　温华只好无奈下马，把它牵到一处草还算绿的小溪边，想着先让它休息一阵再做打算。

　　也不知道今天和这小祖宗待在一起，要到何时才能回去。

　　“殿下。”青峰悄无声息的出现，把正在观察马喝水的温华吓了一跳，虚惊道：“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青峰对温华的抱怨毫无所动，像是个只有躯壳的木头人，就算是面对九五至尊，也都是冷冰冰的。这样倒是的确能让她忽略他的存在，可是温华心里面，还是希望他什么时候可以更有人情味一些。

　　他头颅微微低着，抱拳道：“姜大人求见。”

　　温华视线收回到马儿身上，此时的小白马恢复了些精神，不再排斥陌生人的接触。

　　她伸手掸去伏在马脸上的已经吃得膀大腰圆的蚊虫，只是眼神稍稍动了一动，青峰便退下了。

　　过了许久，姜暝才姗姗而来。

　　“又有什么消息了？”

　　“良施朗昨日带着一批人出了城，我去过百汇庄，那里已经空了。”

　　温华抚摸着马的动作停下，转过身问道：“你被他们发现了？”

　　姜暝沉思着摇头：“应该不是。自从余无忌失踪那日之后，他们就有些骚动。我跟着他们这些天，被关在里面的女子也被送走了不少，的确都是些不太乖顺的勾栏女子，或是一些富商和纨绔强掳来的外室。”

　　温华：“你们刑部那边怎么说？”

　　“现在药奴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但凡有疑点的地方都安排了盯梢，人手短缺。上面准备要收缩范围，抓大放小。跟着良施朗的人手已经被撤掉大半，他们想看殿下的意思。若是您执意追查，便把眼下还没撤走的人留下来协助。”姜暝陈述着上方安排，声音中却听得出不甘。

　　刑部那边既然有决定，温华本该顺势，免得浪费他们的人力陪她玩无谓的游戏。但姜暝似乎不是很赞成这个决定。

　　“你还觉得他很可疑？”温华问道。

　　姜暝没有回答，害怕自己的情绪干扰了温华的真实想法。毕竟自己的职责早已被更改，对于案子上的事，已经没有太多权利置喙。

　　“他们都忍痛割爱找这么多人陪我一起玩了，我怎好辜负这番好意？让他们继续盯着吧，但是要注意安全。我可不想回去以后，再背上个玩弄人命的骂名。”温华说了这一番霸道的话，心中暗爽。

　　果然还是当个不要脸的纨绔最适合她。

　　她摆摆手，姜暝却没有退走，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要禀报殿下。”

　　“平泰王来青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