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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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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华目光如鹰,朝着蹲在墙头的乞丐射去。乞丐被这道凌冽一扫,灰溜溜跳下墙头,朝温华作了一揖:“卑职刑部夜鸮司姜暝,见过殿下。”
夜鸮?她起初怀疑过这家伙的来历,却没能想到这地方。独立于刑部四司外的独一司,虽隶属刑部,却又不太听刑部调遣。
传说这夜鸮司中人个个一手隐匿的好本事,不论武功高低,只要他们不想,便无人能察觉他们的存在,尤其是夜晚,更是杀人于无息的恐怖存在。
这样想来,对夜鸮的描述倒是与姜暝相符。
“管你是谁,深更半夜跟着我做什么?”温华对脏兮兮的姜暝本就没什么好感,他又偏偏在这种时候扰人视线。
姜暝沉默地低着头。
温华皱起眉头,兀自低低发了个“啧”音。对于夜鸮司的任务她并不感兴趣,但眼下这姜暝显然是要把盛兰芝给牵扯进去。
她不耐地瞥视姜暝:“清楚你该做什么就是。”
姜暝抱拳,头颅又压低了些:“卑职明白。”
温华扭头走了不远又停下脚步。那边姜暝因为她还没走远依旧垂首相送,听到脚步声忽止,识趣地抬头看了一眼,恭声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跟我打一架。”温华冷道。
姜暝大惊,这是什么要求?他试探着确认:“打架?”
“少废话,让你打你就打。”
姜暝自小被选拔入夜营训练,对除了任务之外的人事不甚了解,只是偶尔听人说起公主又闯了什么祸。彼时他并不以为意,一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公主,纨绔跋扈些实在正常,便未放在心上。
可这一上来就是要和自己切磋,实在是……难表感想。
他暗自倒吸了口冷气,倒不忘了周全礼数:“……是。”
温华带姜暝去了一处开阔僻静之地,四周除了稀疏黄草,一颗挡道的树都没有,确实是个绝佳的练武之地。
温华扔去一柄未开锋的短剑,自己手上也攥着一柄同样的。她原先并不想拿武器,剑术不若是表演或取命,切磋总要收着劲,远不如肉搏来的痛快。
但想想还是不妥,终归是退而求次。
姜暝接过剑打了几个剑花,眉梢轻挑。暗叹这剑份量不轻,一般习武的男子未必耍的动,这小公主看来不止是会些武功而已,恐怕还相当厉害。
温华那边已经摆好了架势,姜暝瞧着这剑是非比不可,只好认命道声:“得罪。”,人便如离弦箭矢疾跑而去。
既然要打,那便打痛快些。
温华瞳孔翁张,一瞬落入被动,被击得后退数步。她左手抓住剑柄,竖剑拦住了横斩而来的攻击,不待松口气,便又被紧逼着边挡边退。
姜暝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你不是要发泄吗?逼到你没空多想,自然也就没有情绪了。
剑刃停在温华脖颈旁不到半指之处,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隐约能看见她喝出的白雾。今夜冷得透骨。
这种程度的比试,不需要再多来几次就足以榨干温华这个年龄习武之人的所有精力了。纵然她在同辈之中身手算得不错,此刻也该能消停些了吧。
一低头,却看见温华一双眼似乎在发亮。她无声狂笑着,抬起剑起势,兴奋高喊:“再来!”
姜暝被惊得一哆嗦,手臂竟都酸软起来。开玩笑的吧……,这要是累出个三长两短,他有几个脑袋够赔?
然而温华已经持剑攻来,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陪练下去。
几个回合下来,姜暝对眼前这位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公主又多了几分欣赏。输给他是必然之事,他们从小到大接受的训练强度本就不能相较。他拿命拼出来的现在,若是随便被一个小姑娘得胜,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个在安逸舒适的环境下,能练到与他过招不至于输得太惨的地步,很难不令人吃惊。
温华不服气还要再战,这次没有得到允许。姜暝拿出长者威严,严肃道:“你身体已经透支,不能再打了。拿着本不适合自己重量的剑比试,我若是你师父,早该抓你回去痛打一顿。竟还想着要比!”
若非多过了几招,他还真发现不了她强迫自己用的是重量超出水平的剑。不光是担心自己脑袋不保,若是她因此落下暗伤,便是悔恨晚矣,平添可惜。
温华低着头擦去脸上汗水,心虚地偏过头,不敢去看姜暝。她知道他说的没错,若是师父知道她又犯了急功近利的毛病,定会无视皇命将她抓回去。
姜暝缓过不觉而生的怒气,才察觉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以下犯上这罪名被落实,他多半也要脱几层皮。
好在公主未觉冒犯。姜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忽然摸到一处异样。他掏出骗走温华的那二百两银票,双手呈送到温华眼前,恢复谦卑姿态:
“初遇不知您是殿下,这银票卑职愧不敢收。方才卑职多有冒犯,还望殿下大人大量,莫与卑职计较。”
温华盯了那银票良久,突然才问:“你月奉多少?”
姜暝不解但如实作答:“三百文钱,没有禄米。”
略微思忖,温华大方挥手:“你收着吧,有空陪我过几招,就当是报酬了。”
她说罢,头也不回夺剑便走,小小的身影很快融于黑暗,只留下姜暝一人在风中凌乱。
午时,熊小杰哼着小曲信步进了温华院子。他怀中抱着一盒点心,是他偷偷做了好几日工赚来铜板买的。一想到亲手送给她,她定要调侃他一番,便立马打消了这念头。一直等到现在,趁她出去上学才敢过来。
熊小杰停在温华房门前,掏出一张其上字迹七歪八扭的纸条,检查了两遍,才心满意足的打开盒子,把那纸条放进去。
他推开门,后脚还未踏进门槛,又退了出来。他转身仰头看天,圆日高悬于穹顶,刺得他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的确是正午,他没记错时间。可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啊?
只见本该与床铺缠绵不离的被,此刻孤零零得团成一团,不知在地上待了多久。温华睡得正酣,丝毫没察觉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你今日不去书院吗?”
“书院……什么书院……要我堂堂公主……亲自去上?”
熊小杰也不知温华究竟是做了什么美梦,竟不知羞耻的自称起公主来。他没太放在心上,捡起地上的被子扔回温华身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无奈道:“你再不去书院,恐怕宋大哥就要找到林家来了。”
本还沉沉睡着的温华猛然惊醒,酸痛感随着她忽然发力坐起充斥全身,四肢不是她的似的,软绵绵难以控制。
“糟了糟了。”她口中快速呢喃着冲出房门,瞌睡瞬间被正午阳光驱散得一干二净,声音响亮起来:“完蛋了,完蛋了!”
好在她昨夜回来太疲乏,倒头便睡下了,根本没有精力脱衣裳。在此紧急情况下,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温华无头苍蝇一般回屋转了两圈,才想起书院要用的东西都在宿舍,本无需再带什么过去。定身欲走时,恰好瞧见了桌上的食盒,便以迅雷之势拿走了两块点心,一块叼在嘴中,一块握在手里。匆匆忙忙跑去上学了。
“喂!”熊小杰下意识追了出去,奈何始终是个脚力孱弱的小子,才追几步就瞧不见温华的身影,只好愤愤而回。
他拿起被温华拿点心时带出来在桌上那张纸条,只有一种胸口空落落的难过。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为温华拿走了本就是他要送给她的礼物生出不悦。
熊小杰将字条放回食盒内,想着她回来应该就能看到。但又不知道她今夜究竟会不会回来。早知如此,这些铜钱还不如给自己买些干粮囤着。
熊小杰如是想着,却不知温华一边朝书院赶,还一边吐槽:“哪家的果子?得让他们下次别再买了。”
温华嘴上说难吃,到底还是几口将之吃下肚。昨夜消耗太多,若是空着肚子等到下午放饭,恐怕会饿昏过去。
终于到书院,温华路过演武场,还未想好该如何与夫子和美人解释,头已不自觉转向人群,眼珠子恨不得立马跳入热闹中一探究竟。
景行书院虽很少上体术课,但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演武场荒废许久,几乎没人踏足此地。尽管有人定时扫洒,仍弥漫着经年不散,荒凉衰败之息。
今日是什么日子?半个书院的人都集中在演武场上。不过气氛倒与这没人气的地方契合——死气沉沉,像是吃了败仗。
有面生之人站在人群正中,一杆箭游走他手指之间,面上的瞧不上都不屑收敛,高声嗤笑:“你们景行书院莫不是养了一群身体孱弱的书呆子?六艺只学了个书,恐怕还学不精吧?”
温华转眼便看到了被气得咬牙切齿的孙茂才他们,竟然连李江也被辱得火冒三丈,大有你再多言,便拿钱砸死你之势。她不免觉得可爱,但也不打算上去帮忙。
说到底她不算书院正经学子,这种事即便她今日替他们解了围,来日她回了皇城,再有此事,他们怕是会被贬损得更加一无是处。这理由足够她心安理得的坐视不管,点了一下头,迈步要走。
身后声音幽灵般:“来了?“
温华一脚踏空,险些栽倒。她挤出笑容。宋温行一步走到她面前,看着虽没生愠色,但明显心情不大好。
温华摸摸鼻翼,尴尬扶住宋温行伸出来的手臂,一股莫名的心虚在她体内肆意游走起来,干笑道:“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