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与门卫小伙》林梢焰

3、第 3 章

　　宁岁从前见过陈烨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没爹没妈的那种，还因为老是饿肚子所以长得瘦弱。

　　邻居家有个小胖子，很喜欢颐气指使地和宁岁玩恶作剧。那天，一帮小孩把宁岁的鞋扯下来，直接依着断墙扔进了村落附近的芦苇漾。

　　宁岁就只有那一只鞋，那群小孩子嘴中不停地嘲讽，说着不符合他们年纪的话语。

　　宁岁打不过他们一大群人，将另一只鞋也脱下来，赤着脚走去芦苇漾。

　　那时，已经接近黄昏，太阳的余热依旧在，赤脚踩在泥地上不算遭罪，宁岁提着鞋子慢慢走着，早已经习惯了身后的嘲讽。

　　芦苇漾的旁边，是一片大池塘，将整个天空收纳其中。

　　细细绒绒的杂草挠着宁岁的脚心，他看到了自己的鞋子，在芦苇深处。

　　他慢慢走过去，捡起自己的鞋。起身时，却见池塘边立了一个画架，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画架前，用笔画风景。

　　在那之前，宁岁从来没有接触过颜料、水彩画，他对美术的定义就是用红砖在白墙上的痕迹，认知的局限让他对这一新奇且风雅的作画十分感兴趣。

　　他的手里拎着鞋，痴痴地看着。

　　那个男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瘦瘦高高，穿着得体，估计是陪同的长辈。她的鼻翼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温柔又庄重。

　　那个男生蘸取颜料，仔仔细细地涂抹颜色。夕阳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本生就像一幅画，如此高贵，如此清雅。

　　从那之后，宁岁便迷上了绘画，很久以后，他在手机上看到陈烨木的照片，一眼认出了这是当年那个坐在池塘边的少年。他就像是一束光，给了宁岁索然无味的生活一点点生的希望。

　　当年，年少的宁岁最后还是不敢上前去，和陈烨木打一声招呼，作为一个破碎的年幼孩子，他不可避免地敏感而自卑。对他而言，陈烨木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上流人士，不会说脏话，不会发脾气，会永远那般清新脱俗、与世无争。

　　宁岁很喜欢陈烨木的画，不仅仅是因为年少时夕阳下的偷看，更是因为对他艺术天分的崇拜。

　　现如今，小小的门卫内，大艺术家与小门卫时隔多年再次相见，竟然成了违法犯罪嫌疑人和维权者。

　　多年来，宁岁摸爬滚打，脸皮日渐变厚，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瘦弱孩子了，但是看到偶像且有被偶像误会的风险，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脸变红了。

　　外头的风似乎有些大，从门卫室的小门里直直地灌进来。陈烨木拢了拢自己的大衣，伸手关掉了门。

　　宁岁睁大眼睛，依旧处于看到偶像的震惊之中。

　　呜呜呜，这破门何德何能被下凡的大艺术家摸。陈烨木疯狂粉丝表示羡慕嫉妒恨。

　　陈烨木看宁岁死死地盯着自己，觉得这个小孩被他们俩吓懵了，拍了拍罗笙的肩，说：“别吓唬小孩子了，你瞧瞧，把人家吓得不会说话了。”

　　罗笙依旧有点气鼓鼓的，依旧坚信那些画就是宁岁流出来卖的。

　　陈烨木走到画架旁边，看到宁岁正在临摹的画，仔细瞧着，觉得不错。

　　他推走了罗笙，说：“这画得特别好，压根不是市场上出现售卖的赝品质量，行了，直接报警让警察按照店铺信息找吧。”

　　宁岁双手放在膝盖上，浑身有些僵硬，像个被教导主任抓来谈话的小孩子。

　　陈烨木离自己太近了，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你是学过画画吗？”陈烨木问。

　　宁岁摇摇头，自己就是个业余的，师从广大网课老师，吃百家饭，对着陈烨木的画自己抠细节学，这样看自己就是个外行人。

　　陈烨木夸赞道：“你画得特别好，不要放弃。”

　　宁岁的耳朵又一次红了，自己的偶像夸奖自己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雀跃的吗！

　　陈烨木和罗笙晚上还有一个家族聚会，不能再耽搁了，陈烨木掏出手机对宁岁说：“请问，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宁岁和陈烨木交换了微信，宁岁看到陈烨木的头像是一幅艺术画，水墨的，看着便是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艺术家。

　　与此同时，手机里的直播还在继续。

　　【我去，是真的陈烨木老师！！！】

　　【见到神仙了！】

　　【老师夸小朋友了！】

　　直播间的流量比平时翻了一倍，蹭到了榜单的最后排。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下凡的神仙，宁岁一个人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卫室痴痴地傻笑。

　　偶像今天来看我了，虽然本来是抓违法犯罪的。

　　我有了艺术家的联系方式，新生代著名画家陈烨木今天夸我了！

　　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保安张秋来喊他一起吃饭。

　　张秋今年二十五岁，也是年纪轻轻就干了这一行。他在社会摸爬滚打好多年，依旧混不出一个名堂，还因为劳损年纪轻轻就腰不行了。他进学校已经几个月了，对学校的了解比宁岁多一点。

　　张秋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校园里游走，和宁岁一起防止有恐怖分子入侵。平日里，也不会有很多坏事发生，所以张秋的工作也很清闲。

　　他们结伴去食堂的路上，张秋忍不住抱怨道：“唉，今天外头太冷了，我在外头巡逻可没把我冻死。”

　　保安比门卫的工资多五百，这五百估计就是吹大风补贴费了。

　　学生食堂和教职工食堂是分开来的，教职工食堂里，老师们都扎堆坐在一起，张秋和宁岁两个穿着安保服的人找了个角落坐了。

　　旁边一桌几个年轻老师正在抱怨着，这个月怎么有那么多节公开课，还有好多教案没有写。

　　张秋忍不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和宁岁说：“唉，命运不同，如果当初我好好学习，考个高中，是不是也可以有个正经职业。”

　　另一个天涯沦落人努力啃着鸡腿，说道：“别灰心，努力升职加薪，咱们进社会早，社会经验更丰富。”他随口安慰着，对于没有上高中这件事情他已经耿耿于怀几年了，早就没有之前那般伤心了。几年前，他可能还会自命不凡地和别人说，我是考上高中的，是家里不让我念了，现在他已经差不多释怀了，既然过去无从改变，那么久更努力一点吧。

　　他又咬了一大口鸡腿，真好吃，免费的晚餐就是香。

　　吃完饭，他回到门卫室，将下午那张已经干了的画收起来，贴上一张新的画纸。

　　他不是只会临摹，也会创作，只是创作需要灵感，而此时他正好灵感迸发。

　　从偏僻的小城市到广宿，似乎有什么在悄然变化。他不用每天打架了，还有一份虽然不起眼但是还算稳定的工作，一切都是那般美好，处处透露着希望。

　　希望之花在泥潭中绽放，瓢盆大雨已过，一身泥泞，却又骄傲绽放，头顶是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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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各大家族聊天聚会的日子，没有特殊情况，大家都会来聊聊天，谈谈八卦，打发下无聊的生活。

　　陈烨木和罗笙一进大厅，眼尖的人就看到他们了。

　　夏家的小公子夏宇最是热情好客，话比罗笙还多。“陈哥，好久不见啊，”陈烨木前两个月才从国外回来，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一旁的罗笙接话道：“别叫陈哥了，多没品啊，是陈大艺术家。”

　　陈烨木也玩笑着锤了他一下。

　　陈烨木如今在美术圈，是炽手可热的存在，加上背后的家族实力强劲，很多人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

　　“哦对了，”夏宇说，“你还记得季凌吗？当时和咱们一起玩泥巴的那个，他今天回广宿了，也来聚会了，你们俩应该好几年没见了。”

　　陈烨木自然是记得季凌这个人的。上流家族的圈子就这么点大，季家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陈家也是，两家都是书香世家，家中藏有不少的名画真迹。

　　陈家独苗陈烨木和季家独苗季凌，都选择了美术这一条道路，两家人不免相互攀比。你今天画两个小时，我就要画三个小时，你参加了这个比赛，那我也要参加……两个人处于被迫内卷之中，你争我赶，谁也不让谁。

　　前几年，陈烨木出国留学，而季凌不知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直接离家出走，跑到不知哪个小地方去做美术馆馆长，两个人之间联系少了。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两人好像没什么矛盾，甚至还一起玩过游戏、堆过城堡，陈烨木对这位让自己被迫卷起来的季家少爷没什么好印象，估计对方也是。

　　几个人往大厅内走去，迎面正好看到了拿着酒杯的季凌。

　　季凌今天穿着一身正装，酒红色的，看上去骚气冲天。一个人对竞争对手总是格外的敏感，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陈烨木，举起了酒杯，摇摇举杯，“陈大艺术家，好久不见。”

　　陈烨木也拿起酒杯，“季馆长，好久不见。”

　　非常公式化且客套，仿佛他们参加的不是聚会，而是关乎地球安危的重大谈判，隐隐的火花在他们之间迸发。

　　其实，太久不见，也是有点思念的，但是吧，两个人你争我斗那么久，就这么握手言和、重归于好，总有些奇怪。

　　所以，就继续嚣张跋扈吧。

　　两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罗笙和夏宇早就习惯了这两人王不见王、实在要见一定要更拽的相处模式，一起回忆着他们纯真美好、无忧无虑的童年。

　　陈烨木也随口找着话题，“季凌，听说你在筹备美术展的事情。”

　　就是那个季凌苦口婆心劝宁岁参加的美术展，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算是个比赛，如果能够成功入选，对宁岁以后的职业道路会有很大的帮助。季凌已经和宁岁联系过了，知道他逃离了牢笼，至于现在在哪没有细问，总之肯定比待在聊城要好。

　　陈烨木为什么关心自己的小小美术展？

　　季凌傲娇地看了陈烨木一眼，“怎么，关你什么事，反正不会请你当评委。”请你我就是狗。

　　陈烨木品了一口红酒，回道：“我稀罕？”我堂堂大艺术家，会稀罕你一个小小的画展，拿钱砸我我都不去。

　　半夜，这帮富二代的聚会欢乐结束。

　　隔了几天，聊城市美术馆正式发布美术展公告。所有想来参加的画家都可以把画寄过来。

　　评委：聊城市美术馆馆长季凌
　　著名油画大师陈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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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门卫的宁岁看到评委里陈烨木的名字，双眼放光，画得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