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色不温柔》秤砣妞儿

62、第 62 章

　　那一刻，陈菲菲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阵光，她似突然体会到了飞蛾扑火的感觉。

　　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

　　她不去想烈焰与湮灭、不去想利用与玩弄、不去想那每一个泪湿枕褥的漫长黑夜，她转过身紧紧抱住身后的男人，只想抓住眼前稍纵即逝的光。

　　“想。”

　　“每时每刻都在想。”

　　她闭上双眼，任长久以来抑郁成疾的思念化作泪水在她脸庞簌簌落下。

　　怎么办呐，人最无法隐瞒的就是自己的真心。

　　混沌中，她的脑海里响起一句话：去爱吧，去受伤，直到遍体鳞伤到再无爱意。

　　“真傻。”

　　黑暗中一只温暖的大手摩挲着陈菲菲的后脑勺，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喟叹。

　　“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想我吗？”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陈菲菲，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朦胧的泪眼里带着担忧。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洛一诚没有回答，嘴角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他结着血痂的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语气是难得的诚挚的温柔。

　　“陈菲菲，从现在起，我不再是洛氏的继承人，只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忽然间，陈菲菲的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整个天地仿佛都朝她倾泻而来，一片至明至暗的混沌中，她只听得到三个字“在一起”。

　　“我愿意。”

　　她的声音先于思考作了回答，心口是起伏的心跳。

　　“洛一诚，你听好，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也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将去哪儿，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我都爱你。”

　　清亮的女声在寂静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真挚。

　　都爱你。

　　那是第一次，洛一诚在一个女人的眼里看到光，那比圆月还要皎洁的坚定，令他破碎不堪的心有了片刻喘息。

　　“真傻。”

　　他拥住眼前的女人，仿佛下一秒就能与她一同跃入永恒。

　　--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秦冉理不出头绪，也想不出应对策略。

　　她不该原谅堇文，却也无法接受他对她的补偿。

　　她该恨他，却不知该拿出怎样的态度面对彼此，才能让两人都不心碎。

　　洛一诚那边，她更是无解。

　　即便动用维瑞的力量，她也不觉得能动摇洛老的决定。

　　洛一诚甚至认真地与她探讨过她今后的出路，一旦他被洛氏出局，别说熊猫娱乐，熊猫直播都看不到明天。

　　“实在不行，你过来给我做经纪人呗。”

　　秦冉与手机那头的洛一诚打着趣儿。

　　此时的她盛装赶往某部电影的宣发。

　　“我可不想你被彻底封杀，这个月底就提前结束与你的合约，不过我会把你介绍到可靠朋友的经纪公司，依旧星途无量。”

　　洛一诚的嗓音带着愉快，即便到如此境地，他的情绪似乎都没有受到影响。

　　“先别管我，你呢？之后打算怎么办？”

　　秦冉的声音透着担忧。

　　“如果能活下来，就好好休息一阵。”

　　洛一诚淡淡道，低头望了一眼正在他膝头睡得真香的陈菲菲，她柔软的卷发落了一肩。

　　自那夜与她坦诚，他便彻底放下了工作，日日与她黏在一起。

　　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逛超市，用心感受一对平凡情侣的生活。

　　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他竟从未真正地为自己活过。

　　“胡说！”

　　秦冉凝眉，立马打断他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事。”

　　“那全仰仗凡姐了。”

　　电话那头的洛一诚乐得笑出了声。

　　挂了电话，秦冉却整个人耷拉下来。

　　即便她拥有维瑞全部的股份，仍没有十足的把握改变洛老的决定。

　　很快保姆车抵达会场地点，她挂着甜美的营业笑容，顶着一众闪光灯迈步而下，正准备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候场室等待时，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一片闪光灯里冲出，她的右臂被紧紧箍住。

　　随着四周散去的一片惊呼，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顾默凡，我终于找到你了。”

　　隐忍到极致的男声带着冲撞的怒意，秦冉的瞳孔倏忽放大。

　　竟然是向凯旋。

　　他一身黑色皮衣，戴着鸭舌帽，原本挺立的五官变得愈发深邃，三年的时光令他原本纯澈的黑眸像是写满故事般厚重。

　　“这位先生，请您注意公共言行，放开秦小姐。”

　　下一瞬，一队保安也随之冲了进来，将一身黑衣的向凯旋当成了具有武力威胁的狂人粉丝团团围住，现场乱作一团，近身的两个保安甚至举起了电棍。

　　“慢着！这是我的朋友。”

　　秦冉一个闪身将向凯旋护在身下，现场一阵惊呼，周围蛰伏的八卦记者更是像疯了一样问个不停。

　　“请问秦小姐，你与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秦小姐，关于最近疯传的婚变是否属实？”

　　“最近有记者拍到堇总独自深夜买醉，请问是否与这位先生相关？”

　　一个个话筒穿过警戒的保安，恨不得直直戳到秦冉的嘴里，她有些难堪地皱了眉。

　　“无可奉告！”

　　关键时刻，电影副导带了两个助理将记者们屏于身外，硬生生以血肉之躯为秦冉与向凯旋开辟一条通道。

　　“秦小姐，棍棒无眼，会见友人还望注意场合。”

　　刚到候场室，两人就被会场负责人怒气冲冲地一顿指责。

　　“事发突然，实在抱歉。”

　　秦冉微微鞠躬表达歉意，被挤乱的长发散了一肩。

　　她抽空剜了一眼身旁的向凯旋，谁料他正死死地盯着她，漆黑的眸里像是能飞出利刃。

　　被盯着有些发毛，秦冉撇开目光，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情。

　　还有十分钟开场的电影宣发，她应该是赶不上了，正在飞快地想着怎么跟导演解释，却被他笑嘻嘻地拍了肩头。

　　“冉姐，真有你的，这不，你刚来，我们电影宣发就被冲上了热搜。”

　　“为了保持神秘，允许你本次不参加。”

　　说着，年轻男导演的眼神还在两人之间逡了个来回。

　　知道他只是有些不正经，出发点还是为了她着想，秦冉也就没再计较，道谢后，带着向凯旋去了会场楼上没有监控的空会议室。

　　两人在靠窗的圆桌边并排坐下。

　　已是隆冬，稀薄的暖阳下，秦冉白皙的肌肤莹亮到剔透，本就张扬的五官在粉黛的修饰下摄人魂魄。

　　向凯旋望向她的眼神从锐利变得柔软。

　　“顾默凡，不，应该是秦大明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明明是该厉声指责的话，他的嗓音却不觉沾了哽咽，像是游离过漫长的岁月，终于传递到了想要被听到的人耳边。

　　“我只是给你看了我人生中的一小面。”

　　秦冉抬起漂亮的眸子，眸光澄澈而游离，与那些年她望向他一样，明明是看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人。

　　她的眼里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他。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明明胸口积蓄着千言万语，可到嘴边却只剩下这样一句无关紧要。

　　向凯旋从不曾想过，他眼里那个相貌平平却又独一无二的女子，竟是这般绚烂耀眼，像是群星闪耀的天际里最耀眼的星。

　　“我知道。”

　　秦冉的语气是自始至终地平淡。

　　她犹豫了好久，仍不知该怎样说出从他们初次相遇起，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划。

　　她刻意考取利南市的学校就是为了找到应橙口中那个叫“鹏哥”的儿子的踪迹，他与应橙同岁，并自幼患有白血病。

　　她大一时曾义务到当地的疾控中心兼职，那里有本地户籍所有患有白血病儿童的资料。

　　就那么好巧不巧，竟有一个符合条件的治愈者就读于她所在的大学。

　　经过再三排除与确认，她终于确认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为了初次见面时的惊艳，她曾悄悄跟踪他许久，知道他时常贫血、知道他家境贫寒、知道他想要改变命运。

　　于是在一个体育课后，他因过量运动而贫血头晕的时候，她扶起了他，并在他的手心塞了一颗糖。

　　这小小的一颗玻璃糖，粉色的糖纸，蜜桃味的，扑闪着亮晶晶的翅膀，像只不会飞的蝴蝶，直直地撞进他心里。

　　她是他整个大学时代第一个主动接近他的女生，第一个带给他甜的女生，第一个对他笑的女生，第一个他想拼尽全力给她幸福的女生。

　　他的心意，其实秦冉一直都明白。

　　她只是低估他的孤独与渴望，他像是个没得到过糖的孩子，一旦被偶尔施舍一颗，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巴心巴肝地掏出自己的一切。

　　如若他像自己一般善于算计，对于她真正想要的，得到就简单得多。

　　可他却那么坦诚又热烈地献上自己的一切。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忍心去欺骗。

　　他六岁患癌，母亲车祸离世，父亲为了筹集医药费改名换姓到千里之外的海市做杀手，他被寄养在亲戚家，在医院与租房里独自苦捱。

　　甚至直到他上大学，他都以为父亲一直在外做水手，因海难离世。

　　这样的人，要如何去面对比人生更加残忍的真相。

　　一直执行到计划的最后一步，秦冉还是退缩了。

　　如若能一直保持平静，被蒙在鼓里也不错，就像她一样，做一只把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