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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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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文!你就是个傻子!”
“笨蛋!”
“混蛋!~~”
顾默凡捂着受伤的胳膊,咬着唇瓣用此生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骂着堇文,却丝毫不能阻止他继续转账的进程。
明明她自以为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他的弱点,明白他的软肋,却丝毫无法因此胁迫他半分。
直到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一颗颗滑落,她听到自己心底坚冰裂开的声音,她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提前知道他们俩的生命直到今天为止,那么一年前两人重逢,她是不是该对他好点?
如他们意料的,堇文在转账之后,并没有接到推过来的顾默凡。
王旭像拎小鸡似的拎起她,转而将其推向了镂空的露台,随着堇文的一声惊呼与急速奔跑过来的身影,顾默凡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腾空。
下坠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就很释怀,她终于可以去见爸爸、妈妈、应橙和小白了,不知道八年了,他们还是不是跟从前一样。
就在她坦然赴死之时,却停在了坠落的半空。
她抬头往上看,便看到堇文死死拽住绑住她双手绳索的身影。
她突然忆起她被带到这里时,王旭特地将她与李桑桑手中的绳索接长绑到红沙发上。
李桑桑还调侃了一句,现在就算放了她们,她们都不一定能跑出去,还绑在沙发上,真是多此一举。
看着堇文涨的通红的脸,她霎时就明白了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是料定堇文会来救她,成为一个无法移动的肉靶,方便他们下手。
“松手啊!他们会打死你的。”
顾默凡摆动着手上的绳索,嗓音带着些哭腔。
随着“嗖”一声枪响,子弹正中堇文的左肩,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仍不肯松手,僵持着。
鲜血顺着墙壁滴落到顾默凡的额头,那种生离死别的痛感从记忆里死灰复燃,击溃她的全部理智,她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你松手啊!你快松手。”
“我不放,纵使黄泉,我们一起赴。”
男人轻飘飘的嗓音落在顾默凡的耳朵里,却宛如千斤石般沉重。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堇文危急时刻奋不顾身的举动,终是令伪装的天衣无缝的顾默凡内心松动,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明明八年前一次又一次推开她的是他;说永远不会喜欢她的人也是他;他是她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梦,也是推她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只手。
既然如此,为何他又偏要隔着八年的漫漫时光来三翻四次地扰乱她平静的心湖?
为什么?
堇文偏过头去,感觉有些可笑,负重与受伤已令他脑海传来阵阵眩晕感,肩膀的伤口不断往外溢着血,可他的脑海里却满是当年困扰他许久的梦境。
秦冉半低着头伏在桌案上做题,海藻般的长发如瀑布般流泻,光影恰到好处地将她的侧脸剪裁地格外温柔,他无数次收回想要触摸的手。
那个自卑、怯懦、敏感、逃避、用厌恶来掩饰自己不配得之悲哀的自己,终于在跃过八年的漫漫时光开始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不由加大气力拽紧绳索,虽然过多的失血已令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可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决不能松手,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其实这个问题明明他已经回答了很多次,他不介意用下半生来为她作答。
“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呢。”
他调整姿势,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正好能看见她的眼睛。
许是被那个笑容刺疼,顾默凡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段时间里她对他的伤害,她的伪装、她的防备、她的不在意、她的推开......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着的仍旧是好好安慰她,顾默凡闭上眼哭得不能自已。
她突然想起尼采的一句名言: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当你在与恶龙搏斗时,千万也要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恶龙。
她如今的行为和八年前的堇文又有何区别。
愧疚与悔恨紧紧攥住顾默凡的心脏。
然而堇文身后的情形却不容乐观。
一向有“神枪手”之称的王旭,竟然射偏了,面对同伴的口哨声,他有些丧气,调整了一下手里的92F,重新对准堇文背后心脏的部位,刚准备扣动扳机,却被一个冲上前的人影拍落了.枪。
“王旭,今天老娘跟你拼了!”
他定睛一看竟是方才已经逃出生天的李桑桑,她头发凌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身上的衣物已看不出颜色。
还真是天助我也,一个都跑不掉。
王旭嘴角扯出一个惊喜的弧度,对同伴努努嘴,示意他对付堇文,紧接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型左轮,枪口对准了作势要扑上来的李桑桑。
“还真是麻烦。”
同伴嘟囔了一句,掏出手枪,刚准备瞄准却突然惊叫一声倒地。
瞄准的红芯在王旭的侧脸一闪而过。
望着被爆头的同伴,他立马意识到是中埋伏了,一把拉过眼前的李桑桑,劫持到胸口,用.枪对准她的脖颈,朝着方才中枪方位的那栋闲置的烂尾楼不停地张望。
果然,在她挟持李桑桑后,对面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以她的身体做掩护,想快速抵达楼顶搭直升机离开,可待他刚上平台,却看到四面朝他举起的枪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枪就被应声击落......
堇文终是坚持到顾默凡被解救的最后一刻,直到看着她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拉起,他才放心地昏了过去。
之后两人被消防人员运送至平地,顾默凡虽也受伤不轻,却吊着一口气坚持要守在堇文的担架旁边,她静静地望着他俊朗的睡颜,内心五味杂陈。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梦境,先是落入王旭的圈套,本以为暂时的投降能换得片刻的安宁,怎奈因牵扯入堇文而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那个她以为会袖手旁观的男人,却一次又一次以身犯险地拯救她于危难之间。
她不由重新开始思考他对她所秉持的情感。
纵使八年后,她已无心无念,再不愿与他产生纠葛,可一同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考量,她也无比希望他能醒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祷,就像八年前她跪在地上祈求父母能平安归来一样。
人总是在绝境才开始诉诸鬼神,归根结底不过是对自身的无能为力。
很快救护车的刺耳轰鸣袭来,医护人员划开车门下车,步履匆忙地赶来抬担架,顾默凡也随之停止思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就在堇文要被转移到医用担架上时,他却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侯在一旁的顾默凡的手。
“我要求你做的那件事,能答应我吗?”
堇文喘着粗气、气若游丝地问道。
他终于醒了,顾默凡心定的同时,被他到死都惦念的事情扣动心弦。
她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她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月夜,她扭伤了脚,被他抱在怀里,许是那晚的月光太温柔,亦或是少年的体温过于灼热,她问出那句关于他们未来的话。
那一刻,她对他的爱慕一定是满的像是快要溢出来。
“跟我结婚。”
许多年后,堇文一身单薄的衣衫,倚在破旧的楼道抽了一夜烟,冷风灌进他的衣袖,顾默凡觉得他肯定很冷,却在日出十分对她说出最炽热的承诺。
那一晚,他在想什么呢?
顾默凡猜不到,也不想猜到,却在脑海里浮现一句话:人终将为其年少之不可得困其一生。
如果他是她此生怎么逃避都无法避开的劫,那么不如,就一直纠缠下去吧。
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相生相克,相憎相交,至死方休。
“堇总,如今可不是置气的时候,这些私事可以稍后协商,您现在随时都有生命之忧。”
为首的医护人员用一块纱布堵住了他肩头仍在流血的伤口,言辞恳切。
“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堇文置气般一只手拉住顾默凡,另一只手撑住担架,妄图以此为要挟,不让医护人员转移。
顾默凡这才回过神,望向堇文的眼神带了一丝他看不懂的坚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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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堇文被完好的送上救护车,吊着一口气的顾默凡终是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七天之后。
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思绪有片刻的滞塞。
“凡凡你终于醒了!”
胳膊打着绷带、脸上缠着纱布的李桑桑围了过来,一个劲儿地往她跟前钻,“你吓死我了,七天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说着说着她竟哭了起来。
顾默凡有些懵,大脑还没完全清醒。
只视线被窗外耀眼的阳光吸引,她想伸出手够,却被浑身插满的仪器束住手脚,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右腿,想起自己被王旭刺伤的经过。
空落落的心终是安定下来。
很快医护人员如鱼贯入,一直喋喋不休的李桑桑被推出门外,又不知做了多少检查,也不知何时昏睡过去的。
再次醒来,已是日暮四合,她睁开眼便看到流泻进房间的月光。
恰好有一块落在她的脸颊,她用心的感受着月光的静谧、温柔、大公无私,仿佛只要能被它笼罩着,那些过去的经历、隐藏在内心角落的执念就都能被暂时净化。
她就还是八年前那个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秦冉。
“你醒了?”
一道宛如大提琴尾音般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在寂静的病房里嘹亮。
顾默凡这才注意到床尾竟坐着一个男人,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口,按亮了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