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色不温柔》秤砣妞儿

26、第 26 章

　　“给你看看他是如何回复的，‘我答应你，但你必须确保她的安全’。”

　　王旭倚着门框、示威般念着回复的短信，短短两句话，却饱含情义，一点不像她方才澄清关系般陌生。

　　两亿美金，莫说是身边的亲信，就算是名义上的夫妻，那些富豪们都要在心底掂量掂量。

　　他怎么会还来救她？

　　那天棉里带针的羞辱与他慌忙落跑的身影仿佛还在顾默凡的眼前。

　　他堇文不是向来自尊心高于一切吗？怎么对她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难堪仍迎头而上？

　　顾默凡一时搞不明白。

　　王旭放肆的笑声响彻本就不大的偏厅，一声声地将顾默凡逼至退无可退的角落，一股不好的预感如期而至。

　　“凡凡......”

　　隐在黑暗里的李桑桑亦是满眸震惊。

　　方才她们推算了许久，最好的可能已是堇文立马报警并搪塞住出王旭、暗自发动资源营救她们，怎答应得如此爽快？

　　莫不是他们之间真有些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将恐惧冲淡，李桑桑联想到顾默凡几近空白的过去，即使她们同窗四年，都不曾听过她讲起一丁点过去的事情，她不由心生疑惑。

　　待王旭离开后，一道木门将喧嚣隔绝在外，房间又恢复之前的漆黑宁静。

　　月光给室内镀上一层恬静的淡蓝，顾默凡与李桑桑依偎在一起。

　　“反正兴许也活不过明天了，不如你就告诉我你跟堇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女人不愧是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忘爱八卦的臭毛病。

　　顾默凡叹了口气、扯回翻飞的思绪，从方才到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堇文为何要这般不计代价的救她。

　　上次被绑架到仓库，她还情有可原，毕竟那是他的小情人闯的祸。

　　可自去年重逢以来，他对她所做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动都在指向一个无比荒谬的结论——他喜欢她。

　　她就是不明白，这是怎样的喜欢，才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践踏着她的自尊蜿蜒向上；这份喜欢究竟是怎样的形式，才能一次又一次地令十八岁的她伤心欲绝，乃至亲手摧毁自己的人生。

　　是同情她曾经的当红小花沦落至此？是可怜她曾经的秦家千金沦为他的下属？亦或是悲天悯人的济世情怀，看到谁都想拉一把？

　　她顾默凡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毫无用处的情感，她也早已将他排除在她的人生之外。

　　“我和他确无瓜葛。”

　　顾默凡冷着敷衍着李桑桑，转而闭目养神、靠在床头集中精力想着明日的对策。

　　--

　　第二日正午，堇文一身深咖色的缎面衬衣，深色的西裤上系着金属扣皮带，如约现身于一栋位于郊区、人迹罕至的烂尾楼。

　　这栋楼共有四十二层，还未完工，附近杂草丛生，糊着水泥的墙壁地面四处散落着铁片、铁钉、麻袋等建筑材料，很是破败荒凉。

　　整栋建筑还未封门窗、栏杆，行动起来要格外小心。

　　堇文刚迈上第四十二层，入眼便是几个亡命之徒手持枪/械、头戴黑罩、全副武装的戒备在略显空旷的室内，还颇有些阵仗。

　　王旭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正中间的红色沙发上，一身鼓囊囊的迷彩服，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

　　“堇总，还记得我吗？”

　　王旭掀开眼皮瞥了一眼谨慎前行的堇文，握紧手中的92F，起身站直身体，言语里满是挑衅。

　　他高高地昂起脑袋，像是要一雪那晚被当众扔出夜总会的耻辱。

　　“自然记得。”

　　堇文站定，从容应答。

　　趁着说话的间隙，他快速锁定被分别捆绑在沙发左右的李桑桑和顾默凡。

　　李桑桑被捆地结结实实，即使狼狈不堪，仍探头探脑张望着这边的情景，像是精神不错，反倒是一直倚在沙发一侧的顾默凡精神萎靡，一动不动地，令堇文的心在霎时收紧。

　　“没想到这次的幕后主使是我吧？”

　　那样窝囊被逐出夜总会的男人竟能绑架你堇总的心头肉，是不是很后悔当晚鲁莽的举止。

　　王旭得意地把玩着手中的92F，在空中抛了一个圈又单手接住。

　　堇文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冽，昨晚他就派人绑来了已落入风尘的邱然然，受够折磨的她跪地求饶，他便断定不是她。

　　当即他便把目标锁定了王旭，不仅将他这些年的恶行彻查清楚，还去捣了他的老巢——那个他准备用来结婚的新房，只可惜已是人去楼空。

　　“确实没想到。”

　　堇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立，顺着他的话说，毕竟现在还不是激怒他的时候。

　　“哈哈哈~~”

　　堇文的顺从令一向被权贵踩在脚下的底层打工仔王旭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不由自主地猖狂大笑起来，引得在场所有人一阵不适。

　　“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李桑桑终是安耐不住地回怼。

　　王旭将视线转向一侧被束住手脚、狼狈不堪的李桑桑，即使落魄至此，她的眼神里仍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真令人倒胃口。

　　怕她连死都死不明白，王旭竟破天荒地耐心解释起来。

　　“桑桑同学，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在这个世界钱是可以买来一切的，物质、爱情、健康乃至尊严。”

　　“肤浅。”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顾默凡竟抬起了头，一张小巧的鹅蛋脸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有血丝渗出，见她仍平安无恙堇文暗自松了一口气。

　　“真正宝贵的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顾默凡缓缓望向正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王旭，眼底却是一片彻骨的寒凉，盯着王旭心底一阵发毛。

　　他用手中握着的92F的枪口挑起顾默凡漂亮的下颌骨，内心有片刻松动，一字一顿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最宝贵的？”

　　“你约我来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索要赎金？”

　　堇文害怕顾默凡的回答会惹怒王旭，对她不利，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

　　“也对，倒忘了正事。”

　　王旭不徐不疾地站起身来，将枪口对准了远处的堇文，向身旁两名打手撇撇嘴。

　　很快手持枪/械的打手便大步迈向堇文并搜起了他的身。

　　堇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已是盛夏，王旭却穿着一件厚重的迷彩夹克，胸前鼓鼓的，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穿了厚重的防弹衣，再加上左右裤腿上别着的枪/支，做了如此充足的防护设备还怕他夹带。

　　一番搜索，他果然如约没有任何私藏。

　　接着又走来一名端着笔记本电脑的打手，将屏幕正对堇文。

　　“登录你的账号，并向我瑞士银行的账号转账2亿美金。”

　　王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他喊，嗓音悠悠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胁迫。

　　“先放人，再给赎金。”

　　堇文盯着他的眸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你没得选。”

　　说罢，王旭便将枪口对准了正倚在沙发一侧喘气的顾默凡。

　　堇文见心爱之人处于危险之中，方寸大乱，刚准备同意，却被一道镇定的女声截住，“一亿美金放一个人。”

　　“先放李桑桑。”

　　“先放顾默凡。”

　　顾默凡与堇文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一个想救挚友、一个想救爱人。

　　两人隔空对望了一眼，相比较堇文饱含深情的目光，顾默凡的眸色却是一贯的淡漠沉静，她早已习惯将一切情感深深地埋藏在表情之下，不露于色、不动于心。

　　“放了顾默凡？”

　　王旭调笑般望着堇文，转而目露凶光，“你当我傻呀，不过先放了李桑桑倒是可行。”

　　“我不，我要跟凡凡待在一起。”

　　没想到最先不乐意的竟是李桑桑。

　　“桑、桑。”

　　顾默凡冷着眸子、压低嗓音唤着李桑桑，颇有震慑的意味，李桑桑也缩起脖子不再抗拒。

　　这也是她能为李桑桑所做的最后的努力了。

　　堇文飞快地觑了眼东边的露台，也不再言语，沉默地在电脑上登录自己的个人账号并往王旭的户口汇款一亿美金。

　　王旭也快速在手头的笔记本电脑登录自己的账号，看到汇入的一长串0的数字，不由喜形于色，亲自持利刃割开了束缚李桑桑的绳索，将她推到堇文的那一侧。

　　被推得连滚带爬的李桑桑被堇文小心地扶起。

　　“堇先生，可以继续你的转账了。”

　　王旭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

　　“桑桑，你先下楼。”

　　顾默凡沙哑着嗓音、撑着身体对她发号施令。

　　原本还想反抗一阵的李桑桑对上堇文同样严肃的神情，只得噤了声，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朝着楼梯走下去。

　　直到听见李桑桑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默凡才觉心下一松。

　　可紧接着头顶响起一阵巨大的螺旋桨的声音，众人皆抬头上望，不消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色飞行员服装的男子抱着头盔走了下来，与王旭对视了一眼。

　　原来是他逃生的同伙来了，蜷缩在原地的顾默凡眸光暗淡下来，心想是逃不掉了，她不由望了一眼远处的堇文，恰巧他也正在看着她。

　　两人隔着重重绑匪、水泥残垣、轰鸣喧嚣深切对望，明明十几步的距离，却遥远地像是天与地之间，彼此都像要望到对方心里。

　　与之前对视时冷淡的眸光不同，顾默凡此时的眼神带着热切，她希望他能丢下她，然后活下来。

　　她八年前已经亏欠太多人太多东西，她耗尽此生都还不起，所以她不想再对任何人有所亏欠，尤其是他。

　　见到逃生的同伴来了，王旭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望向堇文的目光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胜利者的姿态。

　　“你还犹豫什么呢？堇总，只要你再转一个亿，我就放你的心上人与你一同离去。”

　　说罢，他便连同同伙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他撒谎，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别管我，快走！”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一直孱弱的顾默凡鼓足了劲儿朝着堇文怒吼，声音响彻整栋只有水泥涂抹的空楼。

　　可堇文又怎能猜不到结局，可纵然她心坚如冰，此番行径以命相博，他也绝不忍看她多受一点苦。

　　他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反而如脚下生了根似的定定地站在远处，望向她的眸光满是心疼。

　　“我让你多嘴。”

　　王旭一脚揣在顾默凡细弱的骨架上，很快她便呕出一口鲜血，在脏乱的水泥地面上格外鲜亮。

　　“你别动她！”

　　堇文激动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大步冲刺，直到几个枪口直直地抵在了他的胸口方才停下脚步。

　　他平静下来，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极力的抑制情绪致使他喘着粗气、脖颈的青筋暴起，“只要你们别伤害她，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