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 第四炉香》来素

3、第三章 千村万落如寒食

　　走到门口，外面人影一晃，我吓得腿一软，忙从门帘中向外面看去，不禁骇然——
　　外面火焰竞天，天地都卷着浓烟中，厮杀声振聋发聩。而地上，全是一具具骇人的尸体！
　　凝固的血色在黑夜的掩护下触目惊心，一如抹喉的瞬间，那声闷响久久回落在地狱门前..
　　血，汗，仇恨，野心，杀戮成了此刻的唯一。
　　死亡 ，竟成了巨大战斗力。
　　“杀阿——”
　　“杀杀杀！”

　　我瘫坐在地，手不停地颤抖！
　　过了一会，毫无退路的形势让我逐渐冷静下来——我是否等到结束后再溜走？
　　不行，若有人冲进来怎么办？而且秦军一定会进行地毯式搜索，杀尽一切可生力量是白起一向的军事主张。现在只有趁乱混水摸鱼才能逃出去。
　　下定决心后，我一看外面正好没人，连忙飞快跑到帐篷左前方的粮仓，尽力不去想地上的尸体。
　　跑到了粮仓，我缓缓心跳，发现现在韩军几乎已被杀尽，其余的精兵应该已经被简宣带到树林里了，大部分秦军也已经转移战线赶去围堵韩军。我只需再从这跑到西面的栅栏。
　　目测了下，约有四百米。我缓了口气，挽起裙摆冲出去。

　　风呼呼从耳畔掠过，我尽量忽略着脚下遍布的尸体。
　　但仍抑不住恶心，停下来一阵干呕，脚下一偏，竟踩中了一具尸体！
　　“啊——”
　　心蹦到了嗓子眼，再也管不了什么秦军，尖叫着跳起，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突然眼前一阵黑，我竟被一股弹力撞回来，头被撞得七晕八素，那黑影又一晃，身子就双精瘦的怀抱接住，我一瞅，黑暗中轮廓很模糊，但那双炯炯明眸却精光直射。
　　我一惊，再一看，那双眼又变得似笑非笑，抱着我的手还捏了捏。我大怒，反手朝他脸狠狠甩去，却被他另只手截住！
　　“放开！混蛋——”

　　没想到一挣扎，头上更是痛得厉害，眩晕排山倒海涌来，身子又倒回去。
　　“你这是干什么？”
　　头上一声戏谑，我抖了抖鸡皮疙瘩，狠狠地用目光剜向他，却发现黑暗中的明眸闪烁如星，竟似能刺透一切，我一时移不开眼。转眼间，我发现悬空，被他抱起，我忙叫道，
　　“我自己能走。”
　　“是吗?”，他手一松，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愤怒的抬起头，发现他竟然一动不动看着我，狠狠地想，没时间和他费工夫了！我一扭一扭朝前走去，心中却闪过：这人没穿盔甲，不象是士兵，难道是奸细？
　　苦苦撑着酸软的身子，却见眼前又是一闪，不禁皱起眉头，这人烦不烦？
　　“你到底要干嘛！”
　　突然又是一想，他轻功这么好，难道已经听到我对简宣说的话？
　　“看你能走多远啊！”
　　刚压下的怒火又被挑起，正准备给他两拳，却看到前面火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横抱起飞往粮仓后面，速度之快，让我满脸凉风。我侧头一看，一队回来巡逻的秦军正向粮仓迎面而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有些紧张，虽然这痞子身手高强——夷？我低头一看，竟又被他搂在怀中！我大怒，脚直直地朝他脚背踩去。听到他一声闷哼，心中很是得意。
　　发现他的手在我腰上轻轻一掐，扭头一看，秦军已到了眼前，我吓得不敢再动弹，。
　　脸贴在他的胸膛，一股股中药与男性混杂的气息缭绕着，我耳根开始发热，感觉到头顶绵延悠长的呼吸，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
　　“舍不得放开？”他已退开。
　　我侧头一看，火光已远。忙开一步，低声吐出：
　　“登徒子！”
　　不能再与他呆下去了，不然还不知要被吃多少豆腐。我扭头就走，无奈耳畔又传来：
　　“可算是见着过河拆桥了...你不管那个小男孩了？”

　　脚步陡然停下——他肯定听到了。
　　既然他避开秦军，有可能是魏国或韩国人，而他身手也不错，要不要冒这个险？心中犹豫不决，脑海慢慢浮起小南这几日的脸庞，顿时下定决心。
　　我转过身，瞪着他，
　　“我怎么知道该不该信你？”
　　“关心则乱，这你还不明白？而且现在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眼睛咪起来，提嘴笑道。
　　我叹口气，心中却默许了。嘴上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冷笑，垂下眼睑，一收之前戏谑神色轻声说，“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想报仇。”
　　黑暗中传来他幽深冷厉之声，利如匕首，让人不寒而栗。我打个激灵，忙收拾情绪说，“走罢。”
　　身子一轻，我又被他抱起！我忙挣扎，“放我下来！”
　　“你这速度太慢啦！”
　　我皱眉，气的是他说的是事实。

　　眨眼间，已经到了树林口。我忙说，“从左边绕进去，别横穿。”
　　他低头看我一眼，没顶嘴。不一会，我们就西面绕进了林子。
　　整个树林悄然一片，蝉鸣林愈幽。再过了几分钟，头上突然哗啦一声响，我正准备抬起头，他手一扬，树叶已经如利箭穿射出去。
　　掉下一只鸽子。
　　他跃身擒住，我一看，鸽子爪上竟卷着细布，原来是只信鸽。古代通讯落后，以鸽代人。我捧起它，它羽毛滑软亮泽，腹中咕咕叫着，微微颤抖，瞪着双滴溜溜眼睛直直地看向我，我抚着它羽毛。它心跳渐渐缓下来，抬头一看，正拿着布帛沉思，我拿来打开一看——
　　“全歼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