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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艳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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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卫氏王朝称王称霸这许多年,虽说九州门派大多都被血腥镇压,多数怒不敢言,道路以目。然而总有一两个大派始终傲然挺立,卫氏碍其人多力大,始终无法根除。
闽东丁氏便是其中大头。他们从前与先帝太子交好,听闻卫柯弑兄上位更是对此人嗤之以鼻。表面上他们俯首卫氏,按时上交岁贡,安安分分做着祖上传下来的捕鱼之业,实则暗地里一直打着“不惧卫狗,替天行道”的旗号,在东海之畔韬光养晦,招兵秣马,瞅准时机要掀翻卫氏这股巨浪。
丁氏掌门丁力源有个女儿,名江单字一个芷,此二字皆取自屈子之诗,赋予女儿高雅美好的品格。而这丁芷也不负所望,年方二八,性格贤淑稳重,长得更是沉鱼落雁,出街时常招群人拥看,甚是困扰,时而一直戴着面纱,不轻易以真容示人。那天丁芷来到阳羡此地游玩,路遇当地一处特别有名的园林,就登上那园中太湖石围砌数尺而上的鸢亭里与侍女摆开果脯茶点稍作小憩,忽然一阵风起,撩拨她的发丝飞舞,珠钗玉穗缠作一团。侍女绕后帮她整理,丁芷一面咬着枣干一面拿手往后碰碰,可巧不巧刚好撞到了脑后侍女的胳膊,只听“哎呀”一声轻轻的叫唤,侍女手中一支金钗从山石之上的高亭中坠落下去。
贴身侍女倒不显得多么慌张,小姐也并非一言不合就疾言厉色之人,所以那小丫头只是福了福身子就要下亭子去捡。忽然小姐拉着她的袖子,身子探了出去。与此同时她们都听到亭子下头十尺开外的地面上,有个很是好听的男声响起来了:“美人金簪,美矣妙矣!”丁芷一下子回身把面纱扶好,这才又转身往下看去,不巧那公子目光此前一直在她脸上来回,此时悠悠开口:“姑娘如此绝世容颜,为何要戴面纱啊?”
丁芷这才看清亭下男子,只他孤身一人斜靠假山旁,一身白袍绘着金凤纹样,脸生得极好,很年轻的样子,就是皮肤太苍白了些。头发梳起来拿发冠绾着,手里握着簪子,对着丁芷摇了摇。丁芷知道自己真容显露生人,又对上这么一双俊秀的眉眼,没来由羞了羞,但很快又做出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由侍女扶着下了亭子,很端庄地来到公子身前道谢。公子见她下来了,身形正了正,站直了,也显得更加高挑了。他咧开嘴笑了一下,这笑又带点孩子气,有点可爱,也更加抓人了。丁芷觉得这公子大概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好感颇生,让侍女接了簪子,一时间忘了回亭,就呆呆站那看着。
是侍女最后将丁芷扶了上去,她回神过来时那公子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留她一人对着满盘花果神思不属,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公子的笑了。
他是哪家的小郎君?也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可方才她也羞怯了,这问话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的。
小郎君卫柯御剑回宫,一进殿门手下陈公就围了上来,询问他去了哪里,又道几位大人来了看陛下不在又离开了,权大人却没走,已经来了多时。卫柯一改那明媚的少年气,脸色多有不耐地含糊两句,心里却惦记上了那面纱之上的如水明眸,绕到地牢里才最后听到权子钦的声音。
他那些小儿女的心思立刻就收了起来,负手而立,瞧见权子钦正站在向穆牢前不知在拿着什么东西。
他脚步一向非常轻,一直走到权子钦身后想吓他一跳。那人突觉背后影动,肩膀才猛地颤了一下,好像被吓一跳一样,不过权子钦此人是从来不会一惊一乍,被吓到也只是卫柯的猜测,这个猜测也不能从权子钦的眼神和脸色里得以印证,因为他的神色同样一直都是统一的,极少有特别起伏的变动。卫柯颇感无奈地心底暗笑,看着权子钦手中提着一件破布,正为向穆擦拭身上新添的伤口。
向穆每隔两三日便会被卫柯提出来审问,而这家伙惜字如金且无论如何也不透露出太子的秘密,那么只能棍棒长鞭伺候,卫柯别无他法。昨日这小子在大殿上对着卫柯就是一口血喷在脸上,侍从都吓坏了,唯独卫柯长笑着离去,侍从匍匐不敢上前。于是晚上那顿鞭子就更加的不留情面,打得人晕过去几次才罢休。
不过卫柯还搂着向殊来这阴森森的地方看过几次,向穆趴在地上,卫柯一面嘲笑牢内之人一面强迫向殊看她昏迷垂死的兄长,向殊在卫柯怀里哭了几次,还是阿玲知道了把卫柯劝走…
权子钦此前也全是以掌刑人身份光顾此地,一向执掌生杀的他今日居然替不省人事的向穆擦干净污血,动作还那么仔细小心…卫柯颇感意外。他揪着向穆的头发看着他的脸,又扭头看看认真拧干布条血水的权子钦,一脸坏笑:“你看上这死小子了?”
权子钦看着他的脸,摇头:“不会。”
“这么殷勤,孤还以为你俩有点事呢。”卫柯道,一下子将手从向穆脑袋上撤开。
权子钦道:“狱长手下人今日番假,在下只是为他们代劳。”
卫柯笑了:“他们这帮人从来不干这活,你倒是在这地下忙起来了。”
“近日浙西一带风波不平,在下要避避风头。”
“劳烦你了。”卫柯把手搭在权子钦肩上。
“举手之劳,谈何劳烦。”权子钦垂落眸子,“再说,您是王我是臣,这是在下分内之事。”洗干净手,权子钦站起来,把向穆抱在那堆茅草上。卫柯看着向穆衣襟袖口残纱几段,突然又想到那姑娘,然而不知为何他在权子钦面前全然不想提到这些,只是喃喃:“今日我在外头闲逛,遇到一个挺不错的妙人儿。”
权子钦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摆好向穆的身子:“有陛下口中一个妙字,那一定是绝色之姿了。”
卫柯咧嘴笑笑,此刻却全然了无孩气,阴邪倒是占了八分,在权子钦起身时候一把勾到他脖子上:“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也不想着去殿上坐一会!”
“来大殿找陛下,陛下与陈公公都不在,大殿上是其他世家的公子,我便来这了。”权子钦道。
“这帮蠢货!不知道给你倒杯茶。”卫柯抱怨道。
大殿当时坐了许多客卿长老,陈公不在,那些都是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谁都不比谁高贵多少,权子钦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为自己倒茶。
卫柯道:“不许去这片地牢以外的地方,有结界那处,更不能去。”
那是关押普通犯人牢房之外的地底更深处的一片区域,常年被卫柯用结界封印着,没人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也没人敢去里面一探究竟。因为只要去过那的人,全都神秘消失了。
偶尔权子钦路过那里时,会听到里头传来女人低低的歌声。
权子钦点点头。
卫柯私底下在权子钦面前基本上没有正形,也是在权子钦面前他一点也没把自己王的地位看得多重,此刻他拉着权子钦手腕,要一同到殿里喝点茶。权子钦还想回头把牢门锁好,卫柯一挥手将灵力劈过去将牢门焊死,几乎是拽着权子钦离开。
权子钦微微皱眉,卫柯开口道:“要什么锁,你别太认真。我的结界没个十来结印师都解不开。”
一拉一拽地将权子钦带走,放下狠话:“以后向穆这地方,不用你伺候。”
权子钦点点头。
话说丁芷在江南游玩一圈回到闽东,心里对那公子念念不忘,虽举止如常,可心里若是装了什么东西,若不多加掩饰,旁人总归看得出来。爹娘恰好从东瀛云游归来,一次晚膳时分,柳夫人忽地开了口:“小江,心里可是有事?”
丁芷本就一直在脑内勾勒那公子模样,听到娘一开口这一下可是吓了一跳,面上什么也瞒不住了,一五一十把那次邂逅说个明白。
她说那公子为她拾钗,看着他笑,说他眉清目秀,风度翩翩,说他皎如玉树临风前,说他少年容貌风姿盛。听到这,柳夫人笑着朝丁力源使个眼色,在桌子底下拿腿碰了碰丁力源的腿。
丁家小姐此前可是从来不曾谈起此等儿女之事,此次几日相思,她把自己心里话吐露一干二净,将那公子夸地简直如下凡谪仙。丁力源和柳淑允听了也高兴地不行,当然听了也只是听了,丁芷似乎并没有执意要找到那人。也是,那公子许就是阳羡人,而他们闽东去阳羡可有段路程,从茫茫人海里找着那么一个人也是不太现实的。柳夫人却没死心,一个劲询问丁芷那公子的服饰衣着。许是有所遗忘,丁芷含糊提到那公子衣服上全都绣了金线凤凰。
柳夫人没什么头绪,只觉得对方大概是个高门大户的,否则用金线织绣衣纹,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可以负担得起的。丁力源却一听就笑了,打趣女儿:“倘若那真是有名有姓的贵公子,玄门里排得上名的…衣服上有金凤凰…我想想?只有那个狗皇帝了!哈哈哈哈哈,爹看过几次,卫贼衣服全是金线织的,不过那狗皇帝如今搞得快人神共愤,天地皆弃了,他不会穿得那么招摇出门。”
他们全然不知丁力源一下子就猜中谜底,还道是打趣,就连丁力源也真没细想到事实竟然如此巧合,于是挨个延续着丁力源的假想调侃起来。丁芷笑道,气氛热起来,她难得少了贤淑,接着父亲的假设说道:“那真是他可就巧了!父亲,早知那时我就拿钗子将他一把刺死,以绝后患。”
柳淑允道:“还真是!”
丁力源道:“那就让我们阿江去做江湖的王!哈哈哈哈哈。”
丁芷推脱道:“我不要,让爹来当。”
“不过,得让我当个江湖盟主!”丁芷补充道。
丁力源再次哈哈大笑。
说到后来,酒足饭饱,丁力源去擦剑,柳淑允去后厨吩咐仆人煲桂花羹,丁芷则回了房内,心里想那公子想得更甚,心口热热的,简直要爆炸开来。
“你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丁芷不断在心里盘问那个远在百里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