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旷野蔷薇

35、第 35 章

　　一路慌慌张张地赶到楼下，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却发现，事发现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警察和安保都在努力地维持秩序。我想靠近，无奈只能被堵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不过，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熟悉女人哭声，已经说明一切。

　　我哆嗦着身体，寻找着陆临清的存在。终于努力挤了半天，透过密不透风的人群缝隙，看到最中心的地方，他失魂落魄地跪倒在一具蒙了白布的尸体前。

　　“临清……”
　　微弱的呼喊，淹没嘈嘈杂杂的声音里，陆临清根本听不到，或者此时的他根本已经关掉了全部对外感官。

　　看着这个模样的他，我忽然感到难以明说的心疼。无人比我更能体会，永失挚爱的痛苦。无论他和赵婷之间由爱生恨、由恨生厌的互相折磨持续了多久，但扎根血肉的爱意是割舍不清的。

　　尤其，在永失的这一刻，他对赵婷的爱应该会升华到了极致。再多再深的恨、厌，都抵不过切肤的痛。

　　赵婷，终于还是得到了想得到的，尽管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还是让陆临清重新忆起当初的爱，也同时感受到彻骨的痛。

　　上天终究是太过残忍，不肯成全相爱的人，让死亡频频阻隔在恋人之间。离开的人倒是得到了超脱，留下的人却永远禁锢在无望的爱意里。

　　一直守到人群渐渐散去，我才得以走近了陆临清的身边。他浑身上下冰冰冷冷，毫无一点温度。我想抱住他，却受制于绑着的绷带。只能用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让他侧身靠在我的怀里。

　　“临清……”
　　轻声喊着陆临清，他却毫无反应。

　　曾经我在得知季朗离世，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陆临清也这样地抱着我，给过我温暖的安慰。当时在那个昏暗的世界里，他与我一起互相舔舐被爱所伤的伤口。今时今日，换了地点换了对象，我们却又一次被命运捉弄着感受痛失所爱的绝望。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半拥着陆临清，就像拥抱着过去的自己。

　　无边无际的伤感里，视线散乱地投向虚空，我哀恸地想：是的，一切都会好的。

　　不管是因为哪种理由分开。相爱的人只要爱还在，即便走远了，也总该会有再相逢的那一天。季朗之于我是这样，赵婷之于陆临清也会是这样。

　　只是想念，会在我们的余生里不断地潮起，而没有潮落。

　　我尚且担心陆临清会因赵婷的自杀，而自我封闭好一段时间来修复伤痛的时候，他却以实际行动告诉我，他的坚强好过我太多。颓废只持续了一个暗夜又一个白天，翌日傍晚他就出现在了重症监护室外，出现在我和婆婆的面前。

　　不过，人是出现了，状态却相当落魄。陆临清面色灰白、眼睛失神，就连唇周的胡渣、皮屑，都凌乱得一塌糊涂。甚至总是笔挺有型的衬衣，也不再整齐、遍布褶皱。

　　“临清，你怎么不再休息休息？你看看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以前的样子，这不纯属让我和蔓蔓替你担心吗？”

　　婆婆蹙着眉，目光上下扫视，声音里尽是怒气不争的埋怨。

　　“为了那么个女人，你至于吗？”
　　“妈！”

　　陆临清不愿听母亲话里充斥的鄙夷，重重地吼了一声。

　　第一次被儿子这么对待，婆婆满眼都是不可置信，隐约间还有强忍的湿润泪意。

　　“你吼我！你就因为一句那个女人就吼你妈？临清，你到底清醒了没有？你还要被她牵扯到什么时候？她死了，你都不能放过自己吗？”

　　这次，面对自己母亲的伤心怒斥，陆临清倒是没有再出声了。

　　“你现在拥有的难道还不够好吗？这么好的妻子，这么大好的事业。一个赵婷而已，一个甩过你、伤过你、报复过你的女人。你还惦记着她干什么？值得吗？”

　　我站在旁边，劝又劝不住，无奈中带着一丝尴尬。

　　而且从私心来说，我也真的不想听他们母子两个，为了另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吵得不可开交。于是索性将目光转向病房里，看着里面那张安睡、不知世事的纯真睡颜。

　　新生婴儿的状况并不好，母胎里生长不足的小身体，孤零零地放在保温箱里，孱弱又可怜。因为不足月出生，各项器官体征都很弱。隔着防护罩看着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他能否挺过去。

　　“妈，你说的那个女人，也是你现在孙子的亲妈。你留点体面给他，也给我吧！”

　　婆婆被陆临清指责意味的乞求，气到说不出话来，泪水憋在眼眶半天。最后失望地转过头，不再看他也不再同他说话。

　　转得走目光，转不走听觉。终究还是听不下去母子俩的互相伤害，也不想让本就混乱的状况变得更加失控，我扶住婆婆的肩膀好言劝慰。

　　“妈，别往心里去，临清现在心情比较沉重。给他点时间，让他缓一缓。而且，现在眼下比较重要的是孩子。他的这边的情况，才需要我们更多的关心。”

　　大概由于赵婷的事情，让婆婆本就对我心存愧疚。因此面对我的劝说，她僵硬的态度明显柔和许多，说话间情绪也平缓下来。

　　“蔓蔓，多亏你了。妈真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因为赵婷，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麻烦。这次为了给临清挡刀，甚至还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跟你公公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亲家交待了！

　　结果你还能不计前嫌地，忙前忙后地照看这个孩子。真的，妈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们陆家，对你也真是亏欠太多了。”

　　“妈，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不必说这些。”

　　我真是很不太能适应涕泪交加的当面感激，一时间也局促不自在起来。没成想，一旁沉着脸的陆临清竟然又跟着添了把火，烧得我更加手脚无措。

　　“蔓蔓，谢谢你！”
　　“临清，你……”
　　“我想我终于懂了你的心情……”

　　陆临清并没有看我，他的目光牢牢维系在婴儿身上，仿佛需要倾听又仿佛只是在自顾自说话似的。

　　“这个世间再也没有那个人后，我才明白原来我还是那么地爱她，原来爱受创后真的会隐藏。

　　当初，她给我的伤害过大时，我尝试遗忘过却不能，最后便选择蒙蔽了自己的心。再也看不清本心后，我本能地抗拒着她的靠近，厌恶着她的出现。

　　可当所有遮盖都被死亡掀开时，那些被掩藏的爱又通通显露出来，让我用另一种方式体会，失去她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也让我知道，过去再多的恨都只是过往云烟，都轻得不足一虑。

　　如今，哪怕我再卑微、再低头，都不可能换她回到这个世间。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彻底地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我也永远没有机会再触碰她，哪怕是远远地看她一眼，都不能够了。

　　我想过永远地离开她，却没想过永远失去再见她的机会。你懂这句话的，对吗，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