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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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被人打了几记闷棍，苍玄双手成拳，再松开，勉强控制住突然袭来的怒气。沂萦在发抖，因为心理崩溃不敢正视现实而龟缩在他怀里。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泪水浸透过丝缎渗入他的心中。他徒然的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自己妻子莫名其妙的杀了自己的儿子然后什么也不记得了，连他自己都一头雾水的事情，他能说什么？前所未有的疲倦攥住了他的心。
好在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沂萦很快睡去，让他得以逃避这个问题。苍玄看着睡梦中的妻子发呆，也许，再次醒来的她根本不会记得这些。许久，他悄然起身，走出了房间。他必须开始正视一件事情，就是，他惧怕甚至厌恶见到沂萦。她已经成为敌人攻击他的武器，朝野上下都知道，由于沂萦，沂家无可奈何地成为了他的有力后盾，想对付他，大多都会从这点下手挑拨离间。他从中嗅出阴谋的味道，却因还未看出这些阴谋的目的而不敢轻举妄动。
路过西苑，不期然遇上了簇拥而来的女眷，正围着中心着金红华服的贵妇谈笑。端夫人素喜金红，故每年内务司都会命人精制十二重华服以贺寿，华服织锦绣金，缀珍珠玛瑙血色水晶，厚重高贵，更显威严。
看着这群人正朝自己靠近，苍玄暗自烦闷，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心情又差了几分。仍是硬着头皮行了晚辈之礼，上前虚扶起端夫人的左臂。端夫人相貌并不出众，却举止高雅气质大方，虽年过四旬却未出老相，眉眼间未见沧桑只多了威严，一双凤眸轻扫过苍玄，让他不由得心里一悸。
“玄儿啊？正好，刚刚夫人们还提起你，心里着实牵挂的紧那！”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遇上，端夫人保持一贯的和蔼语调。
“哪里，蒙夫人们错爱了。”苍玄小心应答，从未想过时隔五年后，两人会有这样的对话。因为刻意的回避，他有五年没见过她了，然而，这位婶婶给他的感觉却丝毫没变，威严却又亲切，故意向外人显示对他的与众不同。
“呵呵，玄侯爷年少聪颖，才华出众，人又孝顺和气，我们都是知道的，不过就是平日里念叨几句，哪及得上端夫人对侯爷的十分之一……呀！那不是风家小姐么！生的水灵灵的，跟轩少爷这么一站，当真是郎才女貌呀！”内务司卿夫人讪讪笑着，慌忙转移话题，将大家的目光引向远处相谈甚欢的两人。这位夫人生的心宽体胖，说话向来不经大脑，又喜欢阿谀拍马，乱七八糟的胡话经常脱口而出，这次险些拍到马腿上。不过能如此成功的转移话题，可见她还是有些急智的。
“风小姐三岁通经书，现在有时住神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巫女，这雪样的人儿，自然出众……”启建司卿夫人身材跟内务司卿夫人有得一拼，丰满的脸庞因为想笑得高深莫测都挤到了一块。
“仔细看看，模样倒是有些像她的姑姑。”这次说话的是九司礼仅存的两个女司卿之一的硕农司卿祝怡，亦是端夫人的兄嫂。
“风卉原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只是可惜了。”天礼司卿夫人是里面最年长的一位。
风卉？这个名字他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原本正面无表情忍受三姑六婆的八卦的苍玄心中一跳，抓住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这是谁？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端夫人，却见她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远处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思虑过重，可惜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周遭热烈的气氛瞬间停滞。
“夫人说的是，这孩子不简单，心机深的我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好不好！”内务司卿夫人率先回神接话，众人连忙附和。
你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就怪了，苍玄手上扶着端夫人，侧头望向正在被谈论的对象，以掩饰脸上差点抑制不住的讽笑，不期然风信子正好回头。苍玄一时眼花，竟觉得她似乎朝他笑了笑，脚下不由一滞，引起了端夫人的注意。
“玄儿，萦儿是个好女孩，要好好照顾她，这孩子时日无多了。”端夫人的声音带着无比熟悉的亲切，却也有着不容否定的威严，让苍玄慌忙收回心神，竟有些说不出的狼狈。
“夫人说的是，玄儿知道了。”他力持平静，扶着身边的人进了东厅，进去时，他有些迟疑，发觉自己无意间占了苍轩的位置，幸而苍轩及时从后面赶来，虚扶住母亲的另一边，三人才一道进了大厅，主客皆齐，宴会开始了。
水晶族人素食清淡，宴席上也以时令果蔬为主。沂萦勉强出来见了见人，就缩到一边沙发上休息去了。因为竺韵的身份，这次并未被邀请参加，少了有名的交际花，又有长辈们在场，宴会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苍玄陪着自己的妻子斜靠在沙发上，暗自打量与会人员。也许是这几年端夫人行事过于跋扈，老一辈还给点面子，军界和三部的少壮派这次不约而同的表示了对端夫人的反感，大多数只是露个面就走了，像玡见连来都没来。看着自己舅舅玡氏一族的族长玡殊铁青的脸，苍玄几乎笑场。没办法，玡家本来就势单力薄，还摊上这么个逆子，是个人都要头疼死。
“天哥哥……”身边传来沂萦小声的叫唤，苍玄转头，看见一个极端厌恶的人正神情复杂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沂天，当今沂长老也就是他岳父的养子，他曾经的情敌。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下？”苍玄顺势揽住妻子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十分亲昵地帮她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抬头冷冷看着远处男人，直到他仓皇离开。
“他走了……”沂萦的声音有些惋惜。
“他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苍玄向琏姬招了招手，示意她守着夫人，独自一人离开了大厅。
此时月已高悬，皎洁的月光在黑色的石壁上反射出神秘的光华，夜风挟着酒香扑面而来，让人有些微醺。苍玄缓步踱进西苑，本以为无人，不想竟听到了远处有隐约的人声。远远望去，在西苑的凉亭中依稀可辨出两个人影，不由走近仔细一看，竟是苍玄很不愿意看到的两个人——苍轩和风信子。
风信子背靠亭柱，双手垂在身侧，正仰头直视对面而站的苍轩，两人靠的有些过近。苍玄未做思量，欣然上前偷听，正好听道自己哥哥略有些无奈的声音。
“小雨，我对你怎样你丝毫没有感觉么？”小雨是风信子的小名么？这两人之间原来这么亲密。
“你还执著些什么呢？那块水晶还是风家的……”
“玄侯爷，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风信子忽然转头，透过夜色直接望向苍玄，那双沉静的眼睛看得苍玄心里发寒。
苍玄干笑几声走了出来，笑道：“风小姐，在下冒昧了。这从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没什么。”风信子转向身边僵在那的苍轩，声音十分严肃。“轩，一切我自有打算，你不要插手。”说完，转身离去。
苍玄挑了挑眉，一脸嘲讽地笑看佳人远去。
“想不到定国侯眼高于顶却对风家的女儿情有独钟。”
苍轩低下头，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良久，方叹了口气，怔怔看向苍玄，开了口，声音沙哑。
“玄，你有没有发现，你从小到大，从没有叫过我一声哥哥，在你心里，从未将我们当作你的亲人，是不是？”
“哥哥多虑了。”苍玄抬头，与他对视，极力维持面上嘲讽的表情，直到苍轩转身离去方才开口：“玄，大概命定是孤独终老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