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录之苍生天下》碧酒月清凉

5、05 再遇（修）

　　“定国侯气质高华，这身皇室长袍穿出来更显贵气，不像我，华服穿了反显妖俗，军装穿了又过于阴戾，终是不合。”苍玄今天穿的是一身黑缎金边的社交军服。

　　苍轩似乎毫不在意话题的突然转变，亦随着接口说道：“玄弟此言差矣，向来只有量体裁衣，哪有要人去配衣服的。”

　　苍玄冷笑，修长的手指生生停在发间，遮住了微抬的眼中闪过的一丝无奈。

　　于是沉默，两人状似无心的看着风景，良久，苍轩再次开口，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儇儿最近常去你那？这丫头不知怎么了，居然与母亲闹气，领了谏部的职之后，连家都不回了。有时想想也真是好笑，我这个亲妹子从小就和你亲厚。”

　　“这是她自己的事，也是你们的家事，我怎么着都没有插手的理由。再说，她现在的地位不就是你们当初给的么？现在又嫌她被惯坏了？”苍玄继续玩弄头发，仰起脸，迎向扑面而来的晚风，语带讥讽。

　　帝国的官制是三部九司，天礼司掌宗教礼仪，神殿管理，历法制定和天象观测；庠吏司长学校考试，官吏考核和任免；硕农司掌户籍土地，农业赋税和财政；奉武司掌国防铸造；理法司掌司法刑狱；启建司掌工程建造维修和水利；御史司，负责修编史册，起草公文政令诏书；敕医司，掌医药；内务司，掌宫廷内务及皇族伦理。各司由司卿执掌，下设左右副司卿，三少卿，六辅卿，十二辅事。三部为监部、谏部和检部，独立于九司之外，下设一主使三少使，合称十二部使。这些部使多来自平民，经严格考核后，有长老会直接任免，专门负责监督辅佐皇权。一般来说，皇族中出任十二部使的十分少见，苍儇就是一个例外。这位小公主从小性格正直赏罚严明，十三岁时就被外祖梓严看中，荐入谏部为少使，初入仕，便大胆上书皇祖，称族中不在其位而擅权者当戒之，矛头直指自己的母亲“铁腕夫人”，只因为当时苍轩初摄政，尚无经验，全凭梓灵左右，此事众人心知肚明，她却一下子大剌剌挑了出来，母女两人大闹一场，从此陌路。苍儇住进了谏部公宅，炎帝得知后大赞，下旨让其入住宫中，常伴左右。
　　不觉天已全黑，一轮皎洁的明月远远悬在了雾气重重的水平线上，泛出一晕一晕的光晕，夜色中，水流的声音并不显得嘈杂，随水而来的是轻微的杏花香，清醇，令人微醺。周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苍玄转身，懒洋洋躺到了沙发上，微眯了眼，打量着此时由仆人引入大厅的女子。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色窄裙，却还是披肩未束的乌黑长发，一身珍珠白的软缎长裙，依旧是长袖，窄幅，依旧是裹得密不透风，没有什么华贵的珠宝，只在腰间缠了几串细密的浅色珍珠，色泽统一，细润均匀。她一路从容走来，穿过华丽的水晶灯盏造成的彩色光晕，步履优雅，胸前的紫色水晶眼熟的刺目，无来由地让苍玄心里冒起一阵怒气和挫败。

　　“不愧是本朝第一才女！”身旁传来苍轩的轻笑和赞叹。

　　“呵！我倒没看出来她的才气，倒看见一位诚信神教的冰冷木头，毫不出彩。”苍玄轻嗤。

　　苍轩难得大笑，转过来一脸古怪的表情看他，声音带着少有的调侃：“玄，你和大伯父一样，都看不见风家女儿的绝代风华……你自便，我得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说罢，人已朝风信子迎去。

　　苍玄不屑地哼了声，翻身落坐在沙发上，斜躺着，毫无仪态可言，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人不敢上前与之寒暄。这便是安邦侯的怪异之处，好起来可以跟伙夫走卒称兄道弟，差起来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标签，反复无常的性子让众多妄图巴结的人们伤透了脑筋。

　　大厅中心放置了一座两米高的琉璃狮子雕塑，据说是西边的琉璃族的贡品。自从五年前苍轩封侯有了自己的纹章后，送入“墨瑰”的礼物大部分都与狮子有关，大家齐齐忽略了纹章上的百合。帝国贵族的纹章皆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承袭父亲的纹章的一部分，另一部分由皇帝钦赐。当初皇帝钦赐纹章给两位皇孙时还引发了众多揣测，人们希冀从这上面推断出皇储的人选，可惜狮子和狼的区别却预示不了什么。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一厢情愿地认为狮子是正统的象征而毫不犹豫地靠向了端夫人的阵营。

　　这头狮子很是流光溢彩，苍玄心里暗想，一晃神就看见了风家小姐。她面上带着一成不变的浅笑，正侧着头在跟苍轩聊着天。两人都具备了从容淡定的气质，此时站在一起，天造地设，身边似乎笼罩了一道常人难以逾越的炫目光圈。他心头一刺，猛然想起自己的哥哥至今还未婚。

　　“先生。”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苍玄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沂萦的贴身女侍琏姬，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此时正十分恭敬的向他行礼，单薄的银发从肩上滑落，几乎遮住了她的面容。

　　“什么事？”他皱眉，十分不喜欢这个女孩。

　　“小姐……夫人身体有些不适，端夫人留她在北楼休息一会，让我告诉侯爷一声。”女孩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以沂萦的身体状况，不可能支撑太久。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女孩，没有任何行动。原本就抖得厉害的少女在感受到他的目光后抖得越发的凶。

　　“您不去看看夫人吗？”最后一个字连音调都变了。

　　苍玄轻笑出声，这么小的孩子，也许真的只是单纯的畏惧他罢了，不过，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将对他的恐惧表现得如此明显。笑罢，他起身，朝北楼走去。这里是他曾经住过三年的地方，正是年少贪玩的时候，对这里周遭的环境极熟，闭着眼睛也能走到三楼西边角的房间。苍玄并不急于进去，眼睛细细打量四周，然后推门而入，居然连这里都设了三重咒术结界，是不是太严阵以待了。

　　这是他极为熟悉的房间，一切布置都跟五年前一模一样，四处堆着精致奇巧的小玩意儿，连幼时养的金翅鸟还停在窗边的支架上对镜梳理自己的羽毛。这种鸟只有玛瑙族境内才有，极其注重自己的外表，养这种鸟，只要在它身边放置一面小镜子，连笼子都不用。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依稀记得曾有人这样对他感慨。淡淡扫了那只鸟一眼，苍玄低身坐到床沿，轻轻环住妻子娇小瘦弱的身躯。

　　“想我就直说吗，何苦吓着人家小姑娘。”

　　“琏姬太笨，一点也不好玩。”沂萦翻过身，直往他怀里钻。

　　“你精神好多了。”

　　“当然，每天让竺姐姐来给我看病，头都要看晕掉了。今天她不在，我轻松好多。”小脑袋直往他怀里钻，连带着声音都是闷闷的。“玄儿，我可不可以不看病了？”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任性！”他心头涌起一阵怜惜，紧紧搂住自己的妻子。

　　“玄……”

　　“嗯？”

　　“我不对劲……”

　　“什么？”

　　“刚才端夫人跟我谈起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明明记得你小时候帮我爬树摘杏花，记得我们俩一起欺负玡见，记得我们一起被关来神殿的暗室里，赔了祖宗爷爷们一天一夜，记得你为我跟天哥哥打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玄儿，我今年到底几岁了？为什么端夫人硬要说我已经十九了……也许我是记性不太好……可是……你不是才从玛瑙族那边回来然后就跟我结婚了吗？玄儿……你十五岁我十七岁对不对？对不对？可是……你明明不再是十五岁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