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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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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事瞒我。”
这甚至不能算问句,只是很冷静的平述而已,给石开一种他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他佯装茫然,而额间外冒的冷汗出卖了他。
他不肯说,沈洛也没必要逼问,垂眼:“没关系。你回去告诉钟先生,这里一切都好。”
说完,他转过身,顺着扶手一路上楼,晃动的背影斜铺理石阶梯,动作沉稳,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击垮,从而露出一丁点颓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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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开离开别墅,却没着急上车,抵着车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难道他刚才说错什么话了才引起沈洛的疑心?
司机从车窗探头:“石秘,接下来我们去哪?”
石开迅速收敛思绪,接着摇了摇头,并不认为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孩能敏感到这种地步。
他打开门,映着晚间的风望向二楼,灰色窗帘严丝合缝,甚至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这里你派人盯紧了,千万不能让那些污言秽语传进沈洛那儿,有动静立刻汇报。去总部。”
“……”
石开抱臂,坐在副驾假寐,其实他根本睡不着。
现在中光集团总部形势严峻……不,准确来说,是大少形势严峻。
人人都知道深城中光有个皇太子,却不知皇太子底下还有个太子,就是钟家二少——钟仕。
董事长对夫人用情至深,几乎半辈子都绕着这个女人转,可夫人并不爱他。
钟仕,是夫人和她初恋生下的孩子。
董事长太痴迷夫人,强取豪夺也做得出来,乃至钟仕的存在都能容忍。爱屋及乌,钟仕生下来的那天,董事长便对外宣布这是他的次子,给钟仕合理合法合规的继承人身份。
而这也称为日后两兄弟的隔阂反目埋下了祸根。
有夫人在,这两个孩子起码愿意维持薄弱的表面关系,现在夫人病倒了,董事长对大少又严苛冷漠,不日恐怕真扶钟仕上位。
因为夫人的缘故,钟仕没胆子发作董事长,可却一直恨死了大少,若他真上位,大少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一个急刹,石开感到安全带猛地一掸,惊醒了。
“怎么了?”
司机脸色苍白,惊吓之余,颤巍巍地抬手指向前方,顺着视线过去。男人贴着摩托车身,皮夹克拉到头,带着一个哑光头盔,长腿一伸,高筒靴踩着地面,斜撑机身。
霸道的机车横别车头,几乎以一种嚣张的方式逼停他们。
男人提上镜片,露出那双和钟虞五分像的眉眼,眼窝深邃。看了一会,抬头眯着眼睑,轻蔑地冲着玻璃竖起中指。
石开:“你!”
男人停留片刻,放下镜片,露指手套一拧着油门,炫酷的机车如划破苍穹的流星直奔远方。
“石秘,好像是二少,我们要不要追?”
早就认出了男人是谁,石开心里已经破口大骂。这个流氓,估计误认为大少在车里,故意挑衅来的。
不过他去的方向好像是郊区?
石开没多想,翻了个白眼:“他开超跑咱骑毛驴追?别管了,赶紧回公司吧。”
他头疼的要命。
钟仕仗着现在撕破了脸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回去之后,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钟虞。
钟虞眼皮没眨一下:“违规驾驶,去交警队举报他。”
石开抬头,“啊”了一声,“这、这好使吗?”
“法律还管不住他?”钟虞道:“就说是我举报的。”
……那就好使了。
“对了,你去的这几个小时,他都说什么了?”
谁?沈洛?
石开如实说出来心中猜测:“说他现在一切都好。我看沈洛现在心情不太好,而且他话里话外都有意套话。”
石开犹豫着,也不太确定道:“应该是怀疑您订婚的事儿了。”
咚一声骤响,钟虞抬手摁下屏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阴沉的目光不言而喻,石开惊觉,立马后撤两步,严肃道:“大少,这件事保密性绝对,在婚期将至前媒体绝不会得知一个字,遑论沈洛。但凡有关于您,他所得知的皆是由我们精心筛选的消息,绝不会错漏!”
他不相信,沈洛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绕过那些暗地里那些看守的保镖。
“……大少,除此之外,只能是有人故意向沈洛泄密,而且做的很隐蔽。”
办公室的一片死寂中,石开低头,保持着一个下属恭敬的姿势。足足过了半晌,钟虞收回目光,咬牙,“知道了,看紧他,还有他身边的那群人。别被他发现吓着他了。”
“应该不会吧?”
石开回想起他带着人去沈洛跟前报道的那天,看似加俩保镖,其实只是明面上,为的是掩盖暗地里那几个。
沈洛应该猜到了,表情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其实这么一想,石开觉得沈洛这个人是非常冷淡的,似乎何时何地都非常的漠然。
他回神,下一秒又撞进钟虞警告的目光,“明白了,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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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钟虞见了沈洛。
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他们已经有一月没见面了。
都说小别胜新欢,他们则是截然相反,只会坐在沙发上干瞪眼,相顾无言。
既然没什么可聊的,沈洛就捧着一本随手从抽屉拿的游泳教学打发起了时间。沉寂的空间,翻页声震耳欲聋,钟虞看了看书皮,又看了看沈洛。
“这段时间,没人再闹事吧?”
“没有。谢谢钟先生。”沈洛半阖眼皮,看不清情绪。
一句非常索然无味的回答,甚至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直接结束了话题。
钟虞舌尖抵着尖牙,沉默了一会,“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很忙,你不必来见我,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我会多抽出些时间补偿你,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事可以找石开。”
订婚之后很快就是婚礼,届时钟仕肯定不老实,他父亲那里也需要应对,他也分身乏术,暂时顾不上沈洛。
等联姻一过,他在中光集团的势力彻底稳固,他会向沈洛解释这一切。而且只是单纯商业联姻,没什么实质感情,想必沈洛会体谅他的。
晕黄的灯光下,沈洛翻书的动作微顿,点了点头。
仍没有什么表情。
看的钟虞忍不住暗暗磨牙。沈洛这种冷淡的态度简直让他怒火中烧,心中忍不住的烦躁。
可看向沈洛,他波澜不惊的表情甚至扔进去个石头都不带激起一捧水花的样子,钟虞顿时欲言又止,匆匆撂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就离开了。
他踏着夜色,一身黑色几乎融为一体。沈洛侧目,放下了书本。
“等一下,钟先生。”
钟虞转身,见沙发上的那个人缓缓起身。他长相秀气,眉毛修长眼睛精致,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现下裹着层水润的明亮。
“那张金卡还是收回去吧,我没什么东西用得上。钟先生把这种我用不上的东西一直扔在我这,确实是浪费了。”
用不上的东西……
钟虞了然,凝重的表情松缓些许:“年关吧,等到了年关我们就去度假。”
很奇怪,沈洛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稍愣几秒钟后,莫名其妙地冲他笑了笑。
钟虞瞳孔怔愣。
那是一种在灯光下很浅显,甚至是有些无力的微笑,仿佛半空的柳絮,轻飘飘的。
钟虞抿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停在前院石子铺的小道尽头,眯起眼睛,回望大厅。
偌大的门框里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浓重的夜色中几乎融为一体,下一秒就要消失匿迹。钟虞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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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
沈洛出车祸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突发车祸。原因是一辆SUV突然刹车失灵,在高速横冲直撞,不偏不倚一头撞上沈洛乘坐的出租。
这件事,听起来就很离谱。告诉车这么多,且两车隔着距离,竟然做到了其余车未损伤一分一毫,偏偏撞了沈洛的那辆。好在沈洛只是受到了惊吓和轻微擦伤,那个司机就惨了,现在还躺在ICU吸氧。
钟虞长长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冷的都能结冰碴。
他没着急去医院,而是带着人一脚踹开了KTV包厢的门,里边钟仕来不及纸醉金迷便被迫与乌泱泱冲进来的保镖打了一架。双拳难敌四手,其中一个侧身弯腰,踩着玻璃桌抬腿飞踢,钟仕挨了一记,重重砸在门板。
坚硬的墙面立刻凹进去一个恐怖的弧度!
几乎顷刻间,包厢里的男男女女尖叫四散,碎玻璃、蜿蜒的红酒,窗帘和沙发沾满蛋糕奶油,整个包厢一地狼藉。
钟仕鼻青脸肿,被人一左一右死死摁在碎成网状的玻璃桌面。
由于这帮人下手太狠,他被钟虞抓着头发被迫抬脸时,还咳出了几口血沫。
“那辆SUV刹车系统根本就没问题,我查过驾驶员的账户,近期只收过一笔巨款,那笔钱来自你麾下的公司。”钟虞冷冷的盯着他;“你派人杀沈洛,沈军和葛枝的事也是你干的吧?钟仕,要不是看在母亲的面上,你早被人从三十五楼扔下去了。”
原本钟仕恶狠狠地咬牙,闻言,不禁露出些许迷茫,继而愤怒吼道:“沈军的事是我干的,可车祸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艹、我这两天一直在酒吧连公司都没去,姓钟的,你仗着人多别太过分!”
石开质问:“二少,既然您说不是您干的,那他的钱总是事实。”
钟仕直接眼前一黑:“公司内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登陆,他们盗我号给别人打一笔钱很难吗!而且,车祸这么劣质的手段你们觉得我会干?太低级了吧!要我做的,那个司机根本活不到现在。”
“……”
钟虞放下手,抬腿将人仰面踢翻,钟仕刚挨过一顿猛揍,这一下直接摔得眼冒金星,紧接着,他听到了钟虞的嫌弃。
“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钟仕:……靠。
你带人以多欺少搞偷袭就光荣了?
为了以证清白,也为了证明自己不屑用这种弱智手段杀人,钟仕当着所有人的面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输入密码的时候,钟仕煞有介事的看了钟虞一眼,后者并没有捂眼的意思,甚至帮他输入了密码。
“……”
“登陆账号会留下ip地址,我这个隐藏了的,没用过我账号的人不会注意。但凡除我之外的人使用过,一定会留下痕迹……”
然而点开ip那一栏却显示空白,前面数次都有精确记录,唯独这一次什么也没写。
钟仕瞪大眼睛,狂点鼠标刷新了好几次,仍是空白一片!
几乎是一瞬之间,钟仕脑中一个可怕的想法一闪而过,瞬间白了脸:“该不会……”
钟虞收回视线,沉声道:“是董事长。”
也就是他们的父亲。
能操纵钟仕麾下公司财务,并且在内网不留任何痕迹,甚至做得出故意“杀人”的举动,能符合这些的,只有前不久,听了钟虞和周途那些传言的钟董事长。
钟虞选择商业联姻无非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其次,还要掩盖他喜欢男人的事情。这种伎俩太幼稚,董事长自然不信。钟虞也没打算他会信,只不过为堵公司高层悠悠众口,做做表面功夫。
而这种“表面功夫”并没有达到董事长的满意。
这次沈洛的车祸与其说是一场人为策划,倒不如说是“故意”人为,否则钟虞他们不会轻易查到了董事长的头上。为的,也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钟虞,他已经盯上沈洛了。
并且以沈洛作为要挟,随时捏着钟虞的软肋。
至于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钟虞侧目,视线落在狼狈的某人。
或许董事长从没打算将大权交给这个母亲与别的男人生下的私生子。
他的这位父亲,可真和外界的传闻一点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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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过了几个小时,沈洛被人压着回到了别墅。他们封了电梯和楼梯,连后院的门和东西两侧都全部封死,只留了停车的前院。
沈洛被扔进刚收拾出的卧室,他们离开后迅速反锁房门,层层把守。
戒备森严,乃至监狱里的重刑犯也罪不至此。
过了很久,前院急停一辆黑车,钟虞关上车门,抬手遣散了所有人,盯着大门,咬牙径直扎进去。
他的步伐要比平时快一些,皮鞋踩在地板发出一阵急促的碰撞响。他穿过花圃、石子路、大厅,脱掉了外套和手套,扯下领带,解开了锢着喉间的扣子,一路到关着沈洛的房间。
进去二话不说,抓起沈洛左右钳着两只手,摁着用领带绑紧打了个死结。
他的力道之大,抓着手腕时几乎能听到骨骼的脆响。
沈洛挣着被桎梏的手腕,在钟虞欺身压下来时慌张用手挡了一下。
他就这么缩在床头,身上穿着车祸下来的常服,没穿鞋,因为他是被从病床上直接拽走的,凌乱的头发盖着通红的眼眶,他此时非常狼狈。
就像街边的一条流浪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钟虞没心思管他这些,眼底几乎迸发的烈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一双强有力的手不由分说撕开沈洛半边衣服,露出雪白莹润的肩头。
本能反应控制不住,沈洛感知到了什么,奋力挣扎:“放开、你凭什么关我!放开……”
可失去理智的钟虞根本听不懂这些,如一条看见鲜肉的恶狼,趴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伏在颈肩他最喜欢的位置,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压印。
再这么下去沈洛怕自己被直接咬死在床上,抬起手,咬牙挥了一拳。
这下,钟虞眼神回拢,过了半分钟,抬手蹭掉血渍。
他停了动作,没等沈洛松气,下一秒,一直强硬的手掌虎口死死卡住他的下颚,被迫抬起头与他对视。
月色苍白,沈洛嘴角破了皮的地方和眼睛是红的,闪动着泪光,楚楚可怜。
可钟虞这会没心情欣赏,只觉得胃里一阵发胀,他手上又加重了力道,直到沈洛呜.咽一声“疼”,他才松了松。
“疼就好,疼才记得住今天,最好一辈子能留教训。”钟虞贴近他,眼底密密麻麻爬满猩红的血丝,看起来尤为可怖:“你去机场干什么?买了去北方的票,还带着行李箱……你想跑到哪里?嗯?你敢跑到哪里!”
沈洛颤巍巍从臂弯抬起头,望向他:“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你是我的,从进了这里的门,你就是我的!”钟虞几乎是从肺腑发出低吼。
沈洛懵了一下。
钟虞看着他,手上陡然卸了力气,低头嘶哑着喘气,等缓解了暴戾的情绪,他才双手发抖,劫后余生般地埋进沈洛的颈窝,闷声道:
“这世界上,你是最不能离开我的人。”
如果以后没有了沈洛,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对沈洛是何种感情,只知道他想让沈洛待在他身边,哪怕是那个冷漠的沈洛,他也愿意。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冷漠,可是沈洛,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不论什么事都还来得及解决。”钟虞抱着他,怀里人柔软的身体大大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似乎只有这么抱着沈洛,他才会觉得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沈洛渐渐的就变成了这样。
当初沈洛对他的热烈也悄无声息化作漠然,变得……好像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钟虞也想不起来了。
“以前的事情都不作数了,你重新喜欢我吧?你之前不是说过喜欢我的?你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然后他就这么被一点点、一点点地推开了。
钟虞有些茫然的看着沈洛。
沉默了许久的沈洛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噙着嘴角的血渍,脸色苍白疲惫:“你要和沈小姐结婚,我们就算分手了,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只是想离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