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琉夏》月语七

3、第一章（二）

　　我将所有画像翻看了一遍，竟无一人可以入眼，倒在椅子上，两腿驾于桌前，双手抱胸感叹：“这些个小姐，一个不如一个。还是娘和婉姨生得漂亮。”

　　“好啊你这小子。”娘愠怒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不会安生读书，原来是打得这般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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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轻功极好，不等我有所反应，后脑勺便被结结实实打了一下。

　　一点都不疼！但是……我使劲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些泪花，咬着唇回头看着娘，“娘，半儿脑袋好疼。”接着便顺利地看到了娘眼中的一抹痛心。

　　嘿嘿，屡试不爽。

　　可惜这次我错了，娘皱了皱眉，压下心底本该泛起的怜意，揪着我的耳朵把我带到院中那根晾衣服的竹竿前，呵斥道：“上去！没我允许不许下来。”

　　我使劲憋了口气，挤出更多的眼泪，再次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娘。

　　“半儿，你今年也十六了。”娘难得的语重心长，“该像个男子汉一样，有些担待。你大哥这个年龄，早是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我瘪瘪嘴，知道现在没商量，乖乖地跃了上去站定。

　　原来娘是受了苏琉夏的刺激，他是天才，我，怎能和他比？

　　“夫人，二夫人，琉夏少爷回来了！”丁管家小跑着进大院来报告，连驼背都直了些。

　　娘停住了脚步，婉姨从花厅里走了出来，步子有些急。

　　“娘，柳姨。”低沉如琴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抹月白身影疾步走入。

　　我刻意不去看他，四处张望。

　　俗话说的还真对，站得高望得远。我站在这一人高的晾衣杆上，视线就是不一样，哈哈。

　　看看东边的大门，我一眼就看见了那铜绿色的门环，哎，还有那西边的厢房，明显屋檐下的那只大蜘蛛是昨夜才搬来的，南边小池假山后站着的几个丫鬟不就是娇杏翠柳莺歌燕舞吗？躲躲藏藏的，小脸蛋还一片红，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眼神，却是看着我不想看的地方。还有这些忙碌的下人们，怎么一个个都停了手上的活儿，望着这边哪？

　　他的变化……有那么大吗？我突然很想看一眼。

　　看就看吧，悄悄地，就一眼。

　　哪知一眼就呆住了。

　　婉姨正双手扶着他的肘寒暄着，竟只及他的肩部高。

　　他着一身本该透出儒雅的月白长衫，却因领口和袖口金线绣出的滚云纹而显得桀骜不羁，修长的身形被衣物遮住，丰神俊朗。

　　比起四年前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英挺了许多，俊朗了许多。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准备进屋。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即便我就在旁边。

　　娘转身时，才冷冷道：“还不赶紧下来！”

　　进屋坐下，管家亲自端了盏茶递与苏琉夏。

　　他笑着道了声谢，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接住。

　　丁管家马上笑了，“琉少爷越发英姿勃发，更为俊俏了。”

　　苏琉夏挑起唇角笑意更深。

　　近看才知他不仅长高了，样貌也变了不少。

　　一头青丝及腰，被一只白玉簪束了一半在脑后，其余散落在背。肤色似手中白瓷一般白皙莹润，眉尾上扬，无形中迫人心魂，一双凤目完全承了婉姨，眼尾斜挑，美得惊心，长睫遮住墨黑的眸子，可眼角一点朱红泪痣，敛了些英气，却也平添几分魅惑。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杂糅了婉姨和爹的全部优点，又有自成一脉的桀骜不驯。

　　若我是个女子，必定倾心于他。可惜，我不是。

　　“信中不是说晚些才到吗？也没来得及备些点心和热水。”平日温柔少言的婉姨见了阔别已久的儿子话也多了些。“丁管家，请你吩咐厨房做些点心，再让下人们热些洗澡水罢。”

　　“有劳娘费心了。”苏琉夏说着，握住了婉姨的手，“孩儿见到娘和柳姨就已经很开心了。”

　　就单单只有婉姨和娘么？本来以为四年不见他应当对我态度会好些，可他现竟将我视为无物，不过视为无物，总比他用那双犀利的凤眸满怀恨意地盯着来得好。可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真的。天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很久以后我和他纠葛不清时，我才明白，上辈子不是我欠他，是我的母亲，而母亲所欠他的东西，让他怨恨我到用灵魂换取对我的伤害的地步。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晚膳时爹格外开心，全家人都围在他的身边。而我，鲜少有人注意。

　　匆匆扒了几口饭，我将碗放下，到：“爹，娘，婉姨，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好好好。”爹笑着朝我摆了摆手，转过头去继续听苏琉夏讲述他的游历。

　　我点点头走了，转身的一刹那，却觉得苏琉夏一直勾着的唇角更加上扬了些。

　　心中不只是什么滋味，我也好想像苏琉夏那样，成为所有人的骄傲。可惜，在他的面前，我什么也不是。

　　我提气跃上屋顶，躺下。

　　满天星斗，虽美，却乱得心慌。我突然想起四年前苏琉夏离开的前一个夜里，他喝了酒，将当时仅有十二的我推倒在床上，狠狠吻过后，踉跄离去的背影，落寞而迷茫。

　　那似乎是我们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却是……不伦的。

　　回房睡觉时，正厅还亮着，想必在叙旧。而我的卧房一片漆黑，无人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