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琉夏》月语七

2、第一章

　　三月初春，天色明净，素云无瑕。

　　阳光洒遍苏府大院，微风拂过，晃了一树桃花。

　　“半夏少爷，大清早的，您就别闹腾了行不？”清脆的声音，娇美得令人心口发甜。

　　我大笑着从屋子里奔出来，穿过回廊，足尖一点，从莲池掠过，直直落在了院落东边的桃树上，一手抱着树干，另一手捏着刚从娇杏头上摘下来的珠花，看着双手拢着青丝，急急忙忙跟出来的丫鬟装的少女，心里好不欢畅。

　　娇杏这丫头平日伶俐，可几乎每日清晨都会被我如此作弄一番，大致是早起脑袋不大灵光所致。

　　“半夏少爷！”她嗔怒地看着我，跺跺脚，“奴婢昨儿刚买的珠花！”

　　我一挑眉，顺手将刚捉到的毛虫夹在珠花间，准确地扔到她伸出的手上，接着一掠到房上，翻窗进了我的卧房。

　　“啊！半夏少爷好坏，竟然用虫子吓奴婢！”落地后，我果然听到了娇杏三分怒七分怨的惊叫。

　　哈哈，真好玩。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伴着婉转清丽的声音，一道烟紫色的身影从门口闪了进来，却无半点风声脚步声，“半儿，是不是又欺负娇杏了？”

　　我闷闷地“唔”了一声，赶紧转身用帕子抹了抹脸，转身脸上堆满笑，道：“娘，早！”

　　“唉，你这孩子。”娘亲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压低声音凑在我的耳边说：“日后躲着点别闹腾的那么凶，别让娘为难。”说罢还朝我眨眨眼。

　　我就知道娘是最疼我的。点点头，却大声道：“娘亲教训得极是！半儿会注意的。”

　　“你个小机灵鬼！”娘亲笑得眼睛像月牙般弯了起来，用水葱似的指尖戳戳我的额头。

　　娘本来就长得极美，所谓一顾倾人城，即是如此。苏府上上下下都说我长得像娘，因此我不论做了什么坏事，只要一笑，就会马上让他们联想到娘，再不骂我。

　　娘前脚刚出门，我便从窗子中钻出去，直奔厨房。

　　“爹，您早。”我和正坐在八仙桌旁喝着清粥品着云雀酥卷的爹打了个招呼，顺手抓起一块一品蛋酥塞进嘴里。

　　这味道真好，看来许妈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门口传来温软的谈话声，我转身一看，娘和婉姨手挽手走了进来，我咂咂手指，含糊不清地说：“婉姨早。”

　　“半儿你早。”婉姨笑得温柔，声音更是温和悦耳，让我没来由的心头舒畅。

　　“没个样儿，坐下好好吃饭！”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点也不严厉。

　　我笑着坐下，一家人一同吃早饭。

　　爹真是假正经，要是他年轻的时候有个样儿，还能把炎州第一舞姬——我娘柳如眉，和炎州第一歌姬——上官婉柔，也就是婉姨娶回家么？

　　“婉儿。”爹放下象牙箸，用帕子拭了唇，轻声唤道，“昨儿收到琉儿的信函，估摸今日黄昏时分能到。”

　　“是吗？”婉姨的眼中闪过惊喜，“真好。”

　　“画像记着备好。”爹吩咐一直站在旁边的丁管家，起身拂拂官服，乘上轿子视察民生去了。

　　“是，老爷走好。”丁管家微微弯腰，活像只快熟了的老虾子。

　　“什么画像啊？”我好奇地问婉姨。

　　婉姨用袖掩唇轻笑，模样甚是娇俏，一点半老徐娘的样儿都没有，我不禁看得有些呆。

　　“笨！”娘敲了我的脑袋一下，“你大哥及近弱冠，早些定下门亲事也是好的。琉儿如此优秀，多少人家明里暗里地提着要将女儿嫁来呢，是吧，婉儿姐姐？”

　　婉姨红了脸颊，笑的更开心，却不说话。

　　“哦。”我点点头，原来是炎州佳丽的画像，待会偷几幅来看看，我苏半夏可正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对于美人，怎能不爱？可惜，美人不是我的，都争着要嫁给苏琉夏呢。

　　说起我的大哥苏琉夏，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天之骄子。一岁能畅言，三岁识千字，四岁始读书，五岁写诗，六岁习武，七岁便能将爹钻研七年改进的家传苏式剑法舞得虎虎生风……及至十四岁，六艺皆通，精于诗词歌赋，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武功不说出神入化，至少炎州城内鲜有敌手。

　　一日偶遇来炎州游玩的江湖上最为神秘的第一高手冷子凰，拜入门下游历修习，一去便是四年多，今日突然回来，想必是学习有成，武功出神入化了。

　　不知为何，从小他就怨恨我一般，不给我好脸色看。

　　不过，暂不提这个，先去一睹佳人画像。

　　窈窕淑女，笨蛋才不求。

　　“半儿，在想什么？笑成那样。”娘放下筷子，看着我。

　　我忙敛住刚刚不小心露出的笑容，抹了把嘴，打个哈哈道：“娘，婉姨，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要去爹的书房看书了。”

　　若我没猜错的话，画像一定是在爹的书房中。

　　“什么？”娘显然惊得不轻，瞪大一双氤氲桃花眼问婉姨：“婉儿姐姐，我方才可是听错了？”

　　婉姨温婉地笑笑，摇摇头，慢声细气道：“柳妹妹，半儿长进了，为娘的怎会是这副反应呢？”

　　我不便打扰她们交流意见，在娘和管家以及一干下人惊诧的目光中大踏步出屋，飞速掠进书房。

　　身后正在扫地的翆柳嘀咕：“咦？半夏少爷今儿个怎么如此反常？”

　　我翻遍了爹的书房，总算在案几边的木盒中翻到了那些画，随手抄起一本最大的书册，将画像夹在书中细细欣赏起来。

　　“啧啧，不行不行，脸太圆。”

　　“下巴过尖，一副狐媚样儿，将来一定不老实。”

　　“眼睛挺漂亮，就是黑了些。”

　　“唉，如此娇俏的红唇竟配了这般难看的眼睛，真是可惜了……”

　　我将所有画像翻看了一遍，竟无一人可以入眼，倒在椅子上，两腿驾于桌前，双手抱胸感叹：“这些个小姐，一个不如一个。还是娘和婉姨生得漂亮。”

　　“好啊你这小子。”娘愠怒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不会安生读书，原来是打得这般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