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32、隐藏

　　孟琳最终买了桃泥酥，沿着街边准备回汕梦理发店找季旌，迎面忽遇见酷似季旌的身影。
　　她认出，他挨靠在路边笔直的灯竿，长腿曲起，手指间夹着根已点燃的烟，姿态散漫，慵懒地吐出圈圈白烟雾——季砾邡。
　　孟琳犹犹豫豫站在原地，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
　　“砾邡。”
　　孟琳顺着嗲里嗲气的方向看去，粉色提花连衣裙的女孩子，发间别带小巧的蝴蝶结发丝，胸口设计了白蝴蝶结。
　　她想，精心打扮的可爱女孩。
　　季砾邡站直身子，纹然未动，神色平静地看着向他跑来的女孩，指间的烟几乎燃尽，他吸了口，随手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她想，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跟他表白的女生交往，折磨自已，还是在折磨她们。
　　下一秒，眼睁睁地看见那位女孩扑向季砾邡，却被他巧妙的默默躲开。
　　她想，何必呢？
　　女孩满天欢喜踮起脚尖喂季砾邡甜筒，他迟疑看着奶油渐渐融化的甜筒两三秒，颔首低头咬掉甜筒的上部分。
　　蓦然，眼前一黑，视线彻彻底底被遮挡。冷冽柠檬清爽的气息环绕着孟琳，她试图挣脱，抵在身后的人遏制住她。
　　“别动，是我。”温热的掌心覆盖了孟琳的眼睛，嗓音淡漠低沉，藏匿克制内心的冲动，“附近有家新开不久的甜品店，我带你去吧。”
　　孟琳突然间发觉，季旌可能早在之前就知道她对季砾邡动过心，瞒着她，拼尽全力遮挡。他不说，她那颗青涩的暗恋有了遮羞布。
　　她缓缓抬手覆住他的手背，唤了声他的名字，得到确定的回答。随即顺带他的手拿开，她转身正面向季旌。
　　少年乌黑的短发茬断断续续淌落水滴，湿漉漉的额前碎发紧贴着皮肤，显而易见地慌乱急促。
　　喘息吁吁，胸膛起伏，赫然是匆忽忙忙跑来找她。
　　孟琳给他看了眼手提带，“甜品店我去过了。”她看着发捎湿淋淋的季旌，“洗完头，怎么不让理发店的人吹干？”
　　季旌如实答道，“出来找你，忘了。”
　　“我不是让店员转告你，要在理发店等我吗？”夏阳炎热，湿润的发末有些光亮，孟琳道，“我会回去找你的。”
　　少年轻垂眼眸，“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去买。”
　　孟琳将甜品袋背在身后，“没必要，反正无聊，我自己可以趁你洗头的功夫去买。而且，你一向对甜品不感兴趣，怕麻烦你，就先走了。”
　　“不麻烦。”季旌在阴影处蜷缩起掌心，“你想过么，其实，我——”他顿了顿，“我很闲的，不嫌麻烦。”
　　他绷着脸，认真又有点滑稽，孟琳噗嗤捂着嘴笑道，“别骗我，琼雪说你假期都忙学习。”
　　季旌百喙莫辩，偏开脸不理她，自顾自地走了两三步，察觉孟琳没跟上便停止脚步。回头道，“还待在这里不走？”
　　“走走走，谁说不走。”孟琳小跑到他的身侧并行，“回理发店？”
　　季旌放慢步子，“不是。”
　　“嗯？”孟琳好奇问，“去哪儿？”
　　季旌默不作声，她打趣道，“该不会拐我卖了吧。”
　　“你想多了。”
　　孟琳耸耸肩， “也是，法治社会，谁敢买。”
　　他睨了她一眼，“我买。”
　　孟琳哽噎，片刻捧腹笑道，“我很贵的。”
　　“嗯。”眸光隐约某种不明情绪暗闪，异样的温不可察，他道，“无价之宝。”
　　孟琳错愕地愣了愣，抿抿唇，欲张口却哑声无言。
　　眼看逐渐偏离往返的路线，越走越远，她问，“你不要摩托车了?”
　　季旌∶“他们会帮忙看着。”
　　“你跟亚哥怎么认识的？” 孟琳耐闷，季旌极少出门的性子，竟和一家理发店的老板扯上关系，且如此熟稔。
　　难道与他频繁光顾有关？
　　季旌看透她的想法，“当然没这么简单。”他似陷入回忆，“初升高的某天，亚哥开摩托车差点撞到我。所幸没事，只是擦破点皮。”
　　孟琳指了指他耳朵的疤痕，“伤的是这里?”
　　“不是。”季旌揉揉左耳，未提疤痕的源由，“当时亚哥及时刹车，手掌膝盖擦破皮而已。”
　　“你的摩托车，他教的？”孟琳猜测。季旌嗯了声，她难以置信道，“可那时你才初中毕业不久，摩托车本就危险，他也教？”
　　季旌眉梢一挑，少年气十足，桀骜不驯，姿意潇洒，青春期不顾后果的倔犟，“我享受骑摩托车的刺激感。”
　　“刺激？！”孟琳急道，“小心哪天你命没了！”
　　“不会。”季旌不以为然，“我车技很好，否则决不会让你坐。”
　　江城的交通管理不严格，加之季旌抽条式的身高很容易看作成年人，若非有人举报，几乎查不到他。
　　“季琼雪居然会同意你买摩托车。”季父母常年忙于工作，唯季琼雪能管得了他。
　　孟琳忽反应过来，“你瞒着她买了？”
　　季旌不轻不重地嗯了声，“亚哥陪我买的。”
　　她无言以对，只能道，“开车小心点。”
　　“好。”季旌应得极快，留着条命追你，不甘罢休。

　　何时有了家宠物诊所？
　　“你怎么知道这里？”季旌不养宠物，她问，“别人带你？”
　　“偶然发现的。”他道，“帮亚哥接‘儿子’放学回家。”
　　孟琳跟着他走进宠物诊所，扎着麻花辫的老板温柔地揉顺腿上的英短蓝猫，额鬓的少缕碎发散落。它舒服惬意眯着眼，尾巴轻轻晃了晃。
　　老板听见动静，抬眼看着空手而来的客人，“请问是来取宠物还是领养流浪猫狗？”
　　“菜菜，7473。” 季旌道出宠物狗的名字。
　　老板笑了笑，“好，稍等。”她指指左侧的笼子，“那些是我捡回的小可怜，如果喜欢便领它们走吧。”
　　老板补了句，生怕他们受担忧的影响，“免费领养，我经常给它们检查，很健康，性子乖，不咬人。”
　　善良的言语瞬间触动孟琳的心灵，不由多看一眼。未来的她同老板般拥有独属的宠物诊所，但她整日死气沉沉，宛如行尸走肉，单纯只为活着。
　　孟琳看着饱含温柔的老板，觉得未来的自已真愚昧，贪恋着季砾邡，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很善良。”孟琳真心实意道。
　　老板顺猫毛的动作微愣，“算不上，想给无所去处的它们一个温暖的家而已。”
　　她忽眯了眯眼，眉眼间皆透慈爱，“小姑娘，要不要领养一只。”
　　孟琳欲开口拒绝，季旌径直插话，“她家里有人对小猫小狗的毛发过敏。”
　　“噢好，倒可惜了。”老板的语言尽是可惜之色，“只能说它们缘分未到。”她起身抱着英短蓝猫进了隔间。
　　她问，“琼雪告诉你，我妈对这些过敏？”
　　季旌全然无视孟琳投来的目光，泰然自若，“嗯，听见过。”
　　不一会儿，老板怀里埋着只探头探脑的茶杯犬，而脚边则是原本那只的英短蓝猫，步姿优雅跟在身后。
　　“今天早上又检查了一遍，已经没有问题了。”老板例行告知，反复唠叨，“每天都要清理菜菜的窝,同时要定期消毒和清洁,避免细菌滋生，还有饮食……”
　　“好。”季旌细细听着。
　　孟琳的注意力从始自终都在体形娇小的茶杯犬身上，季旌眸子露透一丝柔情，“不用关笼子。”他问她，“抱抱它？”
　　“我……我可以？”小小一只，随时能装进口袋，她害怕控制不住力道伤了它。
　　老板闻言轻笑，边抱着茶杯犬给她边道，“没事。”
　　茶杯犬哈哈地吐舌头，黑珍珠的萌眼左右打转，尖耳朵时而摇晃，懵懂无知趴进孟琳怀里。
　　孟琳小心翼翼托抱着它，禁不住抚顺雪白柔软的茸茸毛发，茶杯犬满意地哼哼一声，脑袋往里钻了些。

　　季旌提拎着狗粮和甜品袋，默默陪她走回返的路。六月的骄阳似火，湿漉的发丝现已干得差不多，发型微微凌乱。
　　“等一下我。”
　　专心逗狗的孟琳停止脚步，疑惑问道，“怎么了？”
　　季旌神神秘秘，“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不说，孟琳识趣闭嘴，她扫了眼周围，指了指前面的奶茶店，“我去那里。”
　　季旌默认了，他的身影消失在路拐口。孟琳收回视线，怀里的茶杯犬蹭蹭她的手心，仿佛在安抚她。
　　他不会让她等太久。

　　奶茶店生意一般，孟琳吸喝着杯蜜桃乌龙，手心轻轻地按挨活泼好动的茶杯犬，时不时望向人来人往的门口。
　　少年手捧蓝粉交织的满天星花束，缓缓朝她走来，玻璃门折射的烈阳此刻融化成亮眼的光芒，渡柔锋锐冷陌的下颌骨。
　　他似破光而行，动作随意捧着满天星。
　　季旌干脆利落地伸出，她诧异仰起脸庞，少年别扭地缓缓吐出几个字，“送你。”
　　心头一颤，眼神茫然，木讷地注视他的瞳孔，逐渐缓过伸，问，“特意跑去买来送我？”
　　悬在半空的花束迟迟未接，季旌若无其事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口是心非地否认，“不是，记得附近有家花店，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花么，算是今天你抽时间陪我的谢礼。”
　　孟琳笑道， “你还懂这些？”
　　她印象中，季旌可是单身了二十几年，导致季琼雪私底下常常吐槽他性冷淡，苦恼地哀叹季家要绝后。
　　季旌淡淡瞥一眼她，“准备回理发店取车没？”
　　孟琳喝完蜜桃乌龙，扔进门侧的垃圾桶，“走。”

　　“臭小子！我狗笼呢！！狗笼！！！”

　　孟琳侧身捂住耳朵，尽量减少亚哥声嘶力竭的伤害。
　　季旌蹙眉，他说怎么感觉缺了样东西没拿，原来是亚哥精心建造的独特狗笼。
　　“这么小一只要笼子干嘛？你抱它进窝不行？”季旌不解。
　　亚哥幽怨瞪他眼，“就因为它小，所以才需要细心呵护。”
　　茶杯犬探出脑袋，乖乖窝在孟琳怀内，蒙圈地观看自己的主人控诉的模样。
　　孟琳，“哥，对不起，我跟他立马去取。”
　　亚哥消了怨气，换幅笑脸，“不用不用，没多大事，下次体检再拿也一样。”他想踢踢季旌，却被躲开，落了空。
　　“赖这小子！”他从孟琳那接过茶杯犬。
　　难过美人关，交代的事抛之脑后，马马虎虎，不靠谱。
　　亚哥气不过趁季旌不注意踩他一脚，季旌报之关爱智障的眼神，随后偷倒回踩一脚，决不吃亏。
　　他们的互动展示在孟琳的视线，难得能看见季旌幼稚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