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28、抓包发现

　　一下课，陈哲楠大喇叭的嗓声，站着讲台拍拍手掌，喊，“大家伙先静一静！”
　　乱哄哄的教室渐渐静了，孟琳扶额，总算明白各方面能力都一般的陈哲楠能保持班长职位，可能就得益于他的过人为之不及的大嗓门。

　　一喊，镇住了。

　　“明天考试了，考场座位号已经贴在那里。”陈哲楠指指教室前门平常贴公告的墙壁，“你们去考试前，看看自己去哪个考场和座位号。”

　　洛梓迫切地用笔盖戳戳她，“去看么？”
　　孟琳抬眼，看见一群人围拥，地方本就陕窄，被挤在后面的人踮起脚尖看，“这么挤，你去？”
　　“不了。”
　　她只好奇自己这次会在哪个考场。优明附中的每次考试都是根据上次的考试成绩排名安排考场，越往后就越低。
　　不知道这次的考场会不会退后了。
　　“哎呀。”洛梓的担忧浮在脸上，孟琳宽慰她，“虽然前四个考场被重点班差不多包揽了，但你肯定会在五号考场，最差也是七号考场。”
　　洛梓睨了一眼，“你呢？”
　　“我？”孟琳对成绩没有很在意，“可能十号考场吧。”
　　“概率高达99.9％。” 洛梓捂着嘴笑，“剩下的0.01％是意外。”
　　“你次次都是十号考场，快把那当成你的第二个班了。”她低声一叹，感叹道，“有时候挺羡慕你，不管考多少次考试，难度是否调整，你的排名永远徘徊在那附近。”
　　“可别。”孟琳连忙摆摆手，“哪比得上你，再怎么差，也不会跌到十号考场。不像我，稳得跟泰山一动不动。”
　　洛梓笑了笑，道，“你的人生会不会也跟泰山般，稳屹不动，无波无澜？”
　　话音刚落，她听见孟琳毫不犹豫回答。
　　“不会。”
　　洛梓神情一僵，她从始自终觉得像孟琳，家庭幸福美满，独生女，集爱一身，优秀的朋友，成绩稳定。
　　这样的人，不该活得很安稳么？
　　她忍不住多嘴问了句，“为什么呢？”

　　孟琳的睫毛轻颤，过往的回忆痛楚席卷，耳畔是嘟嘟——挂断的忙音，眼前晃动显眼刺目划为直线的心电图，溢充鼻腔难闻的消毒水。
　　温馨的家已变冷清无言，养在阳台的花株因无人照料而日渐枯萎。
　　之前，她也认为自己的人生会安安稳稳。可，老天爷不会让世间的所有人无波无澜。

　　半晌，孟琳转移话题，胡乱指数学练习册的一道大题，“这道题，怎么解？”

　　“你看吧，我就说你会在五号考场。”孟琳得意道。
　　午饭后的她们回教室，空荡无一人。
　　“别光顾看我的啊。” 洛梓视线下移了点，指着那个10，“唷，老地方。”
　　她走到课桌，俯身弯腰从屉内抽出小本的文综的重点知识总结。
　　孟琳依旧站在那里看考试安排时间表，一转头，看见洛梓手上拿了磨损出毛毛边的白本子，两三张页数一不小心就会从里面掉出。
　　她问，“中午不打算睡觉？睡前不偷偷玩备用机？”
　　“不玩。”洛梓明知故问，“难不成你玩？”
　　孟琳有部备用机，但不经常碰。 “不玩。”
　　“明天开始考试了，还有些知识点没记牢。”洛梓道，“趁现在，抓紧记一下。”
　　孟琳静静未语，看了看自己名字那行的考场座位∶10，34。再看看洛梓那行的5，16。
　　论同桌光明正大地内卷，怎么办？
　　在线等，急。

　　“你要不要带书本回去，午休的时候记记？”洛梓问。
　　“算了。”孟琳摆摆手，“我可不愿意浪费午休的时间去记这些。况且——”她瞅一眼洛梓手上的知识总结，“我没有总结知识点的笔记，都是零零散散的，只有临近期末才会全撕下，粘钉合成一本子。”
　　洛梓，“午休铃一响，我就不信你可以立马睡得着。那点时间，倒不如记记，万一明天考了呢？”
　　孟琳显然被说动了，她紧跟上道，“我还有本，借你看。”

　　“哎，孟琳。”打算拉开窗帘的洛梓不经意间看见楼下的一幕。
　　孟琳正站在座位旁随手翻看洛梓给的笔记本，突然被喊了声，下意识回句，“干嘛？”
　　“你过来就知道了。”洛梓脑袋差点探出窗口。
　　孟琳带着疑惑走过去，“能有什么事，值得你大呼小叫。”
　　“哎呀！你快看看。”洛梓约嫌她走得慢，直接一伸手将人拉到旁边，指着窗下的人，“这是不是你家弟弟。”
　　孟琳顺着看去，半垂眸子俯视窗下的人。她的视线清晰，认出了那是几日碰不见面的季旌。而他眼前站了位女生，她没见过。
　　“是他。”孟琳轻声回道，“季旌。”
　　距离虽不是很远，一低头就能看见季旌跟那位女生，但听不见声音。
　　“季旌女朋友？！”洛梓的眼睛闪过不可置信，胡乱猜测。
　　孟琳忽然心脏莫名其妙地紧紧缩了一下，回想过往的季旌何时都只身一人，梦境应该不变吧。
　　“不是。” 她未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轻微颤了颤。
　　孟琳继续看下去，只见女孩似乎含羞地低着脑袋，背后垂夹的手上攥着张□□信封，上面画了简易的爱心。
　　孟琳收回视线，刺到眼睛了。
　　“她竟然在表白！”惊讶之中掺杂丝丝激动，洛梓拍拍孟琳的肩，“好勇，当面送情书，还是这种面瘫脸！”
　　孟琳嘴角抽了抽，“面瘫脸？”
　　她第一次听见洛梓对季旌的评价，很独特。
　　“可不就面瘫脸吗？天天都是同一幅表情。”洛梓解释道。
　　若换作以前，孟琳深表为然。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其实季旌并非面瘫，他的表情变化尤极细微，不易察觉。
　　“我靠我靠！！！”
　　随洛梓的惊呼，孟琳忍不住重新俯视窗下的人。女孩双手伸过去的□□信封悬着，等待季旌接受。
　　“你说。”看戏的洛梓叨咕，“按你对弟弟的了解，猜猜他会不会……”
　　“不会。”孟琳径直打断，否定道。
　　洛梓巴巴噢了声，“看着确实不会哦。”

　　哗啦——

　　窗帘猛地被迅速拉上，遮挡住视线。洛梓不解看向未来得及松开窗帘的孟琳，“怎么了？”
　　孟琳后背泛着若有若无的凉意，上一刻窗下的季旌似有所感抬头，她愣愣地视线与他交织一秒，有种偷窥被抓包的心虚感。之后，她手疾眼快拉上窗帘。
　　“他刚才看了过来。”孟琳道。
　　洛梓睁圆了眼睛，沉默两三秒，轻轻地呼出口气，“幸好幸好，你及时拉上窗帘，他应该没发现我们，对吧？”
　　孟琳∶……
　　她没胆子跟洛梓说，季旌百分之九十五发现了，她还跟他对视了。
　　“应该——没有——吧”
　　孟琳骗她。

　　“快快，拉开。”没一会儿，洛梓迫不及待催促拉开窗帘，“再不看就没得看了。”
　　孟琳猜想人可能已经走了或者看向别处，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
　　原本窗下的两个人，现只剩一人。
　　女孩失望看着手上未送出的□□信封，随即抬眼目视季旌渐行渐远的背影。

　　季旌没有接。
　　悬空的心安稳落地，孟琳心想，她在高兴什么呢？

　　“嗯？人走了！”一旁的洛梓喊，“你家男人拒绝了！！”
　　孟琳不以为然，反驳，“不是我家男人，我跟他最多只是朋友。”
　　“噢好吧。”洛梓有些焉焉，却仍嬉皮笑脸道，“口误口误啦。”

　　考试当天，洛梓提前到达考场，里面仍有部分这个班级的同学没有离开。无奈之下，她和那些同样来得早的人在教室外的走廊等候。
　　“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洛梓闻言回眸，可爱的脸庞一如既往地挂着浅浅的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唤了她的名字，“陆琪。”
　　“是我呀。” 陆琪指了指旁边的教室，“我在隔壁哦。”
　　洛梓了然，隔壁四号考场，“我这里。”
　　“我知道。”陆琪眨眨眼，“不然你站在这干嘛？”
　　“我……”洛梓答不上。
　　气氛瞬间有点尴尬，洛梓记起宁子杰在校园美术展览拉陆琪走，那时候她凑在耳边的话未讲完。
　　那幅油画向日葵，淋雨行走的女孩背影不是陆琪所画。
　　已经过了段时间，洛梓的疑问也藏了这么久。
　　洛梓朝她身后看了看，似乎在查找某人的身影。
　　陆琪一怔，噗嗤笑出声，“别看了，宁子杰在三号考场，虽然同一层，但季砾邡没来，他也是。”
　　“鹿泉，宁子杰，季砾邡。”陆琪一一点道，“他们都是踩着开考前一两分钟进考场。”
　　清澈灵动的双眸微闪，语气不自然，否认道，“我没有找他。”
　　陆琪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圆溜溜的眸子一闪而过的狡黠，“上次的话还没讲完呢，你就不好奇那幅油画的女孩是谁画的吗？”
　　洛梓睫毛微乎可查地颤了颤，脑海里有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却不确定他是不是正确答案。
　　“宁子杰。”
　　陆琪陡然揭晓答案，轻飘飘的简单三字，牵扯内心深处藏匿的波澜。
　　“你们好奇怪，明明互相暗恋，很在意对方，却都死鸭子嘴硬，你不说，他不说。”陆琪扶着护拦，神情平静道。
　　“其实，我只画了向日葵，雨滴倾然而落，主题围绕，坚韧，向阳而生。根本没想过画半隐花丛中女孩的背影。”陆琪回忆画室里，宁子杰提议的场景。
　　“你知道吗？”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宁子杰总说画上缺了样，我问他。他只说，我不懂。”
　　“我那时有些恼，你想啊，从小到大，我最不缺称赞，哪能被轻易质疑呢，更何况是拿手的美术。”
　　“我扔给他，结果便是你看到的那幅画。人们常言，眼睛骗不了人。我第一次看见你，认出你就是他画的女孩背影。”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觉得宁子杰怂得很，连表白都不敢。只会背着你，偷偷摸摸跟我讲你有多好。你说，是不是很怂？”

　　洛梓既没点头，又没摇头，一动不动。她也挺怂的，把心思藏起来。

　　“他说，你有时候像只小兔子，受惊了，常常躲起来，有时候像头驴，倔犟不肯回头。”
　　“他说了很多事，不提你的名字，却句句透着你。”
　　陆琪故作烦恼， “可能巴拉啦，烦得很，吵得我脑瓜皮嗡嗡作响。所以啊，麻烦你快收了他……”

　　洛梓安静地听，一言未发，瞳孔渐渐染层湿润，雾气蒙蒙。

　　久违的等待，似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