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29、邀请

　　“孟琳！！”出了考场的洛梓侧身越过人群晃到她眼前，拎着白色网纱笔袋，“走，去食堂。”
　　孟琳站在楼梯口旁，察觉到她的愉悦，调侃道，“这么高兴，考试帅哥坐你旁边？”
　　“没。”洛梓弹弹她的脑袋，“瞎说。”
　　孟琳的余光里，可能连洛梓都不曾发觉，自己的眼弯勾道浅细的弧度，若隐若现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某人可能进军前四考场了。”孟琳故作叹息，“我怎么还停留十号考场呢。”
　　“嗯？”洛梓堪堪醒神，收敛些笑意，“又瞎说，能不能去那里还不一定。”
　　“我可没瞎说。”手指在唇边划扬了个弯，“出考场后，这呢，都在笑。”
　　洛梓下意识用掌心掩住嘴唇，一旁的孟琳见此动作，嘻笑道，“不打自招！”

　　“哎别笑了。”洛梓用手肘轻轻地撞取笑她的孟琳，指向约十几步路的前方，“你看那是谁？”
　　一眼望去尽是蓝白校服，三三两两，不易辨识。孟琳抬眸，瞳孔瞬间锁定，身形高挑的少年涌流在同款同色的衣裤的人群，她却精确无误发现他。
　　洛梓问，“弟弟一个人？”
　　“嗯。”孟琳想都不想直接道。除了集体活动，季旌从来都是形只单影，独来独往。
　　他不为谁，只为他自己。这点倒和他姐——季琼雪很相似。
　　洛梓轻啧，“你说，他一天开口讲话有没有超过十五句，噢不，太抬举他了。应该是有没有超过十句。”
　　孟琳，“他只不过性子有些冷，十句还是有的。”
　　洛梓似懂非懂，“噢，那他……”，接下来孟琳突然横插进句，“十五句话不知道超过没。”
　　洛梓脚下一趔趄，莫名地提议，“下次他找你，你偷偷数数看？”
　　孟琳瞄了眼她，似乎在看傻子，“犯蠢别带我。”
　　“怎能叫犯蠢？”洛梓肩蹭碰她的手臂，“难道你不好奇？”
　　孟琳嚅嚅嘴，迟疑道，“没好奇过，不知道。”
　　“嗐。”洛梓怂恿她，“试试呗，弟弟前不久还贴心送了盒饭。而且，我总觉得他在你面前话可能会比平时多。”
　　孟琳，“你的错觉。”
　　她想，季旌对身边的人都一样。
　　洛梓倒提醒她了，放在宿舍的饭盒得找机会还回去。

　　孟琳一进家门便瘫懒躺在沙发，黎姿芳停好车，手拎着书包放在旁边，故作怪责，“哪家高中生跟你似的，回家就躺着不动。”
　　“妈——”孟琳有气无力的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你家高中生啊。果然，待学校不如家里待着舒服。”
　　“学校真不当人。”她抱怨，“月假就两天，作业大堆，跟不要钱一样。回家了，还要受学校的‘摧残’。”
　　黎姿芳了解学生时代的苦，但仍踢踢孟琳大大咧咧叉开的腿，“你好歹是女孩子，别像个大老爷们，小心你爸看见又该说了。”
　　孟琳条件反射猛地端坐，仿佛上刻不顾形象的坐姿不存在。几秒钟随即反应过来，四下张望。
　　“不对啊，老爸这点都没回来呢。”边说边躺靠回去，恢复慵松。
　　黎姿芳宠溺的无奈扫视闭眼假寐的孟琳，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没多久，端着盘削切成块的桃子放在茶几上。
　　“吃点水果。”
　　“桃子？！”孟琳正刷视频，闻言抬头，透明的水果盘盛放了白里透点红的桃子，“六月初有桃子吃了？”
　　黎姿芳轻哼，有些得意，“还有我找不到么？”
　　她估摸孟琳今天回来。去年，与孟父商量后，瞒着女儿包揽一个桃园签协议三年寻买了孟琳爱的桃子。
　　黎姿芳叉了块桃子喂给她，“桃子一般在六月份到八月份成熟。”
　　“可刚刚你接我回家的路上，都没看见果铺有卖桃子。”孟琳嚼哽桃子，含糊不清道。
　　黎姿芳坐下，点点她额角，“放心吃，没毒。让你成为整个江城为数不多能率先吃上桃子，还不好？”
　　“好。”孟琳嘿嘿笑，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脑袋使劲蹭了蹭，“世上只有妈妈好，你最好啦。”
　　黎姿芳心里虽笑了，面上却嫌弃推开，道 ，“得得，就有张甜嘴，净蜜了。”
　　孟琳不反驳，“我只这样夸你。”
　　瞧她颇为认真，黎姿芳笑了笑，“又框我。好了，我该准备做饭了，你想吃什么？糖醋丸子？”
　　刹间，孟琳记起放在书包里的饭盒，明天约了洛梓去图书馆，可能就今天有空去还饭盒。
　　她腾地从沙发上起身，道，“妈，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黎姿芳看着自己的女儿从拉开书包链，饭盒专用的保温袋拿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买了保温饭盒？”
　　“不是我买的，这是别人的饭盒。”孟琳朝她解释，“季琼雪家的，她是谁，你总该认识吧。”
　　“认识认识。”

　　黎姿芳印象挺深刻，之前下班回家见到与孟琳并躺沙发互相挨着的女生，丫头很会讲话，一开口就打招呼，“姐姐好。”
　　那时的黎姿芳笑着说是阿姨，而季琼雪特别夸张捂着嘴巴，不可思议，“天啊，琳琳，你妈妈看起来好年轻。”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在场的人全部听见。孟琳看破不说破，继续看季琼雪作戏。
　　哄得黎姿芳开心了，差点认了干女儿。往常孟琳带其他朋友来，礼貌是礼貌，就是没有季琼雪能夸，嘴跟抹了蜜。

　　“季丫头跟你不同所学校，她家饭盒这么能飞？跑到你手上？”
　　孟琳，“她弟弟在我那所学校。”她没敢说因为不好好吃饭而麻烦季旌送饭盒，撒谎道，“他……他书包装不下，我帮忙拿回来，等会儿送过去。”
　　黎姿芳不疑她，“明天去不行？非得现在。”
　　“明天约了朋友。”
　　“记得快点回来。”
　　“嗯，我还要糖醋丸子呢。”

　　孟琳告别了母亲，骑着□□色的自行车出发。季家离这儿隔了条街，需要拐两道弯，不近不远。
　　源桃小区，不愧是江城绿植化最好的小区之一，既无响彻刺耳的车嗽叭声，道路上的清洁也干干净净。
　　绿植有序不乱地种划，无论四季如何更迭轮换，不同品种的花朵都会盛开在绿植中，仿佛不经意间洒落的点点色彩，媚丽却不艳俗，赏心悦目。
　　自季家在高考结束后便搬去了国外暂住，而孟琳没再来过一次。时隔至今，她来到了九年前的源桃小区。
　　房子虽然不算多，但找一户家还是有点困难。所幸，季家的住址易记，就在小区中央喷泉的正对面。
　　孟琳根据记忆之中的路线到达季家，三层小洋幢，门口紧闭。季父季母应当不在家，季琼雪那所重点高中是江城放学最晚。
　　可能，只有季旌在家。想到这儿，按门铃的手犹豫不决悬在半空。
　　她弄不清自己莫名涌上奇怪的情绪，突然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

　　ding-a-ling

　　她还是按了按门铃。

　　咔——
　　门开了。

　　意料之中，迎面一眼的是季旌那张冷清的脸庞，还有扑面而来的清爽柠檬味。
　　纯白毛巾随意搭在脖颈，散乱的碎发湿漉漉地时不时流落水滴，仍存了些热雾。略显宽松的衣领露出线条硬实的颈骨，凸突的喉结偶尔滚动，尤为性感，
　　他与她的距离只有约两个拳头那样，周围产生被柠檬味笼罩的错觉。孟琳禁受不住地后退一小步。
　　季旌将女孩的后退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悄悄进了一小步。
　　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孟琳的到来，双手抱臂，顺势倚在门框边，毫无波澜看了看她提着保温袋，语气平静，问，“来还饭盒？”
　　“额，嗯。”孟琳迅速将手上提的保温袋递给他，“饭盒我洗过几遍了，如果你觉得洗得不干净的话，我……”
　　“重新洗？”季旌截住她的话，朝里侧了侧身子，目光如炬盯着她，“姐姐，要进来洗么？”
　　约许是刚洗完澡不久，少年的嗓音磁性勾人，蕴含着丝暗哑。
　　孟琳腾地突然间耳尖泛红，脸颊两边好像有些热，她微微垂下头，试图遮挡。

　　内心混乱，暗骂，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知道的是在单纯洗饭盒，不知道的是在……
　　孟琳晃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她咳了咳，拒绝道，“不了，如果洗不干净，季琼雪晚上不是回来吗？让她洗。”
　　“让她洗？”季旌顿了顿，“绕来绕去，最后不还是我洗饭盒。”
　　孟琳显然愣思半晌，季旌给她，她让季琼雪洗，季琼雪肯定会让季旌。说明了，确实仍是季旌收尾。
　　“那，我拿回去洗？”说着，孟琳伸手打算拿回。
　　季旌手一抬，避开了。还耍小心机地悄无声息将人往里带了进房子一点，他问，“我说过你洗得不干净了么？”
　　噢对哦。
　　孟琳幡然醒悟，最初都只是在假设的情况下，怎么越聊越偏。
　　季旌看着她，心想，又呆了。
　　“准备到午饭点了，要留下来吃饭吗？”季旌的神情有了丝温和，淡然道，“正好尝尝我学会不久的可乐鸡翅。”
　　季旌在邀请她？
　　孟琳呆滞两秒，回想起出门前黎姿芳说做了糖醋丸子，瞬即拒绝道，“不用了，我等会儿回家吃。”
　　良久没等到季旌的回答，正当她打算开口道别，季旌突然淡漠且鼻音有点重地嗯了一声。
　　门敞了大半，可以轻而易举透过季旌间的空隙一眼望进空荡荡的客厅，诺大的小洋幢只剩季旌，冷冷清清。
　　孟琳多嘴冒昧问了句，“你午餐会做什么菜？”她得赶回去了，“那我走了，好好吃午饭。”
　　孟琳欲转身离开时，听见他轻飘飘道，“用泡面解决午餐，你走好，不用管我，路上注意安全。”
　　“泡面？！”
　　这么随便的吗？
　　“你刚不还说让我尝尝你学会的可乐鸡翅？”孟琳以为他是午餐至少会做可乐鸡翅，所以才顺势邀请共进午餐。
　　季旌不答反问，“你不是要回家吃么？”
　　“是啊。可……”
　　她不在，他便吃泡面。
　　孟琳，“你厨艺不错，自己下厨解决午餐，没必要吃那种不营养的东西。而且，你现在才高一，正是补营养关键时候。”
　　“懒。”季旌无所谓。“你不是要走么？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孟琳怎么听出了点不情愿的意味，别扭又不肯低头。
　　“那……”孟琳当着他的面退了两步，试探性问道，“我走了？”
　　“嗯。”
　　话音未落，季旌似有些烦躁地关上门，却被孟琳手疾眼快地跑了上去，抵住合上的门。
　　少年不易近人的冷漠瞳孔微微扩睁，不解，惊诧，意料之外……
　　女生轻柔的声音响起，“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