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26、窗框中的人

　　“你还好吗？”
　　孟琳见她的脸色不太好，显然是陆子琪说了些话。
　　洛梓抿抿下唇，仍旧摇头不语。
　　“那个……” 孟琳安慰她，“子琪有时说话不经大脑，你不用在意。”
　　“嗯。”
　　洛梓在意陆子琪口中的宁，她没办法不去在意。

　　她们逛了一会儿校园美术展览，孟琳估摸时间差不多，又看见有女生向食堂方向走去，“回宿舍洗澡，还是去食堂。”

　　洛梓魂不守舍，思绪仍沉浸在陆子琪那句，油画上的背影不是她画的。洛梓隐隐约约听到她似乎提到一个‘宁’。
　　宁子杰么？
　　还是，另有其人，撞字而己。

　　孟琳唤了两声，她才回过神，“去食堂吧，吃完饭再回去洗澡。”
　　洛梓，“好。”
　　孟琳问，“老样子去二楼？”
　　洛梓，“嗯。”

　　优明附中的食堂提前五分钟开饭，她们进去的时候，食窗口统统开了，食堂阿姨拎着大铁勺，随时准备行动。
　　她们端着盘子，洛梓环视剩余的餐位，此时的人少，可供选择的位置很多，“坐哪里？”
　　“你是不知道么？”孟琳睨了她一眼，随后，目标明确走向西侧窗口的位置。
　　洛梓了然，除了那里还是那里，两个学期都未曾变过。洛梓跟了上去，她不明白孟琳为什么如此偏爱那个位置，每次只要空位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
　　孟琳一如既往地坐在能抬头，便可以看见西侧窗口风景的位置，洛梓则坐在她对面，有时会挨坐在一起。
　　叮铃铃——
　　模模糊糊的铃声顺透敞开的窗口进来，展露的田径场一角，奔跑的人影穿过树叶。树缝隙匆匆闪过整齐划一的校服，时不时可以听见有人激动的喊声。孟琳的视线停留了半刻，百无聊赖地移向别处。
　　“看什么呢？”
　　洛梓发现她一直用筷子戳着米饭，其余无所动作，转身俯视下面冲跑而来的学生。她轻啧，“得亏提前来了，要不然，那里说不定有我们呢。”
　　孟琳深表赞同，饭铃一响，食堂无疑备受欢迎。她夹了块红萝卜，提醒道，“快点吃吧，赶回去洗澡。”
　　“也不知道是谁老看窗……唔……”洛梓嘴里被塞了红萝卜，边嚼噎边白了‘罪魁祸首’一眼，脸颊鼓鼓的，“知道啦知道啦，不说了。”

　　“吃饱了？”面对的人停了筷，而食盘仍剩大半，洛梓惊问，“你就……吃这么点？！”
　　孟琳点点头，“肚子不太饿。你继续吃，我可以等你，不急。”
　　“我不吃了。”
　　“哎你别管我，肚子没饱，继续。”洛梓的饭盘剩余的饭菜，跟孟琳差不多，“小心晚上饿肚子。”
　　孟琳再次试图劝了劝，“再吃一点？”
　　“不了。”
　　洛梓其实没太大的胃口，陆子琪的话无可厚非地搅乱她的思绪，暗想，下次遇见问个清楚。
　　“今晚上教室之前，去小超市？”孟琳提议。
　　洛梓想了想，“好。”
　　准备月底了，除去计划中的存钱，她身上还有些零花钱。

　　聊笑声，餐筷声充溢食堂。孟琳端起盘子，“走吧。”
　　“嗯。”洛梓跟随她的动作起身。
　　一楼的队伍很长，有点拥挤。她们习以为常地寻找队伍间的缝隙钻出去，忽然间，孟琳的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
　　她停止脚步，疑惑地扭头看向那人，早晨见过的脸庞展现眼前，不由喊了句， “季旌？”
　　“嗯。”
　　季旌回应她，上刻情不自禁触碰她肩膀的手，背在身后，四指无声地微微朝向掌心弯了弯。
　　“你在排队啊？”话音刚落，孟琳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神情烁着丝尴尬，“我……”
　　“你不吃饭？”季旌看着她手上的餐盘，眉心微不可察地皱蹙，。
　　“啊？”猝不及防的问话，孟琳沉默一秒，缓过来回他，“吃了啊。”
　　不然，她从二楼下楼干嘛，难道在早已坐满位置里找位置？
　　“你慢慢排吧，我走了。”孟琳不打算跟他继续聊下去，望向排在前面的人，预计过三四分钟就到季旌，“拜，走了。”
　　形似若桃花的眼眸目远她离去的背影，瞳眸始终泛着淡薄，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前面已经隔出两人可行走的空道，季旌走了上去。

　　竖行两列的细叶榄仁于夕阳之下，唯美落静，身穿校服的学生并肩而行，朝气蓬勃。天边的蓝云渐褪却，大片橙红耀眼覆倾，炽热明亮的太阳余洒温光。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奇怪，食堂的饭不吃，非要去拿零食充饥。”
　　“哎，可别拉上我。” 洛梓踩着地面参落不齐的树影，明说暗指，“不知道是谁不好好吃饭。”
　　孟琳晃晃拎着刚从小超市出来的零食，浅笑道，“还说我呢，你不也剩下一大堆没吃完，跟我不相上下啊。”
　　“是谁先停筷，我不说。”洛梓道，“说不定，我可能吃完了呢？”
　　“我让你继续吃，不用管我，你又不听，现在倒赖我了。”孟琳眨眨眼，作势朝食堂走去，“来来，趁现在还可以去刷卡吃一顿。”
　　她撇撇嘴，“拉倒吧你。”
　　洛梓瞥一眼她的手腕，小小的，一只手都能全部包住，“有时候真怀疑你是饭吃少了，然后瘦成现在这般，跟个行走骷髅一样。”
　　“什么啊，哪有了。”孟琳看看自己的胳膊，“没有这么夸张。”
　　她证明似地伸出胳膊凑近，与洛梓对比，“你看，我们差不多。”
　　洛梓肤色略微偏黄，不如她的白皙干净，是幼时经常被宁子杰拉着满山遍野地跑长年晒黑，初中才慢慢注意护晒。
　　那截胳膊白得晃眼，内心腾升的羡慕与自卑感熊熊燃烧，洛梓猛地抽开手，躲避无心的对比，“你瘦点。”
　　“没有没有，貌似你更瘦一些。”孟琳按照真实想法说出口，身侧的人不答话，意识到这个话题不便再继续聊，随意问道，“月假有什么安排？”
　　洛梓想了想，“没计划，宅在家吧，你呢？准备去哪里玩？”
　　“不知道，我没想好，这个月放假，一起出去，好不好？”
　　孟琳伸出手，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好不容易放两天假，出去浪浪嘛。”
　　她的眼眸总亮着星光，一眨不眨看向洛梓。
　　“好，听你的。去哪里？”
　　孟琳搜寻脑海深处的娱乐场所，“要不我们……哎怎么——”
　　话没有说完，洛梓便迅速地拉着她掉转方向，左拐进一条叉道。她音线有些不稳，“我们去小花园逛逛。”
　　孟琳有所察觉朝原先的方向回头瞥了一眼，鹿泉勾搭着一人的肩，笑嘻嘻说着什么，而那人垂低脑袋看路。隔着不远，她辨认出那人——宁子杰。

　　孟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穿回2018年的夏天而开启人生，还是只是场梦境。

　　但无论虚幻亦或真实，她希望能躲避不该发生的事情。

　　孟琳带着曾经的记忆，宁子杰对洛梓的宠溺，不可置毋。可是，宁子杰终究并非陪她一生的人。

　　如果可以，她不愿洛梓陷入。

　　爱人的死亡，无人能承受。

　　“你跟他怎么样了？”
　　下午六点，不少人来馨思园闲逛，挨着白栏杆，欣赏校园最佳位置之一的落日余晖，与身旁的人聊天。
　　弧形白栏杆都有三三两两的人，她们只能在靠近角落的白栏杆上。
　　“你跟他怎么样了？”孟琳从透明袋摸出颗白桃棒棒糖，剥开糖纸含进嘴里。
　　洛梓知道她指谁，“还能怎样？老样子呗。”

　　当朋友就好了。

　　孟琳讶异看向她，“他不是说要追你么？你这当事人居然没反应。”

　　不，有。
　　洛梓在心底偷偷反驳。

　　“我跟他……”欲言又止，她装作毫不在乎，勾起浅淡的笑，“他说着玩而已，不用当真。”
　　“他这人，从小到大说过的假话多了去，每次都是逗我玩。”她轻轻地吸了口气，重复道，“不用当真。”
　　按理来说，孟琳该庆幸她对宁子杰的无心，或许这次他们从此只为朋友。可，孟琳心里莫名不舒服，她刚刚似乎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咕噜噜——
　　“嗯？”晚自习的教室很安静，孟琳又离得近，突兀的咕噜声听得极其清楚，她的手心掩在唇边，五指并起。
　　压低声音，肯定道， “你饿了。”
　　洛梓神情尴尬捂着肚子，希望它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点点头，“难道你不饿？”
　　“饿啊。”孟琳得意指指自己的肚子，“可它没有叫。”
　　然而下一秒，孟琳的肚子仿佛出来凑热闹，极其不配合地叫了起来。
　　咕咕噜——
　　啧，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洛梓不敢在自习课笑得太大声，憋着笑，“哟西哟西，它只是来晚了，又不是不来了。”
　　无以反驳。
　　孟琳看了眼教室墙壁的圆钟，“还有三分钟下课。”她看了看挂在课桌旁勾上的小超市购物袋，里面还有些零食和袋装面包。
　　“等下课先。”洛梓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姐妹，忍住忍住。”
　　ok.
　　孟琳的食指与大拇指绕勾成一个圈，其余三指依次微微弯曲。

　　铃声一响，孟琳迫不及待地勾走课桌旁的勾子的透明袋，转过身，将袋子放在双膝上。她们的零食全合在里面，她直接摊开任洛梓选择。
　　“要哪个？”
　　洛梓侧过身，手在袋子里翻了翻，“让我先选？”
　　“嗯呐，看我好吧。”
　　洛梓不语，拿起了白桃味吐司撕开包装，“拿着。”
　　“贴心服务。”孟琳点评，毫不客气地接过咬了一口。
　　“必须滴。”洛梓撕开酸奶味吐司的包装，“我是你爹，当然对你好。”
　　“滚犊子。”

　　洛梓正面向走廊，灯光有些黯淡，恍然间，一道高挺的人影撞入视线内，他也看见了洛梓，无声指指她们的方向。
　　“哎。”洛梓知道窗外的人在等谁，叫了声孟琳，“你家男人来了。”
　　“什么鬼？”她不明所以，“我哪来的男人？”
　　“噢不对，说错了。”洛梓改口道，“你弟弟，高一的。”
　　话音刚落，孟琳拿着未吃完的白桃味吐司离开座位，动作之迅速。
　　没一会儿，窗外站在走廊不止是季旌，还多了个她的同桌兼好友——孟琳。
　　他与她面对面站在一起，中间长方形的窗口恰当好处地将他们框住，白光照洒，好像电视里面出现的人。
　　洛梓半侧着身，手肘支在桌面，撑着脑袋，自言自语，“啧啧，哪里是去见弟弟，分明是像去见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