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25、油画，向日葵中的女孩

　　叮铃铃——
　　她们耽搁了不少时间，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洛梓边走回座位，边看了眼交叉叠放的作业本上的名字，依组序直接递到每组前面，让他们自己往后传。
　　她刚坐回座位，便问孟琳，“什么课？”
　　孟琳抬头看向白板一角标写的今日课程表，“美术，说白了就是自习呗。”
　　优明附中的美术、音乐形同虚设，除了高一享受过，升至高二后统统默认成自习课，课任老师过来看一眼就行。
　　“你说……”洛梓皱眉，看着地理老师特意粘在她作业本上的便利贴，“如果我现在上去布置作业，会不会拉仇恨值？”
　　孟琳匆匆环视一番，此时的教室弥漫轻松的氛围，还有偷偷地讲话声，“会啊，身为你的好同桌，建议你睡觉睁开眼睛。”
　　“啊——”洛梓颇为怨念看着便利贴，“那我晚上再告诉她们？”
　　“你确定？让我看看，老头儿布置的作业多不多？”
　　孟琳好奇地凑过去，便利贴的内容显现眼前，浅蓝的纸面，上行写了未交名单，空白处是地理老师遒劲有力的红色字体。

　　练习卷（十六）、（十七），后天第一课之前，拿去办公室交。

　　孟琳抢过洛梓桌面的练习卷，迅速之快地翻了翻，看看需要写的页数。

　　很好，总共两张卷子。

　　孟琳感觉眼角抽了抽，露出半笑不笑的笑容，“贴心提示，你晚上告诉他们，可能加大‘死无葬身’的风险。”
　　“趁现在自习课，给他们争取多一点时间写练习册，你也方便交差。晚上还要测试呢，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以前觉得六科之中，地理可能会轻松点，老头儿一来，啥都不是。”洛梓轻叹，“算了算了，认哉。”
　　孟琳翻找出练习卷，揶揄她道，“别磨唧，赶紧去写，高二（11）班的地理科代表。”
　　“下学期不当了。”洛梓离开座位时说了这么一句。
　　孟琳离得近，唇边荡漾浅浅地笑意，下学期你还照样当。
　　当洛梓走上讲台的那刻，台下的视线渐渐投过来，内心疑惑她接下的动作。洛梓随手拿了支白板笔，垂眸扫了眼浅蓝色的便利贴，不一会儿，白板出现上面的内容。
　　瞬间，平静的教室化为怨气。
　　“什么鬼？地理……”
　　“数学试卷还没写完呢，又来一张！”
　　“十六、十七，两张！”
　　“后天早读下课交?！”
　　“啊，我挂了！”
　　……

　　洛梓写完赶紧溜回座位，抓时间写地理卷子，孟琳捂着嘴偷笑，“早死早超生。”
　　“语文都没它多，一个副科咋怎么多事。”洛梓吐槽道。

　　美术老师不知何时走到教室门口，听见里面的哀嚎，怀疑走错教室。往后退几步，看班级牌。
　　没错啊，高二（11）班
　　“先静静，二楼办公室都听见了，再嚎，等会儿该打120了。”美术老师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上问，“十一班的同学怎么啦？”
　　清新雅俗的繁花油画纱裙长至脚裸，一支画笔盘发，碎发凌乱不失美感。
　　教室内非但没安静，反而越加‘放肆’。
　　“老师！你看看白板，作业这么多！”
　　“就是嘛，一个接一个滴！”
　　“挂啦挂啦——”
　　“高二生不配轻松！”
　　“干脆埋了我吧！！”
　　……
　　美术老师看向白板的一侧，密密麻麻地各科作业布置凑堆。确实有点多，顶她当年的一周。
　　“看来，你们现在都要赶作业？没时间？”
　　陈哲楠意识到其中的含义，喊道，“老师，你想带我们干嘛？”
　　“呦呵，挺明通。”美术老师笑着道，“没想干啥，美术展览弄好了，然后你们的班主任也同意了，就是想问你们要不要去参看？”
　　领悟话中的意思，他们情绪转变迅速，怨念刹成喜悦，教室里闹哄不己。
　　“老师的邀约，我们舍作业伴陪！！！”
　　“哦吼——吼吼吼——”
　　“作业算个毛，打入冷宫。”
　　“我爱美术！”
　　“快走快走！！不容错过。”
　　……
　　美术老师了解他们的脾性，哪是爱看美术展览，分明想自由活动，之后提前冲食堂干饭。
　　“一群兔崽子。”美术老师挥挥手，“好啦好啦，给你们放松放松，怕憋出病。别愣着了，都走吧。”

　　话音刚落，教室内欢成一片。
　　“美术老师万岁！！”
　　“哦豁耶——”
　　……
　　相较于其他人的喜悦，洛梓倒格格不入，毫无波澜地埋头写卷子。孟琳表面虽平静，但心情跟他们是一样。
　　教室的人几乎走完了，她看见洛梓一动不动，问，“我们不去？”
　　洛梓头也不抬，思考卷子上的题目，“不去，你可以找别人陪。”

　　孟琳只要需要人陪，总能找到别人，来替代她的位置。

　　无处可释放的不安感，她永远都会所有人于替代。

　　“你瞎说什么胡话。”孟琳有些不悦，真心把洛梓当朋友，却让她找别人，感觉被推开。
　　孟琳抢过她手中的按动笔，阻断洛梓写卷子的动作，“你不把我当朋友了？”
　　“没有。”
　　洛梓发自内心地认为，与孟琳交朋友是她的幸运。
　　她拿回按动笔，“我想把作业抓紧写完，下周月考了，多点时间来复习。”
　　孟琳了解她，月考前一周拼了命的复习，成绩下降几名都会伤心。孟琳觉得她将成绩看得过重，又不是期末考和高考，小小的月考而已。
　　“我陪你。”孟琳重新拿起笔，看着卷子。
　　洛梓写了几个字，余光瞥一眼身侧的人。教室里的人差不多全走了，安静得很。
　　“不写了不写了。”她不好意思让孟琳陪，甩下笔，“出去看看。”

　　明烈炙热的阳光悬挂于空，光照透树叶间的缝隙点点投射细碎的光柱。夏风不经意间吹过，微乎其微，吹不走燥热。

　　高一教学楼底下的同学很多，来来往往，驻足不前。细线串挂在柱子上，使用夹子悬起一幅幅画，供人欣赏。
　　“宁子杰，你那边好了没有？”陆子琪收拾好剩下的夹子，朝不远处的男生喊。
　　“哎，可以了。”宁子杰挂上最后一幅画，搬着空掉的纸板箱，走到陆子琪身边放下。
　　行道的中央有五张拼接的课桌，艺术石膏像依次摆在上面，那里围了不少人。
　　“啧，看来有些班可以下来玩。”陆子琪靠在角落的柱子，环视周围，发现一同布置展览的人已经不见踪迹，不知溜哪里去了。
　　宁子杰敏锐捕捉她的话，眼睛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人。没有看见印烙内心的身影，淡淡的落寂显而易见地浮现眉眼间。
　　“我没看见我们班的人，你看到没？他们该不会不得出来吧？”陆子琪道。
　　“第八节不是体育课。”宁子杰心不在焉道，“能出来才怪，你以为像我们？”
　　班里只有他们俩个人，托美术老师的缘因才可以少上两节课，要不然还在教室上自习。
　　“那些人怎么出来？”
　　“你傻啊。” 宁子杰道，“人家要么上体育课，要么被老师放出来。”

　　他们班是重点班，能放出来才奇怪。

　　陆子琪不服气地哼了声，“你才傻呢！”
　　“去食堂了，拜。”
　　宁子杰懒得浪费时间搭理她，倒不如去食堂等开饭。
　　“唉别急着走呀……”陆子琪忽而一转语气，狡黠笑了笑，耐人寻味，“你确定？”
　　宁子杰准备迈出的脚步生生顿住，“什么意思？”
　　“呶。”她下巴一挑，神神秘秘道，“往后看，你会感谢我。”
　　心头一颤，他迫不及待地转身，一眼看见距离几步远的女孩。

　　“这幅画好好看。”洛梓一眼被戳中，不由自主地产生心灵共鸣。

　　绽盛繁荣的向日葵利利落落散发独自的美，蓝色透明的雨滴纷纷试图打弯它们，却未得逞，倔强不屈。它们不再藏匿于深浅交杂的绿草丛，勇敢冒现，只需一眼，便捉住了目光。

　　自信倔强，向阳而生。

　　向日葵诠释了万丈光芒的太阳，意味着朝有光的地方奔跑，跑向属于自己的世界。

　　灰白花领的女孩披散棕粟色波浪卷提着盏忽灭忽闪的灯，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天色灰蒙蒙落雨，风掀起女孩的衣摆。她没有撑伞，独自行走于向日葵丛包围的小路，泥巴溅湿裙摆。

　　雨不停地下，周围是黑暗无光。

　　画中的女孩背影，越往前一步，离黎明越近。大片的向日葵高直，女孩显得极其渺小，却不阻碍女孩可以如同向日葵般向阳而生。

　　“嘶——”孟琳摩挲着下巴，画风很眼熟，跟陆子琪送的画相似。
　　她看向油画旁标名的名字——高二（9）班陆子琪。
　　果不其然。
　　“洛梓，这人你认识。”
　　“啊？”洛梓怔愣半刻，看向油画旁标名的名字，不自觉地念出声，“高二（9）班陆子琪，她……”
　　未等洛梓说完，便被孟琳打断，“呦，宁子杰，忙完了？”
　　“嗯，我记得你们班这节可不是体育课，你们该不会旷课吧？”他嘴上开着玩笑，视线始终在一个人身上。

　　嗓音在身后响起，洛梓明白他在她身后。
　　大脑刹那间白了一片，没料随便走走都能遇见不想看见的人。

　　“你可真逗。”孟琳，“我们被美术老师放了出来。”
　　“哇哦，这么好。”陆子琪突然窜了出来，同孟琳站在一起，对上洛梓的视线，笑吟吟道，“又见面喽，美女。”
　　洛梓扯出淡淡地笑，“你好啊。”她指指画上的女孩背影，夸赞道，“你画得这幅画很好看，特别是这里。”
　　“这里啊——”
　　陆子琪拖长语调，忽而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向站在洛梓身后的他狡黠地挑挑眉，“最初没有女孩哦——”
　　“没有？”洛梓不明白，“后面加的？”
　　陆子琪意味不明地点点头， “不过……”她毫无征兆地凑近洛梓的耳边，低声道，“偷偷告诉你哦，这上面的背影不是我画的，还有……”
　　“哎呀你干嘛——”
　　陆子琪没讲完，便被宁子杰拉走。
　　她的声音不大，吸引不了目光。

　　“她刚刚在讲什么悄悄话？”孟琳捺不住好奇心问。
　　洛梓仍未回神，木讷摇摇脑袋。女孩背影不是陆子琪画的？那是谁画的？

　　“宁子杰，你不能让我把话讲完？”陆子琪一脸不争气地看着他，“你干脆单一辈子算了。”
　　“别以为我猜不出你讲了什么。” 宁子杰受不住她那种看儿子的目光，“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心当成驴肝肺 ！
　　“本来就是你画她的背影，波浪卷也是因为她喜欢那种发型！你不讲，她怎么知道啊！”
　　他问，“你知道？”
　　“猜滴。”
　　宁子杰烦躁不已，却只淡淡道，“这种事情不用跟她讲。”
　　“Why?”
　　“没必要。”

　　宁子杰留下一句，转身离去。

　　小矮子不喜欢我，知道擅作主张画她，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