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抱抱你》田硕

18、混沌

　　“吃饭啦。”姑姑端出热气腾腾的的一盘菜，放到餐桌上，“孩子们饿了吗？过来边吃边聊吧。”

　　一看已经到中午了，姑父招呼他们两个吃饭：“来来来，你们姑姑今天是大厨。”

　　两个人坐下，见姑姑和女佣已经把菜都摆好，她解下围裙，“看我今天炖的排骨，放在砂锅里焖了快两个小时，快尝尝。”

　　姑父笑眯眯地夹起一块：“这还是之前娘教你做的吧，现在是你的拿手好菜了。”

　　今天氛围家常，也没有喝酒，堂哥和小杰很勤快地把茶杯拿来，茶壶在堂哥手边，他拿起来给姑姑姑父每人倒了水，还伸手去拿小杰的杯子。

　　小杰刚说不用，她自己倒就可以，但他还是没让小杰碰茶壶，给所有人倒好水后才坐下。

　　“哥哥会心疼妹妹了。”姑父笑着喝茶，然后拿过茶壶自己倒水，“你看，这就是亲兄妹，将来有什么事，这就是亲哥哥。”这句话是对小杰说的。

　　“一家人就是这样，都是亲人，谁没个有难处的时候，搭一把手就过去了，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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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他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遛弯，中午时分，外面没什么人，这片地也空旷，挨着一个小山丘，风水不错。

　　天气还比较热，他们慢慢走上山去，姑父一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回身往山下望：“前几天刚下过雨，树林长得茂盛啊。”

　　“郁郁葱葱。”听着树林深处的沙沙声，小杰点头道。

　　“嗨呀，有文化的孩子说话就是好听。”姑父抚掌大笑。

　　遥望碧空如洗，林中又清凉舒适，他今天很高兴，趁着短暂的休息又同孩子们聊了起来。

　　“能和小孩们一起说说话真是不容易啊，你们浩哥哥好长时间才回来一次，好久没这么开心地和年轻人聊聊了。”

　　“现在世道变得太快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姑父也没上过高中，你们两个将来怎么走还是要看自己，当然，要是有什么我能给你们帮个忙，让你们走得顺畅点的，那姑父还是很乐意的。”

　　两个人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对长辈递来的橄榄枝表示感激。

　　“等你们有出息了，我可等着你们请我喝酒的，啊。”

　　他笑着，点到为止地暗示，“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给你们一点压力，也是对你们抱有更高的想法，我那几个侄子没这个本事，我也不会和他们说这个话，姑父对你们有期望，才对你们提这样的要求，明白吗？”

　　堂哥立刻明白了姑父的意思，正色地点点头。

　　这就向一位前辈的接力棒传到了后辈的手里，这样的殷殷期望令他感到了光荣的责任，也感到自己被扶持，被信任。

　　“好小子，”姑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着你们请我喝酒啊。”

　　林杰回头看看小杰，她跟着点头，但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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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小杰抱膝坐在椅子上，好像在自言自语：“我从前总有一个想法，我要超过李启，要给娘争气，我也确实做到了。”

　　不能否认，李启是李家优秀的子弟，但小杰可以比他更优秀，李启考班里前五，小杰能考到前三，李启考到前三，小杰能考第一。

　　“但好像还不够，我们面前早早有两条铺好的轨道，是大人们铺的吗？也不是，它们早早就在了，有坚固的地基，存在了很久很久。”

　　“他们把我们放上轨道，我们努力地向前开，小时候挨的很近，好像我们是一样的，但它只会随着我们长大而分离，然后分隔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走向不同的世界。”

　　“如果我想通过努力得到认可，那简直就是个笑话了，我会成为锦上添花的那朵花。我那些小小的不甘，单方面的努力和比较，不管输赢都没有人在意，这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我们从来都不在一条赛道上。”

　　她说着自己笑了：“但是，难道我要说我不在意，然后放弃一切来哄骗自己吗？”

　　林杰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人用数千年的时间垒好了坚固的围城迷宫，只要把孩子们放进去，她们就会自己在里面绕圈圈，最后按照既定的路线走。

　　小杰抬头望向林杰：“我常常感到愤怒，姐姐，愤怒是一种不理智的情绪吗？”

　　她爱怜地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愤怒是你内心自然原始的力量，它能立即反击那些伤害你的东西，保护你，守卫你。维护你的内心，让你不被轻易改变，让你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意识到你是你。”

　　“你愤怒，代表你与自己同在。”

　　母亲的腰好多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能下地了就开始试着干活。这是她已经习惯了的生活常态，让她什么都不做她反而会难受。

　　今天天气很好，几个奶奶、大妈在巷子口墙根底下坐着小马扎聊天，还支起了小桌子。

　　见母亲出来，几个相熟的奶奶忙关心她怎么样了，母亲笑着说好多了。

　　街坊里，母亲是最得人心的媳妇辈，她们招呼母亲一起来乘凉。

　　这些积古的老人家给她讲养生经：“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也不是那年轻的了，可要注意呢，我们这骨头脆的，最怕扭着摔着的。”

　　一旁赵大娘也说：“就是呢，照我说，你就是太瘦了，去屠户那里买一点大骨熬汤喝，汤水最补人，也不多费钱。”

　　赵大娘最是热心，前几天她还给母亲送来用纸包好的一小包当归，让她拿来做药膳。

　　母亲谢了她们的好意，听她们继续聊天。

　　闲来东拉西扯的，张大娘说起一件逸事来。

　　“现在人观念都变了”她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我那天去吃村里老王家喜酒，也讲究了，流程一样不少，还洋气地请了司仪。”

　　“就是西洋人搞的那套？现在流行着呢，人家叫中西结合，什么事都是西洋人先进，都学他们呢。”

　　“对了，就是这么回事。那司仪可会说话。”她吐出两片瓜子壳：“新媳妇敬茶的时候，人家说’先叫爹，先生两个带把的，先叫娘，进门以后有钱花’，人家新媳妇接着就叫娘。”

　　“现在都是有钱就行了。”另一人拉长语调，又拿起一把瓜子来嗑。

　　时代确实变了，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变吧，母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