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抱抱你》田硕

11、媳妇

　　天色将明，林杰也睡不着了，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回忆纷至沓来。

　　小杰大概已经出发了，但这次难得的旅行最终却并未顺利成行。

　　起初一切都很好，一行人开开心心地上车。新购的小汽车，黑亮的漆，干净的座椅，开出去十分拉风。

　　出门没多久，车拐了个弯，接了婶婶的一个姐姐上车，她要搭便车去县城。亲戚这样的小忙叔叔自然答允。

　　于是大家就要挤一挤，奶奶揽着堂哥坐在副驾驶，小杰、婶婶和婶婶的姐姐做在后排。

　　从这场旅行开始，婶婶的嘴巴就没有停过，她太得意忘形了，跟姐姐炫耀自己丈夫买的小汽车，好像拉她搭便车是很大的恩惠。

　　那位阿姨性格有些腼腆，家境普通，体态微丰，对妹妹的话只能应答着。

　　一会儿，婶婶又东拉西扯，说车里有些挤，评价姐姐的衣饰有些过时。

　　气氛变得很尴尬，小杰偷偷撇了一眼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不尊重别人。

　　好不容易等到她下车后，婶婶又开始说爷爷为什么不来，应该来的，多好的出去玩的机会，一连说了好几遍。

　　开车的叔叔越来越烦躁，几次开口让她安静一会。可过不了多久婶婶又故态复萌。

　　“哎呀，还是该让老爷子出来玩玩，也算是做小辈的尽尽孝。”

　　车开了有两个小时了，车内机油的气味更显得有些闷热。婶婶不中听的话让他终于受不了了，他重重拍打了两下方向盘，让她闭嘴。

　　婶婶一惊，有点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我怎么惹着你了？”

　　“孙娇，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叔叔真的生气了，连奶奶都有点害怕。

　　此时路程已近半，早已出城，城外的路有一些窄，也不太平坦，叔叔恼怒之下开得有些快，车子在路上颠簸。

　　“不行，成宝，停车，别开了，这太危险了。”儿子的情绪不对，奶奶觉得很不安，当机立断地要他停下。

　　但叔叔的话里透着烦躁：“我有数，您坐好就行。”

　　“不行！马上停车！”奶奶不敢碰正在开车的儿子，声音严厉中透着惧怕，“我现在就要下车！停下！”

　　车里的氛围在短短几分钟里从压抑不悦到爆发，这让两个孩子感到害怕。

　　叔叔无奈，踩停了刹车。这辆刚刚擦洗过的锃亮的小汽车就这样停在了土路边。

　　他拿起一包香烟，打开车门出去，然后带着气一甩，车门“呯”地关上。奶奶也急忙下车。

　　两个孩子连忙跟着奶奶下车，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都有些不安和害怕。

　　婶婶眼看着把事情搞砸，也开始害怕，她下车后站在车旁，犹豫着不敢上前。

　　这里已经是郊外，路面没有城里平整，宽度不容两车并行，路是高起于地面的，路旁矮下去的小坡上有稀疏的杂草和灌木，然后是一排高大的杨树，笔直笔直的，形成一道屏障，再向外就是广袤的耕地，想来附近有村落。

　　叔叔走远几步，踩着枯折的杂草，一手撑在树干上，摸出一根烟来，奶奶跟过去，知道他不愿意让人立即打扰，一时没有靠太近。

　　婶婶抬步像上前解释点什么，被奶奶察觉，狠狠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过来。

　　火柴划了三次才着，他点燃烟后，抽了一大口，吐出灰色的烟雾，试图平复心情。

　　抽了几口后，那折磨了他一路的烦躁才消下去些，但暴怒后的余音让他心情依旧很差。

　　小杰站在车边，看到奶奶走到叔叔身边，说了些安抚的话，总算是安定下场面，开始商量后续如何处理。

　　“这还怎么上人家家里去？”叔叔之前的兴之所至已经彻底被浇灭，“弄得这事！到处得罪人，带出去丢人。”

　　奶奶考虑了一下现在的事态：“这个状态是不好去了，孩子们也都吓着了。家丑不可外扬。可是你都跟人家约好了，怎么说呢？”

　　“路上有个邮局，我送个信给黄先生吧。”叔叔把抽完的烟头掷在地上，抬脚碾了碾，“花点钱送个快信，立刻出发，下午就能到了。”

　　“那就这样吧。成宝啊，你别生气，安全要紧，咱回去说。”

　　叔叔点点头：“娘你去看孩子们吧，我自己待会儿。”

　　几分钟后，叔叔走回来：“我送你们回去，我们不去了。”

　　回去的路上，一切都很沉默，来时的喋喋不休令人烦躁，回时的沉默则十分压抑。

　　回家时已经是中午了，女佣看他们回来了很惊讶，但注意到一家人情绪不对，很知趣的没有说话。

　　奶奶脸上透出疲惫，吩咐女佣先给两个小孩准备点吃的，然后叫父亲母亲来接小杰。

　　这会已经过了平时的饭点，女佣把昨天奶奶给爷爷准备好的烙饼放在灶上热了热，配上小咸菜，尽快端了出来。

　　叔叔在院子里抽烟，婶婶躲在里屋，奶奶坐在那，都没有吃。

　　小杰和堂哥一人拿起一个饼来，没滋没味地吃起来。堂哥的情绪更为低落，他咬了两口饼，突然哭了起来，饼也放在一边不吃了。

　　受他情绪感染，小杰也觉得很难受，泪水跟着涌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哭啥？”奶奶走过来挨个抚了抚后背，“大人吵架，不关小孩的事。”

　　见叔叔走进来，她扭头跟叔叔说：“把孩子都吓着了。好容易带出去玩一趟。”

　　叔叔有点愧疚，正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父亲母亲一脸担心地走进来了。

　　“娘，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出什么事了？”母亲看众人都安全，赶紧走到小杰身边，“小孩怎么都哭了？”

　　从刚刚压抑的氛围里出来，小杰抹干净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地拉住母亲的衣服，把头往母亲身上靠。

　　情绪总要释放，就是刚刚哭的太厉害，这会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婶婶终于从屋里出来，不自然地叫“大哥大嫂”。

　　母亲一看，大致猜出，估计是内部问题了，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幺蛾子。

　　果然，奶奶开始跟她的大儿子大儿媳复述今天发生的事，半天的憋屈也终于释放出来。

　　她拉着母亲详细地描述婶婶的话：“又是说她姐姐胖了，又是嫌人家打扮过时，你怎么这么得意啊？！”

　　她的愤怒一点点升温，语句还很条理，一条条地批判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小儿媳：“在那一个劲说他爷爷怎么不来，应该让他爷爷来的，是咱们不让他去的吗？小云你说，当时是不是都劝他爷爷一起去，是不是她自己说让小启去叫他爷爷，说看孙子能不能请动老太爷的？”

　　母亲只能点头应和，她倒不是真的要母亲给什么答案，继续说道：“小启当时也去劝他爷爷，他自己不愿意去我们能怎么办？你看看她在路上一遍遍说，那个嘴就不停！”

　　她又指叔叔：“成宝一路上被她整的烦烦的，说了多少次让她闭嘴，最后气的拍那个方向盘。”

　　奶奶越说越痛心疾首：“那是汽车啊，不是马车，速度这么快，在那种路上，我生怕出事啊，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啊。”

　　“我当时就说不行，赶紧停车，必须停车！”

　　她对着母亲，眼泪简直要出来了，“小汽车这么快，我的儿子孙子孙女都在这个车上，这要是出事，我们这个家就全完了，她这是要毁我这整个家啊！”

　　母亲连忙安慰她：“您别着急，这不是都平安吗。”

　　奶奶喘了口气：“幸亏都平安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把整件事复盘完，她终于把矛头指向了今天的罪魁祸首：“你买个小汽车了不起了！就你男的厉害，了不得了，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别人坐坐是欠你的！你姐姐不能坐，你大伯家的孩子不能坐！是不是我也不让坐了？”

　　这话说的让婶婶没法接，她难堪地小声回答：“我没这个意思……”

　　但这时也没有人能帮她解围，她只能尴尬地站在那，承受着老太太的怒火。

　　奶奶冷笑一声：“都看不起，就这么想让他爷爷去，这个家就老头一个好人是吧？整天什么事不管，就都夸是个好老头了。”

　　不做不错的爷爷这时也坐得远远的，不愿掺和进这场家庭纷争。听到奶奶说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胡闹，捣乱！”

　　这是在说婶婶，看来这位老太爷并不领婶婶的情，他也不喜欢这个作风新派的儿媳妇。

　　小杰听奶奶这句意味不明的抱怨，还未能深入想明白，就被奶奶下面的狂风暴雨继续席卷。

　　“我不知道你整天都在干什么，孩子我给你带着，家里的事也不用你管，就照管你这个小家你都照管不好，成宝刚升官，你就在这拖后腿，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她又指母亲：“你嫂子带着孩子又管着家里的事，都做的好，人家什么都不说。”

　　在孩子面前被婆婆这样指责，婶婶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撇了一眼母亲，又很快收回了眼神。

　　她一向不怎么看得起这个大嫂，妯娌之间年龄差的有些大，观念上有很多不同。在她眼里，这个大嫂就是个没本事的传统女人，只知道带孩子讨好婆母，围着锅台转的，在丈夫面前不过得到一份尊重罢了。

　　她甚至也不怎么看得起丈夫的大哥，觉得丈夫只是因为他年长才尊敬大伯哥夫妇的，他虽是兄长，却并不比自己的丈夫有成就。

　　奶奶继续说道：“你娘家是给你陪嫁了个铺子，可也不见你经营的怎么样啊？连你男人都照顾不好，每天心高气傲的给谁看？”

　　最后她甩下一句话：“你回去问问你娘，该怎么给人家当媳妇！”

　　一屋子人不好说话，只能母亲小心地安抚着奶奶，平息局面。今天可以说是矛盾爆发的开端，这样的事母亲将来还会做许多次，她常常两头劝，为所有人提供了一个情绪平衡点，有时还做传声筒，让每个人有一个台阶下，让这个家一次次归为平静。

　　奶奶顺了气，坐下来不停了一会儿，开始收拾局面，结束这半天的乱局。

　　“你们把小杰带回家去吧，别把孩子吓着了。”奶奶有点累地勉强笑了笑，“小启回来哭，小杰也跟着哭。两个孩子一起在这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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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了一个收藏（另一个是自己点的），谢谢这位唯一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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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孙娇是全文唯一一个勉强称得上极品亲戚的角色，她倒是想宅斗，想当娇妻，但娇妻也是女性的幻想啊，父权分分钟教她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