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抱抱你》田硕

10、生变

　　元宵节后，林杰就没有频繁出现了，学校的生活小杰没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转眼间，小杰已经十岁了。

　　明天要放中秋假，自从小杰年级升高，最近一两年她来正院的次数在慢慢减少，她四年级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个子长高了许多。

　　母亲在收拾衣服，把旧衣服收拾出来打包好，准备送给邻居家的小妹妹。

　　这一片邻里关系好，多是上一代就开始的交情，母亲为人又好，从老婆婆到小媳妇都处的好，见面都极和气的。小杰也穿过不少邻居家送的旧衣服。

　　“一年一双新鞋，长这样快。”母亲麻利地把小杰的旧布鞋叠在一起，用布条捆好，“衣服也换的快，留了布也穿不了三年。”

　　女孩子长个子早，小杰在班里比许多男学生都要高，性格又大方，孩子王一样。

　　“走吧，我们去你丽姨家，问问萍萍要不要。”

　　丽姨是母亲出嫁前的好朋友，两人聊了许久，走时丽姨还送了母亲自己编的头绳。

　　母亲的朋友很少，能常见的就更少了，女人家平日没有什么消遣，日子就一天天过，没有任何出格的事。

　　放假第一天就是中秋当天，自然又要去正院和爷爷奶奶一起过。

　　父亲和叔叔两兄弟在一起，中午就小酌了几杯。

　　今天氛围很不错，林杰一出现就感受到了。

　　小杰还是坐在一边听大人们聊天，林杰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小杰身上，自然地坐到她身边。

　　今天最高兴的好像是奶奶和婶婶，有种与有荣焉的意味，格外地荣光焕发，尤其婶婶，得意的心情已经溢出来了。

　　听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听明白，原来是叔叔在商会升职了经理，他工作的商会在整个北方名声都响当当的，能在这样一家商会里做到管理层称得上是极体面的事了，更何况叔叔才三十出头，足以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了。

　　这几年是叔叔事业发展最快的时期了，他读过水师学堂，又年轻肯干，被上司看重，前段时间还攒钱买了一辆小汽车，称得上是春风得意。

　　“商会里职位调动，黄经理刚好升职副总监，蒙他提携，让我接他的位置，这个人为人仗义，做事稳健，肯带我是我的福气。”

　　奶奶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知道就好，人家能看重你，就是难得的贵人，你还年轻，凡事多学习，让人家知道你明白人家的栽培。”

　　“是。”叔叔点头，“我刚上任，肯定要多向上司请教。”

　　“黄先生是看中成宝，成宝正儿八经学的商科，黄先生一向另眼相看，还说中秋请我们去他家呢。”婶婶很以自己的丈夫为傲，在今天的饭桌上，简直要比叔叔本人还风光了。

　　“真的吗？那你得好好备份礼，郑重地去拜访一下。”奶奶已经开始琢磨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做节礼了。

　　叔叔看了一眼婶婶，有点不满她多话，但还是很高兴地跟奶奶解释：“是这样，黄先生在近郊有个庄子，是挨着明晶湖的，中秋他会带家人一起去度假，他说我可以带家人去和他们一起度假。”

　　小杰悄悄睁大了眼睛，她还没见过明晶湖呢。

　　“黄先生人品厚道，我跟他私交也算不错，他祖上是有名望的家族，家底殷实，平时最喜欢钓鱼，他们庄子上还可以自己烤鱼吃。”

　　奶奶听了笑：“那还是位性格潇洒的先生。”

　　“对，烤鱼还在次要，钓鱼能钓一天，自有乐趣。”叔叔夹了一筷子花生米下酒，“人家是真心邀请咱家人去玩，黄先生的父母也会去，我想，带着您二老一起去。”

　　“带着我们？这合适吗？”奶奶高兴之余有些犹疑，“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是家庭聚会的形式，黄先生家老人都在，还有孩子，也是一大家人，你们去了也好交流。”

　　看奶奶动心，叔叔继续劝道：“自从我买了车，您二老还没坐过呢，带你们去兜兜风，小启还挺期待的。”

　　“也行，人家真心邀请，咱们家就去玩玩，我下午去备些礼。”奶奶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爹呢，一起去吧？”

　　爷爷从不管家中琐事，也不愿意出门社交，除了几个老朋友年节见一见，其余时间都是自己读书看报，和孩子交流也少。

　　“不去。”他丝毫不感兴趣。

　　奶奶转过头去劝他：“孩子带你出去玩呢，怎么不去？”

　　“我不愿意去。又不认识人家。”

　　婶婶笑着把她的宝贝儿子推出来：“让小启叫他爷爷，看看孙子能不能请动老太爷。”

　　堂哥在众人的目光中表现得还是挺大方的，上前去劝他固执的爷爷：“爷爷，为什么不去啊，您自己一个人在家不会无聊吗？”

　　“不用管我，有小陈给我做饭就行。”老太爷看上去确实很不喜欢这样的活动，比起出门，他更喜欢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

　　老父亲的性子就是如此，看他实在不想去，叔叔也就不再劝，只麻烦奶奶为他准备份丰厚的节礼。

　　这种重要人际关系的礼物代表了男人的面子和礼仪，按说这样的事应该由他的妻子，也就是婶婶来做，但显然婶婶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主妇，为保万全，他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了自己操持了数十年家事的母亲。更何况，刚才奶奶就提起要替他准备。

　　叔叔新买的小汽车最多可以坐五个人，小孩更可以挤一挤，既然爷爷不去，他就想起了他亲爱的大哥。

　　“还能再带一个，哥，让小杰也一起去玩玩吧。”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突然被提到的小杰像被一个惊喜砸中，有一点期待地看着父亲，她还从来没有出这样的远门去旅游，但转瞬又有一点犹疑，她没有离开过母亲，一个人跟着他们去一个陌生人家里让她有点不安。

　　“再带一个小女孩你们方便吗？路上要走半天吧。”父亲倒无可无不可，只是怕给弟弟添麻烦。

　　叔叔满口答应：“没有什么不方便，让娘带着她就行。”

　　“那也行。”父亲点点头，问小杰：“你想去吗”

　　小杰在向往和不安之间犹豫：“只有我一个人吗？”

　　母亲看出了她的不安，但有机会出门实在难得，自己又没有能力带她出去，于是鼓励她：“去吧，也去见见世面。”

　　小杰的确心动，对外出的向往渐渐压倒陌生的不安，她悄悄看向林杰，想在答应之前再寻求一点支持。

　　林杰从这段对话刚开始就明白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她听完他们的对话，看事情如她回忆里那样向前进。

　　小杰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突然眼前模糊，脱离了梦境。

　　小杰刚刚看过去，只看到了姐姐离开的残影，她原来待的地方，空空如也。

　　寻不到林杰的踪影，她只能应答，然后向叔叔道谢。

　　林杰从梦中突然清醒的时候，还是黑夜，周围一片寂静。

　　刚刚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小杰还没来得及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难道，确实如她所想，她不能改变任何事？过去发生的事，都是已成定局的事，她无法干涉，哪怕只给出一个眼神的暗示也不行。她所能做的只有陪伴。

　　但无论是她还是小杰，都能感受到这场奇遇不是一件无意义的事。她不是仅仅被迫回顾了她幼时经历的事情。

　　人所承受的每一点伤害都会在心底留下痕迹，哪怕时过境迁，也会愈合为成长的瘢痕。她最初进入这个梦境时，没有丝毫的留恋。她甚至不想改变，只想离开。她从不惧怕过去的痛苦，但每每想起，都有不甘和愤怒在燃烧。

　　而在小杰身旁，她面对同样的事情时，她会更多地怜惜小小的自己，会想抚平她不为人知的心绪，同时也安抚了自己，真正降低了已造成的伤痛。

　　林杰没来得及做任何事，这件事就按它原本的轨迹自然地发展了下去，小杰答应了明天的旅行，显得很高兴。

　　母亲也很高兴，她是很愿意让孩子多出去走走，多见识一些东西的，这和她重视小杰的学习是一个道理。

　　她能力极有限，但她在能力之内尽力为她的孩子争取。

　　父亲和爷爷一样，是不愿意出门，讨厌凑热闹的人，自然不会带着麻烦又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出门。孩子小的时候都是母亲教养，他只要把控一下大事，比如孩子入学、考试就可以了。林杰是在十多岁懂事后才与父亲有了深入交流的话题。

　　和有点古板的父亲不同，叔叔作为家里的小儿子，接受了更多的新式生活方式，思想更开放一些，他从不吝于表现对妻儿的爱，也爱玩会玩，同儿子处的一向不错。所以，这样旅行的机会一直都只有堂哥才有。

　　母亲帮小杰收拾出这两日的换洗衣服，装进她的背包里，一边装一边仔细叮嘱她东西的位置。

　　“手帕给你放最外侧了，方便你拿。”

　　“好。”小杰答应着，有点兴奋地问母亲，“娘，那里多远啊？爹说开车也要走快半天呢。”

　　“娘也没去过，在湖边应该景色不错。你跟着奶奶就行，听他们安排。”

　　“我知道了。”小杰乖乖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