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江湖·情》沐晰

64、第四章 蛊洞之祸

　　归良初次听说五仙教的名头，段智月在旁悄声说道：
　　“此乃苗家一个教派，她们自称‘五仙教’，中原江湖流传的则是‘五毒教’。”

　　归良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心忧起来。传闻五毒教不分善恶、不分礼教，一切随性而为，也有为利益而大肆虐杀的过往。

　　“你们是汉人？”那女子又喊道。

　　“是又怎样？”白玉堂剑尖依然停在吹笛人手腕边寸余，斜睨一眼杀气迸现，已然让那吹笛之人蹙眉瞪眼。

　　“玉堂，下面有些不对！”展昭手中不停，但耳目仍关注到水池有异。水池中的毒物在笛声的催动下开始彼此撕咬吞噬。蟾蜍卷舌吃了蝎子，蜘蛛结网毒了蟾蜍，蜈蚣又与蜘蛛咬在一团，一条蛇游走过来将其尽收腹中却又被几只蝎子围攻致死。如此反复的缠斗、撕咬、吞吃，水池中的活物越来越少，水池中的水已是红黑一片，气味越发的令人作呕……

　　只见一只斑斓大蛇吐着信子往甬道方向逃出，被蜈蚣咬住的尾端不住拍打地面，归良大叫一声拔出长剑却无论如何抬不起臂膀，腹中翻搅又呕了出来。水涟自小在蛇窟长大，这些毒瘴气对她来说犹如家常便饭，但见归良、段智月等人有气无力，想是毒瘴因水池中的翻搅而浓重起来。水涟虽怕蟾蜍蜘蛛，却独独不怕蛇，只见她猛然跪坐在地上，而那蛇也立刻盘起身子蛇头高昂，摆出一副进攻姿态看着水涟。水涟目不转睛望着那蛇，心中所想便是让它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不一会儿那蛇不动身子，头却转向了，水涟这才长出一口气，回头笑了笑，归良见状瞠目不已。

　　白玉堂看清这一幕便知他和展昭所在石柱地处较高，瘴气并未弥散上来，且他二人真炁不散，对那笛声尚有抵御，但下面的段智月、归良和单青怕是凶多吉少，便大声冲那女子道：
　　“将我朋友们带出去，我便不对你们的教主做什么，倘若有一人有事，我就让你们教主陪葬。”

　　“你竟敢威胁我们！”那女子气的着实不轻，若非白玉堂剑尖搁在吹笛人的颈边，她怕就要叫骂起来。

　　就在双方僵持之下，从那吹笛人的布裤中爬出一条青色小蛇，只有半尺长，闪电般蹿到展昭脚边绕在脚踝之上。白玉堂一惊之下剑尖一颤，却见那吹笛人冲他眯起眉眼，似是笑了一笑，随后便转头冲远处的女子点了点头。那女子哼了一声说句遵命就回身钻入洞穴通道内。

　　展昭见那人长剑在侧丝毫不惧，扭转劣势也是十分及时，细微动作属下便能立即执行，看来这教主之名不虚。不过这蛇却是放出来唬人，敌人似乎并非是自己与白玉堂。

　　正在这时笛声一转，似是在轻笑挑逗，乍听之下这音调着实有些撩人，那小青蛇晃了晃扁菱的脑袋，顺着石柱往下面水池而去。

　　水池中所剩活物不多，小青蛇疾如闪电，落水弹起，一口咬在一旁一只紫色毒蟾背上，那蟾蜍咕咕惨叫，背上毒囊泌出毒汁，小青蛇当下一合嘴摆头将那蟾蜍的背皮扯了下来吞了下去。撇下奄奄一息的紫蟾，小青蛇在水中一阵游走，见到蜘蛛、蝎子便咬了扯下毒尾吞了。小青蛇仗着身小迅捷出其不意，不一会儿那水池中的的毒物或吃或咬，均被那小青蛇吞取了毒液。

　　此时归良终于明白这帮苗人是在炼蛊，他曾在一些古卷中读过记载，苗家炼蛊之法是将剧毒之物放入盅瓮内让其互相啮食，最终能活下的便是最厉害的蛊虫。但用洞穴做器，笛音为引的做法也是初次见到，而最后放出的小青蛇定是故意为之，让那小青蛇取百毒之毒，成为最后的蛊虫。正想到这里，归良惊奇发现小青蛇已然咬死了方才盘在通道口那条斑斓大蛇，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水涟。小青蛇似孩童般歪着头盯着水涟，口中分叉红信一吐一吸，水涟也大眼圆睁直视那双蛇眼。水涟此时也有些慌张，掌心全是汗却也不敢动弹，过了很久那蛇才慢悠悠的低下了头。不等水涟反应过来，小青蛇忽然跃起从她领口钻入内衫中。归良不顾浑身发软的身体猛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水涟胳膊正犹豫是否拉她衣服时，水涟口中嘶嘶几声，那蛇从她袖口探头而出，水涟笑道：

　　“没事了，这蛇不会伤害我们的。”

　　这下所有人都直楞在当场，那吹笛人咦了一声站了起来。白玉堂上下看了看这人，他不过十五六年纪，个头还未到白玉堂肩膀，面容倒是十分秀气白净，赤着双脚，上身只穿了件黑色坎肩露出赤裸的胸膛。

　　“彩凤，带他们出去吧。”吹笛人指了指水涟等人下了命令，又对展昭、白玉堂道：

　　“你们两个也跟我走吧，先出去再说。”

　　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有种十分自然的威严，让展昭没来由想到入宫后的太子，虽然话语纯真毕竟还是多了些驭人之气。

　　一干人等从这洞室出去又在通道中走了半个时辰才从一个峡边的洞口中出去。那吹笛人身前身后跟了十来个苗家打扮的男男女女，均是黑衣黑裤，手臂小腿坦露在外。展昭等人在宋境长大何曾见过如此不合体统的打扮，一路也不多看那些苗女一眼。众人就在山峡边的空地上停步下来，方才吹笛之人径自走到水涟面前道：
　　“把雀蓝还我。”

　　水涟知他索要的是怀中小青蛇便偷望了展昭一眼，展昭微微摇了摇头，水涟便嗔道：
　　“是它自己找上我的，别说的好像我抢了你的。”

　　那少年教主闻言急了，大叫道：
　　“它是我从小养的蛇，你凭什么将它藏身上。”

　　听他汉话说的生硬，水涟便更大胆了些，大声道：
　　“你懂不懂什么叫藏，是它自己爬到我身边的，怎么叫我藏了它。”

　　听这两个半大的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吵闹开，曾在洞中喊话的苗女看不下去，心知水涟不愿交出小蛇定和这群腰中悬剑的汉人有关。

　　“我是五仙教的右护法何彩凤，你们几位怎么称呼？”

　　“敝姓端木，这几位是在下的朋友。”段智月立刻答道，语气十分客气。白玉堂在旁冷哼一声甚是不屑段智月如此作假，段智月暗中苦笑，这苗家五毒教哪里是能惹的，一个不小心几人都要葬身蛇口。

　　何彩凤见对方态度尚好便对段智月说道：
　　“请让这小姑娘把我们教主的雀蓝蛇还回来。”

　　白玉堂一旁笑道：
　　“怕是那小蛇忘恩负义已另投了明主，我们说什么又如何做得了数。”

　　何彩凤虽不是十分精通汉话，但也从白玉堂口气中听出暗讽之意，便道：
　　“我们将你们带出蛊洞，也没有要你们性命，你们不报答我们就算了，还抢我教宝物，就不怕我们在这里杀了你们吗？”

　　白玉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说的好听，我们几人被那洞里的毒瘴熏了那么久，身体早有不适，怕是已经中毒，若乖乖交出小蛇只怕就要曝尸荒野了。”

　　何彩凤知这几人已经识破，但又不愿给他们能解毒瘴的药物，只得回身请示自家教主，没想到那教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她别说话，却对水涟道：
　　“那这样好了，你做我媳妇儿，然后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这样就解决了。”

　　何彩凤大惊失色，也不知自家小教主是怎么和水涟吵到这件事情上的，连忙道：
　　“教主，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个男的呀。”

　　“彩凤你也太笨了，她明明就是个女人。”

　　何彩凤看了看穿着宋人男子衣服的水涟，便又出言制止道：
　　“教主，你别这样任性。”

　　“不信你看。”

　　说完这句那五毒教教主忽然一个错身，从水涟头上将黑布小帽揪了下来，连插着发髻的发簪都一同拽了下来，水涟一头金发当即披散下来。这下太过突然，展白等人站在旁边都没有来得及制止，这下不光是五毒教众楞了，连那教主也目不转睛的直勾勾看着水涟的头发。

　　展昭立刻挡在水涟面前道：
　　“在下展昭，请问教主尊姓大名？”

　　五毒教主被展昭挡了视线，便有些不耐道：
　　“汉人真麻烦，什么在上在下的，我叫何伊云，现在我要娶她，你们找个能说话的人出来我们谈谈。”

　　归良深知自己还有带水涟回江南的责任在身，便按捺不住冲上去道：“她可不能嫁你！”

　　何伊云见归良如此激动便问道：“难道你是她丈夫？”苗家男女的情爱自由，不像汉人一般三媒六聘，但若女性已做他人妇也是需要遵循礼数，不能在丈夫未亡前改嫁。

　　这句问归良脸色青红，水涟本在手忙脚乱的绑头发重新戴帽来遮掩，听见这话扯开展昭上前叫道：

　　“他才不是我丈夫！”
　　“我才不是她丈夫！”

　　俩人的辩解声混在一起让白玉堂腹中滚笑，却被展昭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扫了一眼，白玉堂立刻收敛笑意悄悄退到段智月身旁耳语道：
　　“这下只怕不好走，让单青尽快回百夷报个信，顺便将碧鳞潭水不可用的消息一并说与刀前辈。”

　　段智月看着当下情况早已超出自己意料太多，便吩咐单青退走，但单青一动便有苗女拦路遂也不敢妄动。何伊云不解的看着水涟和归良两个人面色通红，自觉应是汉苗文化不通也未介意，但见有人要走便问道：
　　“你们闯到我的蛊洞来是怎么回事？”

　　段智月上前恭敬道：
　　“我等是受附近百夷部所托来查查碧鳞潭水中毒之事。”

　　“咦，这附近是百夷部吗？彩凤你怎么没告诉我？”何伊云扭头问道，何彩凤立刻跪地不起解释道：
　　“教主吩咐找合适的洞穴来喂雀蓝，但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地方算是最合适的，还花了我们三个月时间的布置。”
　　白玉堂挂了一抹阴冷笑容拆穿道：
　　“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明知这附近是百夷诸部的地界却偷偷摸摸跑来做什么蛊，污染他人水源！”

　　何伊云望着白玉堂，心中觉得此人很有趣，既知自己是五毒教教主却丝毫不怕。他自小作为教主被培养，随处所见汉人皆是惧怕或仇视自己，对方越是毕恭毕敬他就越觉得对方不安好心。此番根本不曾理睬段智月，反而直言快语的水涟深得他所爱，而白玉堂这样无惧无畏之人他倒也首次见到。

　　“百夷部与我们没啥来往，既然我们污了他们水源，彩凤你和他们的人走，中了什么毒你就帮忙解了就是，这还难不倒你吧？”何伊云对何彩凤说道。

　　何彩凤听后有些踌躇，自家教主经常任性妄为，此时这么好说话定是十分欣赏喜欢这帮汉人，但是苗人自古与他族没有如此的往来，若是传了出去只怕煞了自家威风。

　　“我说的话你敢不听吗？”何伊云见她不动便喝了一声，何彩凤这才欠了身走到段智月面前。

　　“只要有个人带路就行，你们还是先留在此地。”何彩凤对段智月道。何彩凤的意思是将几人分散，各有牵制，不怕反水，段智月正想答应却见何伊云不快道：
　　“留在这里干什么？我要回五仙山了，顺便带我这个未过门的媳妇见见我们五仙教的圣地。”

　　何彩凤闻言脸立马黑了半分，想上代教主见何伊云聪明伶俐便收了做义子，还将教主宝座留给他，身为何伊云的姑母她自然面上有光，但何伊云打小就是个古怪脾气，见到喜爱之人便强留在身边，若不从便直接杀了或者做了药人，为此她不少收拾善后。若这帮人此后一个不小心惹了何伊云，其他人杀了便杀了，但白玉堂和展昭怕是很难对付。方才在洞穴中何彩云见这二人武功不凡又很会抓住要害，应是中原武林的狠角色……

　　展昭自始至终暗地思忖未置一词，此时却对何伊云道：
　　“便依贵教右护法之意，让这位单兄带路去百夷为中毒之人解毒。我等陪着我妹子与何教主一同去五仙教可好？”

　　“展……兄，这不太好吧？”段智月原本想众人一同返回百夷不再和这些苗人有任何瓜葛，但展昭此话一出何伊云兴奋异常，乐呵呵拍了拍展昭的臂膀大有亲近之意。

　　何彩凤这下毫无转圜余地只好与单青往百夷村落走去，而展昭等人则跟随这帮苗人往南方而行。白玉堂寻了何伊云拉着水涟说话的空档悄声对展昭道：
　　“臭猫，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五毒教手段非常，若是一个不小心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展昭也轻声道：“那少年没那么简单，刚才他虽与水涟吵闹，眼神却一直瞄向你手中朔影，怕是对你有不利之心。倘若如此就绝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倒不如顺手推舟。”

　　白玉堂见展昭说的严肃，完全不觉自己话中饱含珍惜维护之意，暗笑这猫还和以前一样迟钝的紧。
　　“猫大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尖利，有人如此体贴细致……夫复何求。”白玉堂口中说着手指卷了展昭鬓发揉捻一下笑的得意，展昭面上微红，见周围苗人并未感觉二人有何不妥，这才轻斥一声：
　　“老鼠就是老鼠，丁点便宜也占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