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素手窃国

5、第四章 少时梦

　　莲生自打遇见了焦墨在课室内午觉，便禀了乌珠，要了课室右耳三间宽敞明亮的厢房，一间作为茶室，另外两间分男女作为中午小憩的地方。那厢房原也是空着的，只是木如玉作为庶出的公主，平素绝对不会开口去求些什么，其余几人俱是朝臣之子自然也不会僭越，倒只有莲生的身份最为合适。焦墨与莲生至今仍然是点头之交，但毕竟同窗，中午有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还是好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面色素来清冷的怀素脸上也挂了淡淡的笑意。
　　这是第一日众人去新布置的厢房午休的日子。起初似乎没有人对莲生这位年仅八岁、倍受宠爱的公主的品位抱有太多期待，众人大概的想法不外是反正有地方午歇了毕竟是好事，至于布置成什么样子也就无关紧要了，可是亲眼见到的时候，却不由很是吃了一惊。
　　茶室门口是一排木栅栏，造型十分朴素，配上青青的草地和移植过来数种称不上名的小花，粉粉白白的煞是好看，因着花朵不大又不是名品，倒和木栅栏十分搭配，取得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门帘也是清爽的素色竹帘，并不是小姑娘喜欢的样式。早有宫娥卷了竹帘迎众人进屋。甫一进屋便觉得一阵凉意袭来，炎炎酷夏正好解暑，众人便知这屋内定是放置了冬季深埋地窖的冰块来祛暑。屋子正中便是一架纱质屏风，屏风上绣着岁寒三友的图样；绕过屏风，便可看清屋子的全貌了，作为茶室来讲已是相当的宽敞，正中便是面积颇大的塌，塌上摆了两张红木的八仙桌，每桌桌面都有一套精致茶具，一套为紫砂，一套为白瓷，茶具旁边又都放了一套围棋，棋盘与棋子俱是大理石制成。
　　莲生引了众人上塌，便唤来宫娥：“把我前儿得的华顶云雾取来，再去取些陈年雪水煮上一炉来冲茶”，回头向众人笑道：“我请各位吃茶。”
　　不时莲生要的东西便准备好了，莲生取了帕子净了手，选了那套紫砂的茶具，先取水壶将滚水倒入壶中，便是烫壶了，烫壶的水没有立即倒掉，再将之一一分至杯中，此为温杯，温杯后才将水倒掉。而后持一柄雕花银匙，自紫檀木盒中取了两匙茶叶，那茶叶外形略扁，色泽绿润，取了茶叶置入茶荷内，又取了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壶中，莲生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做起冲茶的动作来有条不紊，银红的袖口露出两截细白的腕子，并没有佩戴玉镯，只在左腕栓了条细细的嵌红宝的银链，越发衬得手腕纤巧白皙，在升腾的水雾中显得格外精致。
　　莲生放好茶叶，挽了袖子复又持起水壶，高高地将水注入茶壶中，竟是点滴未溅，众人心中不免暗暗称奇。莲生冲完茶便放下袖子，少顷，便将泡好的茶分至茶盏之中，先端了一盏递到了慕容子衾面前，笑道：“子衾哥哥，这是高山上产的云雾茶，又称华顶云雾，清中带甘，是夏季解暑的好茶，哥哥尝尝看？”
　　慕容子衾挑眉一笑，接过茶盏，看那汤色嫩绿清亮，端起来略闻，果真是芳香浓郁，轻抿了一口，便觉得味道浓厚鲜爽，确是好茶，笑道：“多谢莲生妹妹了，确实是好茶。”
　　莲生又将其余茶盏一一分给众人，柳轻鸿品茶后眉目舒展，放下茶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莲生的头顶：“莲生这手冲茶的功夫倒是十分出色。”
　　莲生不满地嘟了嘴儿：“轻鸿哥哥许是觉得莲生是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废人呢。”
　　柳轻鸿轻笑，“倒是我的不是了，给莲生妹妹赔罪可好？”
　　莲生眼珠一转，笑了出来：“我骗哥哥玩呢，哪里就值得赔罪了？轻鸿哥哥若是喜欢，莲生以后常常为哥哥冲茶就是。”
　　柳轻鸿闻言莞尔。
　　谁知莲生还有话说：“轻鸿哥哥这一笑，真可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啊。”
　　引得柳轻鸿屈起手指轻敲莲生的额头。
　　看着莲生在柳轻鸿面前乖巧的样子，木轩轻蔑地“哼”了声，只品茶却不言语。慕容子衾倒是微微一笑，焦墨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怀素捧着茶盏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木如玉看了看莲生又看了看慕容子衾，终是没有言语。
　　原也是乌珠素来喜欢饮茶，莲生特意学了来去讨好她的，今日凑巧便在众人面前显露了一回。
　　众人在凉爽的茶室里品了茶，便各自进入另外两间厢房休息，莲生自带了怀素、木如玉走进了其中一间厢房，只见房间窗户上用了同课室一样的碧色窗纱，床榻上放着三个竹枕并三床缎面薄被，被子的颜色各不相同，木如玉选了粉蓝色的被子，莲生便将碧色的分给了怀素，自取了藕荷色的被子在小宫娥的服侍下上塌休息。
　　焦墨、木轩、慕容子衾并柳轻鸿四人进了另一间厢房，看到与课室同色的窗纱和颜色各异的素色薄被都暗暗称奇，且因是夏天，莲生只让人备了少许天竺葵制作的香料，有着驱蚊的作用，味道却十分清淡。众人心道，一个年纪只有八岁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能思虑如此周道实属不易。莲生身份虽然尊贵，却算不得十分骄纵，脾气不差，只要不招惹她，总是和气地憨憨笑着，只性格有些倔强，偶尔会任性。
　　若是比较木如玉和木莲生两位公主，焦墨是不偏不向的，木轩和莲生素来不对盘怕是偏着如玉多些，慕容子衾是木如玉的表哥却和莲生走得很近，柳轻鸿却是明显偏着莲生的。

　　翌日，却不似前日艳阳高照，快到上课时，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上午安排的本来是骑射课，莲生非常喜欢这门课程，木如玉和怀素却是避之唯恐不及，多半只让宫娥打了伞在一边远远地观看，今日，木如玉为了逃开骑射课竟然称病未来。既是有雨，这骑射课定然是上不成了，众人只在课室内谈笑，不一会便有人来通知今日的课程停了，可以歇上一天。
　　众人纷纷收拾书本就要离开，慕容子衾却感到自己的发带被后面的人牵了两下，心中一动，便放慢了收拾的动作。众人都已经收拾完毕就要走了，慕容子衾依然坐在座位上，木轩奇道：“子衾，不一起走吗？”
　　慕容子衾微微一笑：“好久没去姑母哪里拜望了，赶早不如赶巧，想今儿去请个安。”
　　柳轻鸿眼光轻轻扫过还在座位上的慕容子衾和莲生，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
　　木轩了然地点头，众人便说笑着走了出去。

　　待众人走远，慕容子衾方回头问道：“莲生妹妹要留下我做什么？”
　　莲生灿烂一笑，“子衾哥哥，在宫中陪着莲生等着彩虹出来可好？”
　　今日因着下雨，屋内光线较暗，慕容子衾只看见莲生的眼睛亮闪闪的，仿若夜晚的星子，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莲生额头和面颊，想是刚刚出去瞧雨下得大不大的时候被打湿了吧，不由伸出手，将那几缕打湿的头发轻轻帮莲生拂到耳后，声音说不出的低柔：“好啊……”
　　莲生只觉得冰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面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慕容子衾轻轻笑开，“莲生为什么会觉得今天一定有彩虹？”
　　莲生微微摇头，“我也只不过是直觉罢了，听说看到彩虹会有好运气呢，我想子衾哥哥陪我一起等……”
　　“那，我们去哪里等？”慕容子衾问道，眼睛却紧紧盯着莲生垂下的眼帘，好漂亮的睫毛呢。
　　“去御花园的紫金亭吧，哪里偏僻些，今日下雨也不会有人去清扫，可以静静等着。”
　　“好啊，那我们现在过去吧。”
　　“子衾哥哥，我们不打伞，跑过去好不好？”
　　慕容子衾伸手揉了揉莲生的头，说道：“走吧”。
　　莲生高兴地拽着慕容子衾的袖子，飞快地窜了出去。两个人在宫中小路上跑着，任雨水打湿了衣裳，莲生的心中却有了一种酣畅的感觉，心道偶尔淋雨也是不错的事情呢。

　　两个人在紫金亭中等待着雨停，慕容子衾见莲生淋雨后微微发抖便知她有些冷，伸手将莲生拢进怀中。莲生面上一热，这还是第一次被父皇母后奶娘之外的人抱着，便忍不住微微挣扎，慕容子衾用下颌轻轻压住莲生的头顶，轻声道：“乖一点，小心着凉。”
　　莲生只得伸手抓了慕容子衾的衣襟，靠在他怀中。感到怀里的小人儿安静下来后，慕容子衾的脸上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雨下了好久，莲生已经在慕容子衾的怀中昏昏睡了过去。
　　慕容子衾低头看着已经睡着的莲生，忍不住轻声自言自语，嗔怪道：“这小丫头，性子活泼得不行，一时淋雨，一时要看彩虹，这会却又睡着了……”
　　雨停了，慕容子衾轻轻推了推莲生，“莲生，雨停了？”
　　莲生懵懂地睁开眼，伸出白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问道：“停了吗？”
　　慕容子衾轻笑，“嗯，停了呢。”
　　两个人一起看向天空，果然不一会，天空中便挂上了一挂彩虹，雨后的天空格外地湛蓝清爽，七种美丽的色彩氤氲着，那虹便显出了一种如梦如幻的美丽。
　　莲生自慕容子衾怀里跑出来，蹦跳着兴高采烈地说道：“子衾哥哥，快看快看，彩虹啊！”
　　慕容子衾站起身，手臂有些麻木，走到莲生身后扶住她的肩膀：“是啊，彩虹。”
　　莲生回过头，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子衾哥哥，我们都会很幸运的是不是？”
　　慕容子衾心中微微一颤，“是，我们一定会很幸运。”

　　彩虹渐渐散去，太阳爬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