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素手窃国

6、第五章 赛马场

　　炎炎的盛夏已经悄然走远，凉爽的秋风阵阵袭来，莲生讨厌秋风吹黄了碧绿的树叶，却格外喜欢秋日的天空，似乎只要仰头望着，张开双臂，就能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
　　“喜欢天空？”
　　身后淡淡的声音响起，莲生回首，便见柳轻鸿一身银线滚边的淡蓝色长袍，头上系着同色的发带，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微微笑看着自己，莲生憨憨一笑：“轻鸿哥哥！”
　　柳轻鸿照旧将手按在莲生的头顶上，引得莲生一阵娇声反抗，不觉笑弯了眉眼。
　　闹了一会，柳轻鸿轻轻握住莲生的手，“莲生，该去上课了。”
　　“嗯”，莲生笑着应声。
　　柳轻鸿总是这样，淡淡笑着，并不出色的五官，却在对着莲生的时候柔和了全部的表情，在不经意间碰触到莲生内心真正的想法。莲生总是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奇怪想法，但大多时候也只是想想而已。
　　“莲生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莲生愣了下，“长大以后……”，转身指向远方的天空，“想走出那里，看看父皇治下的万里江山……”
　　柳轻鸿微微一笑：“不错的想法。”
　　莲生转头，眉目淡淡纠结，“可惜不行的吧？我的身份……”
　　柳轻鸿握着莲生的手紧了紧：“我会帮助莲生的……”
　　莲生水润的大眼中满是信任，重重地点头。
　　柳轻鸿在心中轻轻叹息，莲生，其实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虽然年纪小看起来有些任性，但实际非常懂事，心里面也存了许多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担心的事情，善良，又太过轻信……

　　赤丹国素来有秋季祭祖的习俗，皇家也不例外，黄道吉日已经选好。
　　皇宫中为了准备即将进行的祭祖大典，开始繁忙地准备了起来。太学府几乎成为了皇宫中唯一一处安静的存在。
　　莲生作为嫡长公主，必须跟随木清安和乌珠一起去帝都南郊的太庙祭祖，因此便几日没有去进学，在宫中打理行装，试穿礼服，做着祭典的各种准备。
　　祭典之后还会在皇家别庄住上几日，并举行秋猎，因此许多贵族子女都会随行，莲生在太学府的诸位同窗自然都在随行之列。一同随木清安前去祭祖的后妃仅有皇后乌珠并和妃慕容思雨两人，木如玉和木如风也会同行，木如风的生母身份太低却不在随行之列。

　　东方刚吐鱼肚白的时候，皇家祭祖的长长的队伍就已经出发了。木清安是要骑马的，莲生自然随着乌珠坐了马车，因起得太早，莲生窝在乌珠的怀中睡得天昏地暗。乌珠轻轻拍着莲生，脸上挂着慈祥的笑。
　　莲生素来胃口好身体棒，睡醒后，虽是坐了马车不太舒服，仍不妨中午饱饱吃了一顿，一天零食也从未间断，乌珠只是纵着她。

　　星斗满天的时候，终于到了南郊别庄。莲生由宫娥搀扶着下了马车，回头眼巴巴等着乌珠下车牵她的手，乌珠握住了莲生胖胖的小手，忍不住笑着嗔怪：“黏人的小东西。”
　　莲生吐了舌头娇娇地笑。
　　当夜，莲生便同乌珠宿在了一处。
　　乌珠轻轻摸着莲生的头，心中暗暗思索，自己的宝贝女儿莲生，其实是个大气的孩子，素来便不会计较小的得失，而且天生直觉敏锐得很，接近她的人是真心还是别有所图，莲生仅凭直觉就可以猜得透，这慕容子衾想必也是真心关怀才能让莲生毫不排斥地接受，许是自己多虑了些……
　　莲生做了很美的梦，梦见自己终于走向广阔的天地，在高山之巅和着彩蝶翩翩起舞……

　　第二日开始，莲生同木清安和乌珠一起，斋戒三日。
　　寻常孩童或许觉得斋戒无趣得很，莲生却不是这样，只要能够和乌珠在一起，便怎样都是好的，因此几日间俱是乖巧地寸步不离地跟在乌珠身边。
　　三日后祭祖，莲生跟着乌珠，端正站在太庙里，听着木清安诵读祭祖礼文，待诵读完毕，便行三叩九拜的大礼，莲生虽然对繁复宫廷礼仪颇多不耐，却学得十分仔细，行起礼来滴水不露，大家风范彰显无遗。
　　祭祖之后便是连续几日的秋猎了。南郊有一片面积广袤的皇家猎场，这也是各位贵族子弟在皇帝面前争先表现的时候。

　　秋猎第一日，木如玉同和妃坐在一起，莲生携了怀素坐在乌珠旁边观礼。远远望去，草场看不到边际，旌旗飘扬，猎场里面锣鼓齐鸣，马鸣嘶嘶，热闹非常。许多贵族子弟纷纷着了精干的骑装准备大显身手。莲生几位同窗也在，木轩依旧一身紫色紧身骑装，倒是减了些妖娆多了份飒爽；柳轻鸿一身白色骑装，同色的发带在风中飘扬，意态高远；慕容子衾一身绯红，十分张扬，配上俊美面容，吸引了诸多目光；焦墨依旧是一身黑色，与平日别无二致的表情，只眼神炯炯比素日明亮。
　　在正式的秋猎开始之前，还有两个小小的节目助兴，其中一个便是贵族少女的骑马比赛。赤丹国素来推崇骑术，骑马也成为了诸位贵族少女的必修课。孟怀素能进得了太学，学问定是顶好的，骑术却不怎么样。莲生也是第一次参加祭祖，听说有骑马比赛，便有些跃跃欲试，一双大眼哀求着望向木清安和乌珠，木清安和乌珠相视一笑，便颔首同意了莲生的请求。莲生抛弃了素来穿着的红色骑装，选择了一套天蚕丝织就的碧色束腰骑装，上杉只到膝盖，下面是同色的轻便长裤，蹬了一双银色软靴，将头发散开，只在两边耳侧各有一条绑了银色丝带的辫子垂下，摘去首饰，持了一柄银色马鞭。
　　莲生迅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众人眼中都忍不住微微一亮。那仿佛把世上全部朝气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莲生，灿烂的犹如阳光一般的女孩，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

　　下场比赛的有七八个贵族少女，最大的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就是一身碧色衣裙的莲生了。莲生座下通体雪白的宝马“踏雪”，是八岁生辰时木清安送的生辰礼物。
　　一阵锣鼓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柳轻鸿等因着担心莲生，便一起到了终点处等待。
　　莲生听见鼓声，左手迅速牵起缰绳，右手持着的银色马鞭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踏雪似与主人心有灵犀，飞快撒开四蹄跑了起来，不多时便将其他马匹远远甩在身后。
　　快到终点的时候，莲生忽然双手抓住马背纵身跃起，便将双脚放在了马背上，然后居然双手松开了缰绳，起身稳稳站在了马背上，一时间，观看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可是，这还不是最后，莲生竟然张开双臂，一条腿向后伸出，单脚立在了马背上……
　　莲生的身后，是瑰丽的朝阳，阳光拢住莲生小小的身影，那是怎样让人感叹的绝美画面：少女头上的银色丝带随风飞舞，闪着点点银光，少女的眸子被阳光映射成金色，仿若有细碎的星光洒落其中，闪闪发亮，嫩粉的樱唇翘起，绽出一朵明媚的笑花，少女张开的双臂仿佛要喜悦地去拥抱整个世界，丝质骑装的碧色在阳光下越发显得纯粹，碧色的衣袖和衣襟在空中翻飞，那是生命的色彩，是无法言喻的清新灵动……
　　在终点等待的几位少年被这一幕绝美的画面震撼，一时无言。

　　在距离终点只有几十丈远的时候，莲生的声音响起，清脆响亮：“子衾哥哥，你要接住我啊！”
　　慕容子衾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中无法回神，听见莲生的话语，下意识地伸出了双臂。只见莲生蹲下身，然后轻快地一跃而起，朝着慕容子衾的方向飞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慕容子衾来不及细想，将飞扑过来的莲生紧紧圈在怀中，却因而失去了平衡，两个人自马背上摔落，慕容子衾只来得及翻转身体将莲生护在怀中，自己的背重重跌在地面上。
　　莲生跃起时只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心里却闪着一个念头，阿娘，莲生许是让您失望了，莲生喜欢……这个人。
　　跌落在慕容子衾怀中的莲生一动不动，却忍不住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阿娘，莲生真的不够好，居然喜欢上了这个人，明明知道他姓慕容，仍是忍不住靠近，不管是进学第一天惊鸿一瞥的瞬间心动，还是这么长时间朝夕相伴的日久生情，莲生……动心了，就让莲生任性一次好不好？阿娘……
　　慕容子衾的后背一片疼痛，却因着趴在胸前动也不动的莲生和被浸湿的衣襟失了神，胸口慌了，乱了，急急唤道：“莲生，莲生？可是伤着了？”
　　莲生止住了眼泪，在慕容子衾怀中抬起脸，灿然一笑，眼角犹挂着泪珠，“子衾哥哥，我没事。”
　　慕容子衾被那张带着泪珠的笑脸震撼，无法言语。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将跌在地上的两个人扶了起来，慕容子衾眼睁睁看着莲生被柳轻鸿抱起送到别庄去验看伤势，眉头蹙起，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如玉见着慕容子衾被莲生害得受了伤，赶忙飞奔过去探视，连唤“表哥，表哥……”
　　慕容子衾却闭了眼，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右手轻轻落在自己胸口，被那女孩留下泪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