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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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夏，一个混混欲睡的午后，楚遥站在会议室幕布前汇报公司半年经营业绩，一身黑色职业装，稳重干练，。
今年公司发展势头猛烈，9月上线即将新产品，预备开拓短视频赛道，迎接属于移动互联网的盛夏。
汇报临近收尾，楚遥忽而眼前一黑，瘦弱的身躯如秋叶飘飘欲坠，在彻底晕倒前，跌入萦满薄荷香味的怀抱。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睁开眼，胡钦凶神恶煞般地瞪着她。
他轻呵道：“楚总，悠着点，咱公司没让你把命搭上。”
贫血、胃病，外加营养不良，楚遥扶额，已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吃饭不规律，睡觉不规律了。
“行了，给你放一星期假，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胡钦大爷似的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用水果刀一圈圈削去皮，然后自己吃掉。
“……”楚遥郁闷，好歹她现在是个病号，胡钦他大爷的。
胡老板这人有时候挺欠抽，发起脾气来像狂风暴雨，一阵阵的，唬得人大气不敢出。
遇上要老板暴怒不得都不找他签字时，楚遥总公司一众人被推去挡枪。
老邓私底下夸她说，楚总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像武侠里的化骨绵掌，老胡的狂怒都能给软下。
楚遥知道，胡钦给她面子，不过是同病相连的同情，就好比，当时她来乘风公司面试，见到背水一战的胡钦，也是同情心泛滥，想帮一把命悬一线的公司，才留了下来。
病房的窗子框住绚烂的火烧云，仿若油画，楚遥从往昔的记忆回神，看向窗子里的美景，心情舒畅，平静地问：“您什么时候换的薄荷味烟的？”
“前不久，压力大，薄荷味的醒神。”
下半年的新赛道能不能起，对公司至关重要，压力确实颇大。
楚遥忍不住揣测，刑缙东呢？他是因为背负太多，需要时刻醒神的薄荷烟吗？
“楚遥。”胡钦忽而喊她。
她视线转向他，“什么事？”
胡钦翘起二郎腿，沉默片刻，薄如利刃的唇上下动：“下午时候你一直在喊个名字……”
楚遥拽紧被子，呼吸沉重。
“刑缙东。”他还是说了出来，扎向她心口。
“有件事我很好奇，”楚遥睨向他，眼里窜起小火苗，他依然在雷区蹦迪，挑事般问她，“你们怎么分的？”
要回避，或是咆哮吗？都挺幼稚的，楚遥惊觉这是分别后，第一次和人谈起这事。
“算起来，是我甩的他。”
胡钦微愣，没料到是这个结局，赞叹：“楚总，牛！”
“你呢？”反正聊开了，她也不忌讳，“你还想着沈大小姐吗？”
胡钦没有意外的反应，扯着唇角微笑：“多少年前老黄历了，生活不得继续。”
这话是胡老板想劝她的，楚遥很感激他。
胡钦说，他那天分手见过她，猫着脑袋偷看，当时他可恨了，觉得她的快乐建立在他的悲伤上。
楚遥说他有臆想症，又问他，她分了是不是乐了一阵。
胡钦说，是呀，终于有个和我一样结局的，舒坦。
呵呵，楚遥气得决定带薪休假，吃好睡好，不理世事。
28岁这年夏天，她和别人聊起分手的故事，以为会难受到天崩地裂，事实上，聊过之后，相比于之前平静，她将此归结为见过许多风浪后，成长了，也成熟了。
她以为从那时起，能坦然接受逝去的恋情中。
2016年下半年，乘风公司推出的短视频APP火爆全国，公司营业额几乎翻了一倍，年会上，胡老板拍板明年换大楼。
所有人都在欢呼，那片喜悦的海洋里，楚遥在不合时宜感伤，她想，再也没人为她换来座报刊亭，只为份可口的红豆沙。
更令她伤怀的是，她与楼下的报刊亭不是“生别”，而是“死离”。
这一年B市禁止报刊亭售卖各类食品，承载历史特色的报刊亭扛不住压力大面积倒闭。
公司楼下那位爱看京剧的大爷也扛不住了无收益的压力，准备回家养老。
大爷的报刊亭是在年前关停的，那天上班路过，楚遥和他告别，送了份礼物。
转身离开时，大爷喊住她，递上淡雅质朴的白山茶。
他叨咕：“这花，我记得很清楚，13年12月20日开始送的，送这么些年了。”
“12月20日？”楚遥颤着声重复。
“对呀，那天下了漫天大雪。”
那场雪她记得很清楚，那时，他们第一次分手。
山茶花被她搬回办公室，放在办公桌上，招了不少人新奇。
新近部门艾莎同学位浪漫的恋爱小达人，午休时带人围观白山茶花，一脸好奇：“楚总，这谁送的呀？”
“怎么？”
“够深沉的呀，”她啧啧两声，在楚遥疑惑目光下，赞叹，“白山茶花语珍惜的爱，寓意谨慎孤寂的灵魂。”
“有深度。”末了补充一句，暧昧地朝她看去。
“楼下报刊亭大爷送的。”
“哈？”
艾莎打探不出八卦失望而归。
那天午休，楚遥没睡着，善用搜索引擎查询耳钉的含义。
忍了两年多终究还是去探寻那夜他送她耳钉的意思。
西方文化认为耳垂离心脏最近，送女生耳钉，寓意想让你时时刻刻想着他。
这个内涵很贴合在H市的情景，他可真是含蓄，这大概就是她着迷的地方。
也是够坏的。
因为经年累月送达的山茶花还有那副耳钉，她开始整晚失眠，一日一日的消沉，为了摆脱困扰，再次恢复以公为家，拼命三郎的架势。
那时，她也才明白，她只是平静接受分别的事实，与他相关的点滴就像枚石子，依旧能搅动湖面风浪。
某个孤寂的夜里，她想起在H市陪他度过最后一夜的细节。
他说：“别走了，陪我。”
很多个瞬间，他在挽留，她止不住幻想，那时答应他，相信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毕竟他不是轻易开口的人，他说留下，定会护好她。
胡思乱想扯得她神经疼痛，于是在深夜里给胡老板打去电话。
胡老板嗓音沉闷，像是被吵醒，几尽咬牙切齿：“楚总，最好有急事？”
“老板，你今天竟然还睡得着？”楚遥震惊加意外，今天可是沈大小姐结婚的日子，媒体消息满天飞。
“不然呢？”
悠哉淡漠的语调令楚遥深信，胡老板先她走出失恋的阴影，她迫不及待取经：“老板，您怎么忘掉沈小姐的？”
“能怎么样，丢掉过去相关的一切，勇敢面对未来。”那头打了个哈欠，果断挂断电话。
一份鸡汤文学式的建议，可靠性亟待商榷，楚遥像抓找救命稻草，奉为圭臬。
后来想想，那段时间她大抵过于魔怔，才会为了“忘记”，将魔爪伸向快乐。
猫咖店老板娘祖籍H市，春节过后准备回H市定居，楚遥心念一动，将快乐托付给老板娘。
快乐不认生，在哪都欢脱，是只很会自愈的猫猫。
老板娘问她，怎么舍得送回来？
话刚出出口，老板娘意识到失言，她还记得快乐是楚遥男朋友“□□”掳走的，这送回，无疑结局不大好，于是慌忙岔开话题。
楚遥只淡然一笑，摸着快乐的脑袋想，这样也好，就让快乐陪他在H市天空下生活。
送走快乐后楚遥极为失落，好在C城的春节，有成豫陪她逗趣。
那年春节，蓝女士依旧没同她和解，她在成豫家过的年。
丰盛的年夜饭后，成豫受不了毫无新意的斗地主环节，暗自和楚遥商量：“遥，往年你不常去同袍会吗？我陪你去？”
楚遥坐在他卧室毛毯上，刚分好牌，一刹怔住，那年刑缙东陪她去过，往后的两年里，她怕回忆，便再也没参加过。
胡老板说，要勇于面对。
楚遥拎起，朝成豫勾了勾手指头，“走。”
成妈正摩拳擦掌准备打牌，见他们要出门，满目诧异：“遥遥，你和小豫要去哪？”
“一个变成小仙女的地方。”楚遥抬眸，眼里亮晶晶的。
路上成豫开车，楚遥坐在副驾驶座上，只要一抬手，便抖得厉害，她骗不了自己，有种愉悦的情绪在翻滚，离咖啡馆越近，又滋生畏惧情绪，杂糅起来，类似于近乡情怯。
咖啡馆还是旧时模样，唯一变化的，是店前的照片，圆形的拱门，左右白底黑字挂着四个字，仿若对联，可又无横批。
“双木非林，田下有心？”成豫念出声，转头评价，“老板挺有学问的。”
楚遥没在意，去了更衣室换衣裳。
户外空地上的篝火熊熊燃烧，这年的节目亦如往昔，那位面如冠玉的男生再次吟唱晏殊的《撼庭秋》。
楚遥终于找了个机会问他，为什么要唱这首，大过年的？
男孩撑住下巴，说着他的歪理：“我就喜欢这首，再者，水满则溢嘛，我怕过年太快乐，得用些悲伤情绪综合。”
“……”楚遥只能赞一句，脑洞开得大，不过他吟唱得确实有韵味。
成豫买回灌装热牛奶时，男孩和同伴已经走开。
他和楚遥坐到了人群外围的花岗岩石头上，那年她清楚记得，刑缙东是坐在这个位置。
成豫摘掉口罩，拉开易拉罐口，仰头喝了口热牛奶：“刚和老板闲聊，前不久这家店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后来有个人盘下这家店，让他继续经营，前提是挂上那个奇怪的招牌。”
楚遥听了个开头，很快被身旁圆脸甜美和她同伴的对话吸引。
“今年不是兔年，你怎么还拿兔子灯？”
“会带来好运的，你知道吗？”
“是是是，我知道，都听好几遍了。”
“我回味无穷，还要说，那位帅哥硬是要买我的兔子灯，我开价五十还不同意，硬是付了999，我问为什么，他说，999数字好，长长久久。往后一年，我整个运气爆棚好嘛，中考超长发挥！”
许是楚遥的视线过于热切，引得圆脸甜美注意，她抬起兔子灯问：“小姐姐，你看中它了？”
“转卖吗？”楚遥问。
“可以，你出多少？”
“999！”
圆脸甜美的朋友一脸不可思议。
楚遥接过兔子灯小木棍，灯罩上还是原来模样的憨娇小兔子，成豫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兔子灯一晃，差点掉地上。
“我猜出来了!”成豫一副我很天才，求夸赞模样，“是相思！”
楚遥一脸懵：“什么？”
“‘双木非林，田下有心’啊，一个神秘人要老板立的招牌。”
烟花在空中绽成无数流星散落四野，楚遥猛然回眸，久久注视拱形门上挂着的谜题，像是从千万里隔空传来的回响。
相思，是两个人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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