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梦》一清

8、第五梦：错爱（下）

　　等茯苓醒来时，见到的仍是黑暗。茯苓还以为自己瞎了，伸手乱摸，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茯苓起身摸索着下了床，撞了不少东西才摸到墙边，她摸到了布料一样的帘子，正待扯开，整个人却突然被抱住，手也被紧紧握住，耳边响起了声音：“乱动东西之前，是不是该问问屋子的主人？”
　　瞬移之后，茯苓又躺在了床上，一会，屋里亮起了淡淡烛光，茯苓才发现不是自己瞎了，原来是这屋里太昏暗。那人拿着烛台走了过来，将烛台放在床头桌上，茯苓起身欲逃，那人一把按住茯苓，说道：“好好躺着，你得先养好伤。”
　　两人离得极近，茯苓才看清这人长相，高鼻深目薄唇，眼睛蓝的仿佛一汪水池。茯苓一把推开他：“你是谁？你抓我来做什么？”
　　他在床边坐下，笑了下：“抓你？我明明是在救你。”
　　茯苓防备的看着他：“你是吸血鬼，怎么会救我。”
　　他不在意的说道：“谁说吸血鬼不会救人？要不是我，你已经死在魔物手里了。”
　　茯苓愤怒道：“他们原本是人，是你们把他们变成怪物的。”
　　他皱了皱眉：“又是埃斯格，这个臭虫真是让人讨厌。”说罢他就起身往外走去，出门时
　　说道：“下次不要把我跟那些臭虫相提并论，我会不高兴的。”说着还回头露出獠牙吓了吓茯苓。
　　茯苓等他走后，拿起烛台仔细看了看房间，拉开窗帘也只是关死的黑色窗户，她试着开了开门，门也被锁死了，屋里陈设精美，茯苓这才发觉当时黑暗里那人应该跟她一起躺在床上的。茯苓试过无法离开后，只得坐在沙发上等待，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茯苓醒来后将全屋搜索后知道光凭自己是暂时无法离开的，她决定先跟这个吸血鬼周旋再找机会离开。
　　茯苓已经和这个吸血鬼生活了一个月，把这栋房子已经摸熟，但就是没找到机会离开，有几次已经跑出房子，但没多远就会看见吸血鬼在前面等她，她怀疑吸血鬼有办法找到她。
　　离开的契机很突然，这天晚上吸血鬼突然带她离开，非常匆忙，像是在躲避什么，茯苓本以为他是被猎魔人追杀，结果是他的仇家，也是吸血鬼。茯苓这才知道，吸血鬼内部其实争斗不断，互相杀戮更是常态，茯苓一度以为她会被抛下，但这吸血鬼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把她扔下，她也不敢乱来，因为后面那个吸血鬼的残忍她不想再看见一遍。
　　在躲了一阵之后，后面吸血鬼仿佛追丢了他们，茯苓又打算逃跑，夜里，吸血鬼看着窗外，幽幽叹了口气：“圆月了，我就是在一个圆月里变成了吸血鬼。”茯苓本不打算理他，听此也不免好奇：“你以前是人类？”
　　他点了点头：“不然后面那只臭虫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他是纯吸血鬼家族的，他自认高我们这类吸血鬼一等，我上次在他手里救了一个人类，自此他就追着我了。”想了下又说道：“不过即使我没那么做，我们两个家族之间见了面也是杀戮大于和平的。”
　　茯苓本想问问他为什么一直不杀她，也不放了她，他却忽然脸色一变，带着茯苓瞬移离开。但他们没逃多久，就被追上了。
　　那个吸血鬼穿着礼服，朝他们行了一李，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尊敬的德伊阁下还是这么爱护人类，这个时候都不愿意放弃这卑微的生命，可是让我想想，上个被你救下的人类在哪呢？”说着他直直盯着茯苓，茯苓被他暗色的眼眸盯得浑身一冷，他不怀好意的笑着问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你知道那个人类在哪吗？”
　　德伊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挡在茯苓面前：“洛里斯，不要搞这些无聊的把戏，我只是不想起冲突才躲着你，既然你一直如此惹人厌烦，我也不介意送你去见圆月。”
　　洛里斯闻言笑的弯了腰：“瞧瞧这大言不惭的话，你不过是一个低等的血族，不要以为大家尊称你一声阁下，你就和我们一样了。”话音刚落，洛里斯就袭了过来，德伊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茯苓见此，毫不犹豫的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跑去，他们的打斗只能见到残影，一时不知道是谁占了上风，茯苓只能闷头朝前冲，希望在他们结束战斗前跑的越远越好。
　　远处传来洛里斯的笑声：“你瞧，你一心保护的人类，毫不犹豫的弃你而去了呢。”
　　茯苓没有听见德伊的回答，她只感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的消耗，但她不敢停下，她听见风声越来越大，前面的路黑暗且没有尽头，突然一个银光闪过，茯苓看见是一个剑柄的反光，还不等茯苓捡起，就听见德伊大声呼喊道：“莉莎！”
　　茯苓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德伊紧紧抱着她，她看见德伊皱着眉，眼里带着愤怒和惊慌，而他身后的洛里斯一把抽出插在德伊肩膀的手，还甩了甩，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洛里斯玩味的笑道：“想不到你会为了这个人类做到这个地步，那么我可以好心的让你先看她如何在我手里死去，再让你们一起变成灰烬。”
　　德伊将茯苓护在背后，捂住肩膀，冷声道：“臭虫，你惹怒我了。”随即便上前袭向洛里斯，他不再留手，出手狠辣。
　　洛里斯见状收了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茯苓也没有力气再跑，她看了眼周围，捡起了刚刚看见的剑柄，下面还有半截残剑，她不知道谁会胜利，她又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也没过多久，洛里斯便狼狈的被德伊踩在脚下，德伊狠狠的用脚碾了碾他的手：“我的阁下是被多少尸体堆就的，你一定不知道吧，你这个靠着家族的臭虫。”
　　洛里斯气的吐了口血，还不等他说话，德伊便狠狠一踢，洛里斯的头便歪倒一边，再也讲不出话来，也爬不起来，只能气的狠狠抽搐着。
　　“烦你很久了。”说完德伊再不看他，朝茯苓走去。
　　茯苓一脸惊慌，德伊轻叹了口气，将她手中的剑抽走扔掉，蒙住她的眼睛，温柔的说道：“不要看，不要想。”抱住她离开了。
　　茯苓靠在他的肩膀，脑袋一阵发昏，闻见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她无法控制的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是此生最好闻的味道，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有力的击打着，血液重重的流过全身，暖意从头流到脚，醺醺然的感觉散发开来，她看着德伊的侧脸和他冷蓝的眼眸，她开始怀疑自己已经爱上了德伊。
　　德伊扭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什么，茯苓没有听清，她看了眼圆月，太阳穴隐隐作疼，晕了过去。
　　梦里，云层中茯苓在不停的下坠，云朵绵软湿冷，茯苓看见自己飘飞的衣袖裙摆，看见金光环绕的仙台，突然她急速上升，她看见仙台上的仙官在说话，远处云雾缭绕的宫殿楼阁之中，仙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有双眼睛在看她，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觉得那双眼睛那么悲伤那么痛苦那么深情，她想问他是谁，却不受控制的飘落，她看见了蓝天白云，看见了绿意盎然的大地，看见了幽蓝璀璨的海面。她痛苦的闭上眼，感觉疼的仿佛有刀在锯开头颅，这时一股味道传来，特殊的味道，茯苓深深的吸了口气，睁开眼睛，醒了。一双幽蓝的眼眸望着她，茯苓一时有些陷入其中。
　　“你好点了吗？”德伊摸了摸她的头顶。
　　茯苓仿佛才清醒过来，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问道：“他死了吗？”
　　德伊叹了口气：“你知道当你踩了一只臭虫之后会怎样吗？会惹来一堆臭虫。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我这次没有杀他。当然你也不用担心，他这下会消停很久了。”
　　茯苓低着头不敢看德伊，咬了咬唇说：“谢谢你救了我，不然我已经丧命了。你的伤.....”
　　不等茯苓说完，德伊拍了拍她的手：“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顿了下缓缓道：“你想离开我吗？”
　　茯苓抬头看了眼他，慌乱的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不要离开。”德伊说道，茯苓抬头看着他，他说：“不要离开。”仿佛解释什么，他又急忙补充道：“他会盯上你的，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茯苓看着他，那汪冷蓝淹没了她，她听见自己说：“我不离开，德伊，我不离开你。”
　　德伊轻轻的拥抱着她，她仿佛感觉到这个冰冷的怀抱有了温度，他们胸腔里有了共鸣的心跳。
　　茯苓再次醒来时，各种片段在她脑海里飞舞，黑暗的屋里，只有一束月光从窗外投入，德伊站在月光下，赤着上身，肩膀的狰狞的伤口毫无愈合的倾向。
　　“你的伤口怎么不处理下。”茯苓心疼道。
　　听见茯苓的声音，德伊慌忙的转过身来：“没事，它会愈合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茯苓看见他完美的身材，连忙别开眼神：“那需要多久？”
　　德伊低低笑道：“很快。”
　　他穿上衣服坐到茯苓身边，茯苓心里一阵慌乱，她感到他微凉的嘴唇在她的脖颈徘徊，激起她一阵寒毛直立。茯苓紧张的吞了口水，说道：“我好像来自其他的世界。”
　　德伊顿住坐直：“莉莎，你是做梦了吗？”
　　茯苓松了口气：“不是做梦，我真的感觉到，我来自其他世界，那里的白天不是阴沉昏暗的，那里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我好像轻飘飘的在云层之中下沉。而我总觉得我的名字不是莉莎。“
　　德伊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不是被吓坏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德伊带她来到了山顶，漫天星光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美丽的花朵镀着幽幽的暗光，这是个夜晚比白天更美的世界，茯苓心里既为这美景赞叹，又莫名的有一丝悲伤。
　　也许是看茯苓喜欢，后面德伊又带着茯苓去了许多地方，有古旧的城堡，有全是花朵的山谷，茯苓也在这些地方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她也跟德伊说了很多她记起来的片段，有天上的，有人间的，德伊也时常为她的口中的世界所吸引。
　　奇怪的是，德伊的伤一直没有好，茯苓曾经问过他，德伊只是笑了下，没有回答她，直到在一个荒城里撞见一个重伤的吸血鬼吸血后恢复如初，茯苓才知道为什么。德伊看起来虚弱了很多，茯苓不忍心，她开始放自己的血给德伊，德伊一开始并不肯喝，但拗不过茯苓，只能喝下。德伊开始好转，茯苓却虚弱了起来，德伊便开始带茯苓去人类的城市。
　　茯苓并没有觉察到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们在一个城市里遇到了洛里斯，洛里斯带着一个女孩，他们相遇的时候女孩刚刚成为吸血鬼，洛里斯见到他们就红了眼，一言不发的就开始攻击二人，不一会儿洛里斯就受了伤，原本躲一边的女孩见状急了，开始攻击茯苓，茯苓狼狈的躲避中，德伊着急回救，却被洛里斯缠住，洛里斯见状嘲笑：“想不到她居然还是人类，终于有人看穿你虚伪的面目，没有爱上你了吗？”德伊一心只想回去救茯苓，下手越发狠辣，洛里斯硬生生抗住，叫道：“丽芙，抓住她！”丽芙动作开始变快，不再留手，茯苓一时躲避不及，没能避开那女孩，被一掌穿胸而过，血溅了两人一身，没想那女孩比惊慌的倒退几步，大叫道：“洛里斯！”女孩崩溃的大哭：“我只想抓住她的，洛里斯，怎么办，我再也不能和你相爱了，洛里斯....”
　　洛里斯吐了口血，开始燃烧自己的血脉本源，打算与德伊两败俱伤。德伊愤怒的失了理智，硬抗了一击后一把掏出洛里斯的心脏捏碎，洛里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化为了灰烬，那女孩也随之化成了灰烬。
　　失血带走了茯苓的温度，德伊紧紧的抱住她，按住她的伤口，茯苓盖住他的手，看着他悲伤的眼眸，虚弱的说道：“爱我...就不要.....咬我.....”德伊明白她的意思，他一直都知道茯苓对于吸血鬼的厌恶，她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德伊痛苦的闭上眼睛，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茯苓脸上，他喃喃道：“可你答应我了，不离开我的。”茯苓紧紧握住他的手，气息微弱了下去，德伊痛苦的嘶吼一声，靠近了茯苓，冰冷的獠牙抵在了茯苓的颈边，他紧紧握住茯苓的手，冰冷的泪水落在温热的血液里。“不要离开我。”他说。獠牙陷入肌肤。
　　狂风四起，巨大的吸力从灵魂深处升起，在德伊还没来得及咬她的那一瞬间，茯苓的灵魂被吸入了时空通道，痛苦的情绪还未散去，失去的记忆就一股脑的塞了进来。那双悲伤痛苦深情的眼眸有了具体的形象，那过往厚重的情感埋没了这一瞬的痛苦，茯苓感觉自己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与河泽仙君相恋的罪仙茯苓，一个是不知为何爱上吸血鬼德伊的普通人茯苓，她抱住头痛呼出声，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她睁开了眼。
　　她站在一户人家门口，门户打开，微风传来门口柳树清新的草木香气，院中坐着一人，那人抬头对她一笑，眼眸深情缱绻：“娘子，还不快进来。”那竟是河泽仙君。
　　这时路边走来一位公子，茯苓不受控制的转头看了一眼，两人对视，茯苓从他眼中看到时空通道开启时，随着自己灵魂而来的那一抹身影。茯苓震惊的向前一步，还未来得及开口，平地起微风，乱沙迷人眼，待风平之后，错误的记忆被修正，每个人都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茯苓拂去衣裙的细沙，与公子目光交错而过，看向院中自己的夫君，扬起一个甜蜜的笑容，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