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弦残痕》柳青陵

7、七

　　天渐渐亮了，相依的两个人还是依偎在一起。晨曦中，他们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投映在周围的断墙荒草上，妩媚动人，缠绵悱恻。周围所有的事物都与他们无关了，这一刻属于他们，属于分离了十年的楚轻痕和段弦语。
　　可惜幸福永远是短暂的，突如其来的响声打破了两人的宁静。落云山庄的废墟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一群黑衣劲装的汉子把沉醉的两人团团围住。“弦语，你过来！”段冲天用命令的口气说，脸上的神情冷得象冰，没有一点温度。
　　段弦语一度惊慌失措，爹爹怎么会来？可她顿时就明白了，段弦语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的父亲，轻轻地说：“爹爹，你是故意让我知道你要杀楚哥哥的。我想，你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所以就以我作饵，让我引他出来。好聪明的计策，果然是灭了落云山庄的段堡主，你真的好了不起。”
　　段冲天冷冷一笑：“弦语，你不要怪爹爹，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我们虽然查到楚轻痕常常出没于落云山庄，却不能进一步找到他落脚的地方，只好利用你拖住他的脚步，让我们能从容调齐人马，把他一网成擒。”
　　“我不怪你，爹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那些虚名吗？”段弦语尖锐的问话激怒了段冲天，气氛变得越来越僵。
　　“妹妹，你不明白。父亲那么做是为了飞星堡的将来。”段骢羽看着哀伤的妹妹和愤怒的父亲，着急的解释，希望能让两人冷静下来。
　　“哥哥，你不要再为你们的行为辩解。这所有的错误并不仅仅只是爹爹的，你也有份。当初你要是好好规劝爹爹，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了。”段弦语幽幽望着远方，天边有一朵洁白的云飘过，自由自在，没有一丝忧虑。“哥哥，其实你也一样，要不是楚哥哥的名气逐渐超过了你的，我想，你和楚哥哥会是很好的朋友。”说完，段弦语不理段骢羽的呼唤，直直向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楚轻痕走去。
　　“楚哥哥，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叫你了。对于我爹爹和哥哥的所作所为，我除了感到羞耻以外，就是对你感到深深的抱歉。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所以，请你忘了我吧。忘了我，忘了你为我而背的沉重包袱，做你想做的事情。……”话还没有说完，段弦语就突然抽出了莫离剑，凌厉的剑光闪烁，如划过天边的流星，径直向脖子割去。
　　血喷涌而出，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段弦语存了必死的决心，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莫离剑快如闪电，不给楚轻痕和段骢羽一丝可以救她的机会。段骢羽悲痛极了，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那个聪明机灵温婉可人的妹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烈，竟然选择用死亡来结束一切。
　　楚轻痕抱住段弦语倒下的身子，父母死去时的鲜血和眼前段弦语的鲜血重叠在一起，他狂乱叫着：“弦语，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你不可以死，绝对不行，我要你活着，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楚轻痕不断地用手擦拭段弦语脖子上涌出的鲜血，仿佛这样就能止住淋漓的鲜血，不再让段弦语的生命流失。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行了，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段弦语微张双眼，很费力地说道，“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忘记仇恨，一直都想为落云山庄的人报仇。但我却很自私，叫你做想做的事情，却又不能眼睁睁看你那么做。因此，我用我的生命和鲜血交换，希望能稍稍冲淡你的恨意，也希望能减轻我爹爹和哥哥的罪孽。”
　　汹涌的泪水从楚轻痕的眼中滚落，却冲不淡段弦语的鲜血。“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你就会没事。”“你不要骗我，我……知道……的……”段弦语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低。
　　楚轻痕用手掌抵住段弦语的命门，不断输入内力，借此来延续段弦语的生命。“你放手吧，不要浪费你的真气……”段弦语用尽全身的力气，震开楚轻痕的手掌：“你……抱抱……我……”楚轻痕紧紧抱住段弦语，生怕她就此消失无踪。
　　突然，楚轻痕的手中多了一把剑，那是他送给弦语的莫离剑。“你……拿……拿回……去……送给……合适……的……人……我……”话音未落，楚轻痕只感到段弦语抬起的手垂了下去，他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怎么可以，弦语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苦涩的泪顺着楚轻痕的脸颊流进嘴角，好苦好苦；风也夹着寒意，袭击在他流泪的脸上，好冷好冷，这使楚轻痕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握着染满弦语鲜血的莫离剑，楚轻痕凄凉地笑了。弦语好傻，竟然要他把莫离剑再送给别人，她难道就不知道，莫离剑永远是她的，不论她是生是死，就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楚轻痕抱着弦语犹有温度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缓缓地向落云山庄外走去。
　　“你站住，我们之间还有事情没有了结！”段冲天首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不能让楚轻痕就这么走了，为了要除掉落云山庄这个后患，他利用了他的女儿，逼得弦语自杀，楚轻痕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仿佛像是没有听到段冲天的话，楚轻痕依旧向着落云山庄外面走去。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感觉，曾经可以燃烧整个天空的爱，可以融化整座雪山的恨都随着段弦语的离去而消散。
　　“父亲，不要再执着了，妹妹已经用生命告诉我们，我们错了，真的做错了。”段骢羽也清醒过来，他后悔了，可是那换不回逝去的生命。他现在唯一能为妹妹做的，就是阻止父亲再继续错下去，“父亲，就让我们为妹妹最后做点什么吧。不要让她流的鲜血没有意义！”
　　“不，羽儿，我一定要为弦语报仇！楚家欠我们段家的实在是太多了，要是没有落云山庄楚家的出现，我们飞星堡就是天下第一，而我的弦语也不会死去，这一切都是楚家的错。所以，楚轻痕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我段冲天才能无撼的称霸武林！”段冲天叫嚣似的对着远去的楚轻痕喊叫，“楚轻痕，今天我看在弦语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你，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找你的！”
　　段骢羽看着发狂般的父亲，头一次觉得眼前的父亲不再是那个小时侯疼爱他和妹妹的父亲，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被名利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父亲，既然你坚持要错下去，我也没有办法，孩儿就在此拜别父亲，你老人家以后要多多保重。”段骢羽跪在地上，恭敬地给段冲天磕了三个头，头也不回，离开了他一直敬爱的父亲。
　　“羽儿，你回来！我会让飞星堡再次崛起于武林，你走了，谁来继承这一切？你看着吧，就只差一步，不久我就会成功，你快回来呀。”段冲天殷殷呼喊，却唤不回那毅然而去的身影，他只能不断重复一句话，“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