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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又是绵绵的雨,雨丝不断落入湖中,把平静的湖水搅乱。楚轻痕的心似乎也被这纷纷雨丝搅乱了,越来越深切的思念使他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冲动,他好想见弦语。这些日子,他始终在思考究竟是不是做对了,每一次思考都加深他对弦语的思念,他也就开始幻想如果没有选择这条路,现在他和弦语应该幸福的在一起。后悔、孤独、绝望一齐向他袭来,楚轻痕纵入湖中,想借着湖水把所有的感觉都淹没。
      碧绿的湖水在楚轻痕的周围扩散,楚轻痕的眼前却出现鲜红的颜色,就好像是落云山庄的亡魂一齐向他压过来,那不止一次出现在脑海中幻象又再一次出现。
      朗朗的日光下,三条幽灵一样的影子出现在落云山庄门口。三条影子所到之处,就只见血肉横飞,他的亲人和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充斥着整个山庄的只有凄厉的哀号和痛苦的呻吟。他的父亲楚浮云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拼命保护身旁的妻子。而他的母亲,那个平时端庄温柔的母亲,正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找落云山庄的麻烦?……浮云,你有没有事?你还是先逃吧,不要管我了!你走……”话音未落,一把利剑就刺进了她的小腹,楚浮云也因为这样而分神,被另一把剑斩断了左臂。
      楚轻痕飞奔过去,想扶起倒在地上的父母,可是他的手臂却只是穿透了楚浮云夫妇的身体,怎么也抓不住他们。敌人的剑又到了,楚轻痕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受伤的父母,但是那却是没用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剑穿透他的身体刺进父母的身体。那一刻,楚轻痕恨透了自己的无能,居然不能保护父亲和母亲。楚轻痕拔出剑,出招快如疾风,想把敌人力斩于剑下。但那依旧是没有用的,他的剑穿过了敌人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三个敌人狂笑着离开了落云山庄。
      楚轻痕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的痛简直无法形容。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的朋友,可是他却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他的面前,无法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在落云山庄的上空,楚轻痕发狂似的想抱起他的父母,却一次又一次失败。楚轻痕眼中的泪水早已流尽,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是淡红色的血水,天上的太阳仿佛也不忍心看这心酸的一幕,悄悄躲进云层中。
      云越积越多,大雨就这么来了,好像是想冲掉那浓厚的血腥,也想冲淡楚轻痕的悲伤。
      楚轻痕眼前的血红颜色逐渐淡了,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后悔,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那时,也许他会比现在更痛苦。把头埋入冰冷的湖水中,楚轻痕终于冷静下来,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落云山庄废墟。月色溶溶,被雨水洗过的空气清新的像刚发芽的绿叶,吸之可以使人忘忧。楚轻痕吸着这清新的空气,却不能忘记心中的忧愁。在他的心里,落云山庄始终是一块大石,沉沉压着,有欢笑,也有哀愁,总也不能忘记。
      “楚哥哥……”一个很轻的声音惊动了楚轻痕,这个声音是他怎么也忘不了的,这是弦语的声音!楚轻痕整个呆住了,弦语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是他在做梦?
      “楚哥哥,我就知道,只要你没有死,肯定会回落云山庄的。我等了你好多天,难道你就不愿意见见我,竟然连头也不回?”段弦语感觉到楚轻痕由于她的出现而表现出来的不自然,悠悠而带点哀怨地问。
      “小姐,我不是你的楚哥哥,想来你是认错人了。”楚轻痕强忍着转过身的冲动,努力维持着平静。冷静下来,楚轻痕默默在心里念道,不能转身,不能看弦语,不能在此时破坏以前做的一切。“小姐,夜很深了,你还是快回去吧。”楚轻痕还是忍不住关心段弦语。
      “你居然说不认识我?”段弦语语气悲愤,却又含着一股平静:“楚哥哥,你也太狠心了。十年的离愁别恨,十年的刻骨相思,被你的一句话全部否认!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你至少应该转过来看我一眼。”
      “……”
      看着楚轻痕依旧不动的身影,段弦语的声音更平静:“楚哥哥,你非要我说出来吗?在凤梧镇外,是你救我的,对不对?”
      “……”楚轻痕还是没有动,肩膀却微微颤动。
      楚轻痕的动作没有逃过段弦语的眼睛,段弦语继续说:“我不仅知道那次是你救了我,我还知道我爹爹要杀你。”
      楚轻痕不再颤动,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就让他接受这早该来的一剑,从此真正忘了一切。“很好,你连死都不怕。”段弦语语带讥诮,“我还知道一件事情,你绝对会感兴趣。落云山庄的血案和我爹爹有关系,你难道就不知道?”
      “不,没有,那不是他做的。你想错了。”楚轻痕想也不想,冲口而出地否认段弦语说的话。“楚哥哥,你否认的太快了。本来我也只是猜测,现在看来是真的了。”段弦语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到这个时候,你还要瞒我吗?”
      楚轻痕还是背对着段弦语,用哀恳的声音问:“弦语,你非要知道吗?”
      “是,我要知道。”段弦语很坚决,缓缓抽出莫离剑,“这把剑是你送给我的,你若不告诉我事情的始末,我就自刎在你面前。”说着,莫离剑剑光一闪,直接向脖子划去。
      “不可以!”楚轻痕大叫,飞快地抽出配剑,挡住了莫离剑的剑锋。可是楚轻痕的剑却不足以挡住莫离剑锋利的剑锋,莫离剑依旧直直划向段弦语的脖子。楚轻痕丢下手中的断剑,用手抓住了莫离剑。血顺着剑身滴到地上,烫伤了段弦语的心。
      “你的手没有什么事吧?”
      “不要管我的手,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好,我就告诉你。”楚轻痕痛苦的抉择,当初瞒着弦语是为了她好,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说出来了。
      “事情应该从三十五年前说起。家父凭着手中的莫离剑,剑挑了血煞盟,一战成名。落云山庄因此也成了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声望超过了享誉百年的飞星堡。就是从那时侯起,段冲天开始嫉恨落云山庄,决定不惜一切要毁掉落云山庄。当段冲天继承了飞星堡之后,他就开始了他的行动,慢慢培植势力,期望有一天能超过落云山庄。”
      “后来,我开始行走江湖,做了几件大事,也渐渐有了些名气,不想这却引来了段骢羽的嫉妒。他和段冲天一起谋划,毁掉了落云山庄。”
      虽然猜到了落云山庄的事情和爹爹有关,却没有想到哥哥也参与了整件事。段弦语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慈祥的爹爹,亲切的哥哥,都变成了杀人的恶魔,双手都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段弦语后悔了,她不该逼着楚轻痕说出这么不堪的事实,她接受不了。
      “不,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段弦语疯狂般摇头。
      楚轻痕感觉到段弦语激动的情绪,但他心底发酵又沉淀的恨意一点一滴爆发出来,他想逃开,脚却像树根一样紧紧扎在地上;他想停下,嘴却像被操纵的木偶一样不能停止。“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匆匆赶回落云山庄,一进门看到的就只是满地的鲜血,整个山庄弥漫着令人无法忍受的血腥味。全庄上下一百三十一口,没有一个活口,我如果没有到飞星堡去看你,绝对逃不过那场屠杀。”
      楚轻痕的眼眶中浮现出点点泪光,声音也变得异常高亢:“那是一场极度卑鄙的屠杀。段冲天收买了厨房的小厨娘,那天,每个人都中了软骨散,本应是铜墙铁壁的落云山庄变得不堪一击。我收到的那封家书,却是你哥哥伪造的。你哥哥知道我的个性,就设下这个局,目的是要将落云山庄一网打尽,不留下任何后患。”
      “人算不如天算,偏偏我却逃过了那一劫。我立誓要为家人报仇,每天都勤练武功。我花了三年时间,终于查出了落云山庄灭门惨案的凶手,那竟然就是你爹爹和哥哥指使的。……”
      “你既然查出了凶手,为什么不找他们报仇?”段弦语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楚轻痕的痛苦如瘟疫一样传染了她,那种痛苦噬心裂肺,一寸一寸在身体里每一条经脉,每一根骨头蔓延。“你为什么不找他们报仇,为什么?”段弦语无法忍受彻骨的痛,再一次问,就好像楚轻痕报了仇,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我是想报仇,可是我不能,那是因为你。我压抑自己的恨意,只是为了不要你受到我这样的伤害。从我知道仇人的那一刻,我就只能选择这条对不起落云山庄的路,虽然这很痛苦,但只要想到你还快乐着,就什么也不重要了。”楚轻痕终于第一次清清楚楚对段弦语说了她对他是如何的重要。他宁愿自己伤心,自己痛苦,也要段弦语快乐的生活。
      “楚哥哥,你何必呢?”段弦语的心像是被春风拂过,痛苦慢慢消失,剩下的只有感动,“你为我竟然做了这么多,我……”微风轻动,吹起楚轻痕鬓角的白发,刺痛了段弦语的眼睛。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到哪里去了?
      “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短短的几个字,把段弦语的眼泪又勾了下来。心甘情愿,世上有谁能这样付出而无悔?今生有楚轻痕这样对她,她也就没有遗憾了。“楚哥哥,你为了隐瞒真相,就让素心骗我,其实血煞盟的人不是凶手,对不对?”段弦语必须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如果楚轻痕为了她而架祸无辜的人,那他就不再是她心中的楚哥哥了。
      “不是这样的,弦语,幽罗阎君,夺魄拘魂和阴阳判都该死。他们是血洗落云山庄的凶手,所有的人都是他们杀的,而你爹和哥哥只是在幕后操纵。我本来是想杀掉他们的,但是,我放弃了。我不想让你知道真相,就必须忘记仇恨,不能让你爹和哥哥知道我还活着。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我忘记仇恨之时,还可以和你见一面。”
      “我以为过了那么久,你早已忘记了落云山庄和楚轻痕,你却在十年后来寻根问底。你到落云山庄的那天,我也在。我那时才知道你从来没有忘记我,这就更坚定了我要保护你的决心。我找到了十年前的血案中唯一逃生的楚管家,借他的口告诉你一部分的事实,希望你知道以后不要再追究下去。可你还是太倔强了,你不肯放弃,使我的苦心也白费了。”楚轻痕有些失落,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真相还是被揭开了,弦语终究知道了一切的事实,今后弦语的生活会因此而改变吗?
      段弦语被楚轻痕最后的那一句话所击倒,原来她认为对的事情在楚轻痕的眼中是这样的。她努力做的居然把一切都破坏了,尤其是让楚轻痕十年的痛苦化为流水,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段弦语踉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尖锐的指甲划进了手掌的肌肤,她却不觉得疼痛。“弦语,你不要这样。”看着段弦语自责的表情,楚轻痕觉得他的话说得太过分了,他一直不愿意伤害弦语,可他现在说的话不正伤害了弦语吗?
      楚轻痕轻轻拉起坐在地上的段弦语,紧紧抱住她。那一刻,有月色,有虫鸣,微风也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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