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恋骨（无极同人）》水弘雨非

17、第十六章 离开王城

　　王城，太大了。
　　从昆仑五岁那年被卖进王城，就再不曾出去过。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出去。
　　他是个奴隶。王城，就是他主人的家。
　　他的主人，他没有见过面的主人，是这王城的所有者——王。
　　每天，他都和其他奴隶们一起打扫这大得像无边无际的王城——主人买下他们，就是要他们打扫王城。
　　现在，他却要离开了。
　　王要大婚，王城里所有的奴隶都交由奴隶贩子带离——对王，这叫大赦；对奴隶贩子，这是一笔从天而降的横财。
　　十八年前连扫把高度都不到的孩子，如今长得远比其他同伴都更高大。不变的，只有他那双眼睛，纯净如初。
　　他不想出去。王对他们并不坏，会给他们肉吃，给他们衣服穿。
　　对昆仑而言，已经很够了。他从来不贪心。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无欢……昆仑在心底再一次呼唤。满神说你不会记得我……你记不记得当年海棠树下的奴隶昆仑？
　　日升月落，年岁更替，昆仑心里那穿着银白盔甲的男孩仍一成不变地捂着额上的伤，哭得那么伤心。这景象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让昆仑无法忽视。
　　一个奴隶，连命，都不是他自己的。什么都不能要，不能拥有。
　　昆仑知道的，这些，昆仑都清楚。
　　昆仑不清楚的，是心底那起伏的情绪，叫什么。
　　这些年，他一直在等，等满神给他那些他要的指示——能够保护无欢，让他快乐，实现他愿望的指示。
　　一个奴隶，能不能选择要做谁的奴隶？
　　如果可以选，这一次，昆仑想要成为无欢的奴隶。只要他快乐，不再哭泣。
　　为了这个愿望，昆仑曾在深夜放弃睡觉的时间，跑去凰栖阁后面，看那些将士苦练。当他们随着大将军出征时，他就去兵器栏里拿他们没有带走的兵器偷偷练习。
　　被士兵们视为玩物的飞镖，是他最常在兵器栏里看到的。昆仑就拿它们练身手。
　　他不要再看到无欢的泪，他要让无欢快乐。他愿意付出很多很多努力。
　　无欢是需要保护的，他要保护无欢。就算是玩物一样的飞镖，他也要练到能够用它们来保护无欢的地步。
　　现在，他要离开了……他能不能去找无欢？他能不能找到无欢？成为他的奴隶，用他的双手，保护无欢……
　　天空里掠过的白云，是昆仑最爱的景物。
　　他看到过的白云，无欢会不会看见？
　　王城的大门，在他身后合上。奴隶贩子用昆仑很早以前就熟悉的方式，说着他能够背诵的话：“你们是奴隶，奴隶只能爬。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得跟着我。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喜乐声远远飘来，飘过昆仑的耳畔，昆仑充耳不闻。他的眼睛看到的，只是沙石；他的耳朵听到的，只是奴隶贩子的那些话。
　　他是只能爬的奴隶。只能爬……
　　喜乐在若大的王城四处飘扬，听得凰栖阁外的也力心惊肉跳。
　　他站在光明的房外，忧心重重地瞪着寂静无声的房门。
　　两天前，王告诉光明，不日将迎娶王妃。也力和光明一样震惊。
　　这些年，他跟着光明南征北战，看着光明从砂国那一仗的阴影中走出来，看着他为了王以命相搏，他不会不知道，光明是为了谁。
　　光明，是王最忠诚的大将军。
　　王和光明的关系，早是王城众所周知又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所有人都以为，王和光明会这样过一辈子。
　　光明领兵扫平西夷，为王又除了一个隐患，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欢迎？
　　“大将军，我的大将军光明，你……会为我高兴吧？”王斜在王座上，笑得完全没有半分笑意。“我的倾城王妃，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你——为我高兴吧？”
　　光明的黄金面具掩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他的声音无波无澜：“恭喜王。”
　　之后，也力再没有听到他说过一个字。
　　他把自己关在凰栖阁，甚至连也力也不见。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呆在里面，安静得……像不存在一般。
　　也力宁可听到他大骂，听到他砸东西，听到他哭出声来。
　　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光明，让也力很不安。
　　喜乐声……是王在迎娶王妃了吗？
　　倾城王妃……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王称之为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也力看着光明的房门，心思已经飘去正殿。
　　他想看一看，那个能够让王对光明如此残忍的女人，到底长得如何倾城！
　　“吱呀！”
　　紧闭了两天的房门于一片死寂中突然开启。光明穿戴着鲜花盔甲踏出房门。
　　“大将军……”
　　出声的，是也力身后的士兵们。
　　那场砂国之役里，发誓效忠光明的士兵们。
　　自从把银白盔甲还给极北之地的无欢，光明让士兵们穿着的，就是和鲜花盔甲相似的鲜红战袍。
　　这红艳艳的一片看在光明眼里，总会让他想到死在自己怀里的海棠王妃。
　　这些将士们在担心他吧？担心他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吗？
　　黄金面具下的嘴角轻轻扬起。他并没有觉得伤心，更甚者，他觉得有种超然的放松。
　　被王拥入怀里，光明从来就没有无奈之外的任何感觉。
　　一种无可选择的无奈。
　　他忠于王，打心底里对王效忠。这份忠心，源于最初王对他的了解。他愿意忠于懂得自己心思的王。
　　可他从来没有爱过王。
　　这一生，他从没有为王动过心。没有为王心痛过。一次也没有。
　　士兵们不会懂，他们的大将军这一生只有一次，心痛得以为自己会死去。
　　那不是为了王，是为了无欢的离开。
　　无欢小小的身子在马上坐得那么挺直，他穿着玄色衣衫，从王城正门离开，从光明的视野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光明看着他离开，听着自己的心被他的马蹄一步步踏碎，碎成千万片，永不能拼补。
　　那之后，他再不曾听到自己的心跳动的声音。
　　王要娶妃，于他，是种解脱。他无法向兵将们解释。
　　他不难过。可在这时候，他更不想留在王城，面对每一双眼睛里多到泛滥的同情。
　　“也力，去把这个交给王妃。”光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然后，你来城外海棠树下找我。”
　　黄金匕首重重地交到也力手上。灿烂夺目。
　　“大将军……这……”
　　“这原来是海棠王妃的。”
　　扔下这句话后，光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海棠王妃的匕首，给王宠爱的倾城王妃，也许才是最好的吧？她取代了海棠王妃在王心中的地位……
　　初听到王要娶妃的消息时，光明的震惊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早已离世的海棠王妃。
　　他以为，在王心中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海棠王妃，被一个据说最美丽的倾城王妃夺去了位置。这才是光明不愿意接受的。
　　在王心中的海棠王妃，没有死于当年的黄金匕首，却在今时今日，由倾城王妃杀死了。
　　“大将军，我们去哪？”
　　步步相随的兵士们终于推举出一个人，大胆问他。
　　“蛮人。”向着王城正门疾步而行的光明没有回头，声如洪钟：“我们去灭了蛮人，给王当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