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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石牢初会 ...

  •   祝央再度睁开眼,一股异样的淡淡的血腥味钻入了她的鼻腔。
      对于气味祝央稍比旁人要敏感一些,崇德面上的腐血的气味并不是这样,这股气味是淡淡的腥,隐藏着,极力不想被人发觉。
      祝央抬眼扫了一眼四周,这时送饭的山匪提着粥桶来了。
      两日前,山匪曾给了纸笔,让她们手书一封送给在山外有名利的亲友,筹备银钱赎身。
      时限是三日,山匪至多会供给她们三日的粥食,不难想三日过后,没有赎身的妇人会是怎样的下场,被扣在山上,年轻的沦为供人享乐的玩物,年老的要么杀之烹食,要么丢入悬崖喂野兽。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吱呀……”牢门开了一小片,山匪将粥桶放了进来,旁边还有若干只破瓷碗。
      牢内几乎所有人蜂拥而上,包括祝央,她甚至行至了最前,拿起一只瓷碗往粥桶舀了满满一碗稀粥,用手臂小心护着,退出了人群之外。
      祝央端着碗放至嘴边正要喝,崇德不知何时挨到了她近旁,不知死活地竟然就要来抢她的粥碗。
      速度之快,其态之鄙。
      祝央侧身闪向一旁,将粥碗端得远了一些,避开了崇德的扑打。
      崇德自她身前扑了过去,带起了一阵风,吹动了祝央额上散下的鬓发。
      祝央镇静自若,平静地看着崇德这番动作。
      崇德愤恨着,两眼含着咒怨之色再次向祝央扑打而来,像一只饿极了的野狼,死盯着这一块肥肉不放。
      祝央再次避闪开,粥碗稳稳地端在手中,粥面晃了些许,沾过碗沿,却一滴未洒。
      “将粥给我!”崇德怒喊道。
      “你不是汉室的公主吗?就是这般德范,肆意抢夺?”祝央冷言反问道。
      “我是公主,这天下都该是我刘家的!自然是我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你不过一介庶民,也敢违我的令?!”崇德语气强硬,骄纵之气油然生出。
      粥已被抢完了,门庭贵女用旁人用过的瓷碗堪堪盛了小半,回过头发现崇德竟与一女郎争夺了起来,她暗自害怕崇德再被围打,拉扯住崇德的衣袖,道:“殿下,我已分得了稀粥,还是莫要这般……”
      “赵双燕,你不过一左仆射之次女,有何资格来阻挠我行事?”崇德直接便打断了赵双燕的话,十分不屑。
      赵双燕愣了一瞬,脸上现出几分迷茫,随后反应过来,却无半分难堪之色,她看着崇德,眼中是淡淡的怜悯。
      赵双燕终究没有再说一字,只是端着粥碗到了角落里坐下。
      崇德还想再纠缠,祝央可无了应付的耐心,在她扑身之时稍挨得近了几寸,伸手点了崇德的几处穴位,使她四足僵硬不可活动,砰地跌倒在地。
      “你,你暗算我!”
      “五年前,汉室便亡了。”
      祝央转身离开,扔下凉薄的一句,独留下崇德一人愕然在地。

      祝央走向人群之中的一位年纪稍小的女郎跟前,蹲下身,看着她,轻声问道:“你可有感觉腹痛?”
      这是一个身着素衫的女郎,约比祝央小了两三岁,大概是吃食不善,身形纤细,两背单薄,瞧着畏畏缩缩,很有些抗拒生人,祝央走近了,她亦往后靠去。
      女郎近旁坐着一位眉目温婉的妇人,观其情态,似是这女郎的母亲。
      “这位女郎何出此言?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亦无接触,缘何来说这一番话。”妇人几分警惕道。
      祝央神色平淡,解释道:“我闻到了葵水之味。”
      妇人闻听此言,脸色骤变。“阿玉,你怎么了?若有不适要同母亲说。”妇人关切问道。
      这小女郎叫阿玉。阿玉张了张口,神色犹豫,“母亲,阿玉害怕,阿玉,阿玉流血了……”
      妇人面有悲戚,声音带了几分泣意,“阿玉不怕,阿玉只是来葵水了,母亲帮你收整好……”
      祝央指尖捏着一粒褐色丹丸,递给妇人,道:“此药有滋补气血之效。”
      妇人看着那粒丹丸,却没有拿,心中也在猜测祝央是何意图。
      “阿玉年纪尚小,身子虚弱。这药对她只有益处。既然是素昧平生,我害她又有何好处?”祝央觉察妇人所思,开口道。
      妇人终是拿过了丹丸,不可说是信了祝央的善心,却也只是当下最有利的选择。
      被囚石牢,药石皆无,能做的唯有如此了。
      祝央转回身,经过崇德时,裙角被她攥住了。
      “……你竟然有药……!”
      祝央止步,未发一言,她调转身子,缓缓蹲下,裙带曳地,青丝拂肩,恰一缕山风吹入,卷起了其中几根。
      前两日崇德一直未曾真正注意到祝央,今日抢粥崇德也只以为祝央性情内敛卑服得很,祝央衣着简单,发上只余一根木簪,满目都是风尘,一眼过去只是貌不惊人,如今凑近了,崇德才发现她生得很美,有如明珠蒙尘,眉目清婉,眼眸明丽,于此刻却平静如无波古井,深寒不见底。
      崇德趴在地上,因穴位被封动弹不得,只得勉力抬头,对上了祝央的这一双眼。
      没有给崇德说话的机会,祝央轻启唇,用只两人之间方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不快不慢,语气凉薄,“不要对我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整死你。”
      /
      “裴先生是当真不愿出手相助了么?”萧域的声音于此时冷到了极点。
      裴缚声音有如春山淡然,毫无觉查危机之意,他道:“裴某不才,帮不了萧寨主。”
      “裴先生,此言当真?”
      “半分不假……”
      “砰!………”
      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击,有如泰山压倒之势。
      那是来自萧域的一记凌厉掌风,十成十地打在了裴缚胸口,直接将他打离了原处,往后飞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裴缚重重撞在一根梁柱上,喉头一痒,噗地吐出来一口鲜血,染在了青色的衣襟之上。
      裴缚上身微蜷,两肩收拢,头微垂,他的发带被撞散了些,几缕鬓发自额上落下,方才还高雅的青袍公子,如今真是狼狈至极。
      “敬酒不吃吃罚酒。”萧域冷眼看着裴缚,而后又道,“来人,将他押送回石牢。”
      “还有,关在有人的那一间。”
      一个清逸出尘的高贵公子,落到这般落魄田地,又被一堆妇人看尽了狼狈,看他又还能有几分傲骨在身上。
      两名山匪抓起裴缚的臂膀,往上用力将他提了起来,裴缚虽瞧着身形清逸,却还是高近八尺,这几个山匪也未能直直地拽着他。
      裴缚自己亦用了力站起,跟随着山匪的脚步往外行起,只是他内里气息不稳,脚步虚浮,还是被半拖着。
      钟贵看了眼裴缚被拖走的身影,不有些担忧,问:“萧大哥,你方才出手,就不怕将这裴缚彻底不愿相助献计?”
      萧域淡笑一声,“生死之前,任他还能有何傲骨,敢对我说不。稽山首徒又如何?西北戎余军又如何?来一个我制一个,来一个我杀一个。”
      “中部四寨,只要我在一日,那便倒不了。”
      钟贵听萧域这话,不由得想起了东寨,一夕之间,除了他,其他人全都死了。
      萧域察觉钟贵心中所伤,拧了拧眉头,东寨投毒一事,确有诸多疑点,虽说投毒不像是西北戎余军的行事风格,但难免是为了一击便中,一劳永逸,投毒来得又快又稳,不费一兵一卒,换作是萧域,倘有此计可行,他也会选。
      只是又是谁献出的这条计?莫非还是裴缚?
      萧域问钟贵,“你将近几日东寨来的生人,通通告诉我。”
      钟贵应了声,然后将前十日东寨所有之事纷纷说了一遍。
      其中谈到了一个女郎。十日前被劫到了东寨,东寨寨主在见过她之后,竟然直接就要摆筵娶她为寨主夫人,结果新婚夜喜房一场大火,彻彻底底给烧了个干净。只剩了灰。
      一个死人是投不了毒的,萧域自然忽略过去,但仍是问了一句:“这女郎生得如何?”
      “还没寨子里的花娘漂亮。”钟贵道。
      萧域听后,眯了眯眼,道了声:“有趣。”
      /
      “吱呀……”牢门再次被打开,两个山匪拖着裴缚进来,将他扔在地上之后,就径直出了石牢外。
      一时之间,裴缚的存在引起了牢内所有妇人的注意。
      包括祝央。
      祝央隔着稍远的距离看着裴缚,眼睛平淡无波,心中已在测想他伤重几何。
      裴缚咳了几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迟缓地走到了一处少人的角落里坐下。
      一间石牢,一群妇人之中,来了一个伤重的公子。
      祝央想,她的机会要来了。
      /
      夜深。石牢众人皆已熟睡,纵然第三日或便是身处地狱之日。
      崇德的穴位已经解开了,她观察了周围很久。
      石牢没有点灯,只有开的一扇小窗,从那窗口可照进来一点稀薄的月光。
      良久的寂静之后,崇德轻轻地移动身子,缓缓靠近角落中的那抹青色身影。
      白日她确被祝央的话威慑到了,她也不敢再动祝央,倒是这一个新来的,伤得这么重,还能有还手之力么?崇德挪到近旁,向裴缚伸出手去要摸索他的衣带。
      忽然之间,一只手抓住了崇德要动作的手,力量之霸道,狠狠拽着举到半空。
      “你在做什么?”一道低沉微冷的女声,是祝央。
      崇德当下愣住,开口要争辩,祝央已将崇德的手一扔,道:“滚。”
      崇德心中顿有极大不平与愤恨,张口要骂,却发觉自己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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