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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稽山首徒 ...

  •   崇德被围打了许久,虽说动手之人皆是年轻或年老的妇人,根本下不了多少死力,一番下来,崇德还是晕死了过去。
      门庭贵女将崇德拖行至一处角落,轻易撕下了衣衫上小片衣角,衣料华贵,乃是丝制,夏日穿上最是贴身的清凉不过,只是不易浆洗,但既为贵女,浆洗之事自然用不着考虑。
      没料到这半月奔波,钗环尽被贼匪夺走,剩下这一身一衫下来,唯一的慰藉,便是好撕。
      将衣角沾了石壁上漏下来的水打湿了,给崇德擦干了脸上的污泥与脓水。伤口表面皆是腐肉,擦了也无用。
      祝央扫了一眼,这该用铁刀子烧红了,将这堆烂肉给刮下来才行。她依旧沉默,独自坐着,似在哀愁自己往后的命运。
      说不准,她的清白也得葬送在这山匪窝里。
      /
      匪窝安在了一片荒山里,青树满山,层层掩映,自山下上山,只有一条羊肠小径,其余皆是峭壁青松,荒山于乱世无名,但也占了个好风水。
      自外头往里看去,青叶遮眼,极适合埋伏守备。
      这日午时,一身着粗衣野甲面带刀痕的中年男人,奋力扬鞭骑着一匹老马,行至荒山下,下马后,左手捏指放至嘴边,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在树林中闪出三两身影,也是山匪。
      刀痕男人面带风霜,衣襟染血,这一路上没少吃苦,他急道:“我乃南寨钟贵,快带我见你家主事的!”
      山匪之间也有交情往来甚至算是联盟,荒山这座偏向江东,故名东寨。

      钟贵在南寨也算得上三把手,平日出入少说都带着三四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今日竟然一人过来,还是这般狼狈。
      不免让人起疑。
      哨匪领了钟贵上山,到了大堂,东寨领事人,一把手,姓萧名域,是个年近不惑的武人,面目端方,粗眉朗目。早年也是个武将,随军操练,如今已是落草为寇了。
      钟贵甫一进大堂,见到萧域,腿便一软,支撑不住要跌倒下去,萧域目色极快,伸手一把扶住了。
      “萧大哥!寨子里的,就剩我一个还活着了!”钟贵声泪俱下,厮声喊道。
      萧域眉毛一皱,“什么?可是并无哨人传信,有驻军攻打。难道……毒杀?!”
      “有人在水井里投了毒,此毒一日便会见效,寨中的人马畜生,都死了!我因回寨晚,毒饮得不多,还勉强留了一命……”
      萧域当即摸向钟贵的脉搏,探他体征,一时脉象竟还平稳。
      他放宽了些心,还是道:“还是快去让医士来看看,毒到底留在了体内,是个祸患,待毒解了,必揪出这下毒的歹人来!”
      /
      祝央扶着石墙站起身,摸到石墙上开出来的那一小口窗子前,探身往外看去。
      夜雨既了,远山皆是水朦朦的一片。晴空霁明,但是没有太阳,祝央看这天光,粗粗判断是在正午。
      “蹬,蹬蹬……”石牢门外的通道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祝央转头看去,是一个山匪来了。
      她随即在山匪投来视线的前一刻坐下,泯然于众人之中。
      山匪却不是来的她这间石牢,经过牢门时,往里头看了看,又径直走过去了。
      他去的是里面的那一间石牢。
      被关进来两天了,这里头因崇德的事闹了不小的动静,除此之外还时常有人哭泣哀伤,除却这些,也还会有人的谈话声。
      她这里热热闹闹,隔壁那间牢房竟然自始至终都是寂静无声。
      祝央原来以为隔壁没人关押,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锁链绞动,“呲啦……”牢门打开,山匪的声音:“主事的要见你,走吧。”没有答话。
      祝央莫名预感,那个人应是站起来了,步伐清渐,走出了牢门,由山匪领路,一步步走来。
      她望着牢门外,很快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身青袍,博带束发。身形清逸,君子风度。
      祝央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去。石牢之中,亦有其他人看到了此人。
      不由得心中赞叹,另有了几分惋惜,随即就是几分快感,纵然是如此清越的人物,在这乱世,如今不也是和她们一样,沦为了阶下囚。
      那人很快就淡出了视线。祝央缩起双腿,侧靠在石墙上,头倚着,开始闭目休憩。
      /
      山匪侧堂。
      医士给钟贵把了脉博,诊断内里气虚尚有残毒,但性命终究无碍,开了几副草方,用这荒山里头现摘的草药熬煮了,就是一副良剂。
      医士走后,钟贵又赶忙自袖口中拿出一张字条,交与萧域,道:“萧大哥,先主事的曾派我外出刺探,这是我得来的消息。”
      萧域面色凝重几分,接过字条,看过之后,轻笑了一声,扔到一旁的灯烛之上,烧了。
      钟贵心中惶惶,问道:“萧大哥,这该怎么办?”
      字条上写着的内容,便是西北戎余军,在攻取皋地之后,转而攻打中部四匪寨。
      “西北戎余?”萧域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响彻西北,占据四郡的大军铁骑。他曾在此熬过了十年的光阴岁月,身上近百道伤痕,不知又留了多少血在戎余军的铁甲里。
      沙场十年,一朝卸甲,落草为寇。他为戎余军卖了十年的命,如今戎余军要来拿他的命。
      “那又如何?”萧域话中带有不屑,“纵然是西南螓治,江东孙牧一同攻来,我亦不怕。”
      “何况,西北戎余灭了皋地,江东那位,怎会和他联盟。”
      钟贵试探地问:“萧大哥可是有法子了?”
      萧域伸手把玩着跟前小桌上的瓷杯,道:“皋地地处中部,占三河两湖之利,且不说粮草供给肥饶,便是用兵调度,也是游刃有余。西北戎余军虽势大兵强,但远行而来,行军疲乏,更有水土不服之症,也应与皋地碰个平手,何至于一月,皋地便城破?”
      钟贵听得稀里糊涂,像这类行兵博弈他一向听不懂。
      “我于西北戎余军中尚有耳目,他告知了我,戎余军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攻下皋地,原来是因为,有高人献计。”
      “高人?”钟贵一番疑惑,想了一会儿,“莫非是,……山?”钟贵含糊念了一个地名。
      “稽山。”
      萧域完整且清晰的念了出来,带有着一种莫能与之争的庄重。
      “稽山首徒。”
      “裴缚,裴景之。”
      正在此时,原来在地牢出现的那位青袍郎君,出现在了门外。但见他身形拔卓,气质不俗。
      一袭青袍覆体,却遮不住他之骨相通透。
      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整山的青树都因其而失色。
      钟贵惊讶的转头看去。萧域面带微笑,他本跪坐于莞席之上,这下上身缓缓侧身面向来者,道:“裴先生,久仰。”
      裴缚,字景之。年方弱冠,长于稽山。
      闻说得道人李甫子于稽山得道,隐于稽山,名下收弟子十二人,二弟子孙隐,螓治军军师,曾创九日破城,水淹金都的名战。六弟子许云袭,更兼诡阵之术,于沙场之上,一手阵法操演得出神入化,虽为女子,绝不逊色,后嫁于岭南一樵夫,隐世了。
      李甫子弟子十二人,早年多已出世,虽如今未隐世者不多了,于各郡军前所流传之神话仍不绝。
      裴缚号稽山首徒,此显然非指年岁之首,但论何首,自然不言而知。
      虽如此,在此之前,稽山之外却无人见过裴缚的面目,他于稽山长了二十年,如今是他第一次下山入世。
      第一次下山,就被山匪给劫上了山。
      裴缚面色从容,一手自然垂在身侧,另一手挽袖停在身前,可面色却有些苍白。
      “裴先生,请上座。”萧域指了指一旁的空位。
      裴缚听后,道了一声:“多谢。”抬步行至其前,撩袍坐下。
      钟贵暗自打量着裴缚,虽说是暗自,一双眼睛却是直接盯在了人家身上,恨不得上上下下看了个透。
      原来这就是稽山首徒的模样,高高在上,像个仙人似的。钟贵看着裴缚,观他这一身气度,不禁就想到了南寨里头看见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瞧着也没有多漂亮,钟贵本也不以为意,南寨的一把手却偏看上了她,要娶她作压寨夫人,还预备了红烛喜服,结果当夜,新房便失了火,那个女人也被烧死了,只剩下了一把灰。
      “……裴先生远道而来,鄙寨粗漏,多有失礼,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先生担待。”萧域的声音传进钟贵的耳朵里,他自觉自己方才想得太偏了。
      裴缚面容未改,十足的镇静从容,被关进石牢,还哪里是失礼,照顾不周之处,就是明幌幌的胁迫。
      “裴某初次下山,于当前局势并不熟稔,萧寨主绑我,恐无用处。”裴缚淡淡道。
      “有无用处,不都在裴先生一念之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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