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巫》晨義散人

5、巫师

　　法华站起身，抚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对岳书一颔首，“如今在现场也没有办法发现其他更有价值的线索了，那我们走吧。”说完，就朝黑色警车的方向走去。
　　岳书轻笑一声，赶紧跟上，嘴里却笑着道：“唉，你等等，可别忘了我才是探长。”
　　这样的场景似乎发生过很多次，法华头也没有回，自顾自地拉开黑色轿车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岳书摇头叹口气，只能坐上驾驶座，“我来开车吧，回租界巡捕房？”
　　法华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车门被再次打开，蓝歌面无表情地坐进驾驶座后排的位置。“去巡捕房？我和你们一起。”
　　法华侧过身，斜眼瞥一眼蓝歌，皱起眉头，“你去巡捕房做什么？”
　　蓝歌双手抱臂，耸耸肩，“我记得探长刚才邀请我作为巡捕房的医学顾问，我现在想去看一下第一起案件的尸体，这没问题吧。”
　　法华转过身，目视前方，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随你。”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蓝歌颇为不爽地偏过头望向窗外，不再说话。岳书挑起一边眉毛，伸手点着汽车引擎。
　　黑色轿车缓缓驶上公路，朝公共租界巡捕房方向驶去。
　　三人一直沉默，直到岳书开口：“蓝先生是几时回国的？”
　　蓝歌依然望着窗外，道：“你就叫我蓝歌吧。大约三天前回国，先去了趟北平。”就在此时，汽车驶入东百老汇路。汽车轮子碾压过沥青路面发出低沉的声音，道路两侧房屋鳞次栉比，多年前被蓝歌撞倒的立柱早就不见了踪影。
　　岳书点点头，也不再言语，而是专心开车。车厢内三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更显得车外街道上的喧嚣声格外的引人注意。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轿车在一幢三层的小楼前停下。小楼紧挨着繁华的街道，建筑风格沿袭了欧式设计，灰色的外墙配上白色的屋顶，十分低调。
　　蓝歌第一个走下车，朝刚从小楼里走出来的两名巡捕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在公共租界里工作的巡警见过各种社会名流，两人看见蓝歌的穿着，就算不认识也友好地回礼。
　　岳书则从驾驶座探出头，指指蓝歌和法华，对两名巡捕吩咐道：“你们帮忙带这两位去看下昨天晚上在黄浦江发现的碎尸。另外，这位名叫蓝歌，是巡捕房新来的医学顾问。”说罢，又转头拍拍轿车车门：“两位，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哦，对了！蓝歌，你明天有空来巡捕房办个手续，派你家下人来也行，总要登记一下你的顾问身份。”
　　蓝歌点头。
　　两名巡捕见长官吩咐，立刻朝蓝歌和法华露出微笑。高个一些的巡捕微微躬身，朝巡捕房正门一伸手。“两位这边请吧。”又熟络地和法华打招呼：“法先生，你来帮探长查青帮案子的吧，最近大家可都为这事头疼。”
　　蓝歌闻言一挑眉，“法华，我以为你也在巡捕房工作，原来你也只是一个外援？”
　　法华抬脚跟着两位巡捕朝巡捕房大门走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巡捕房的探长？”
　　矮个一些的巡捕连忙插话：“就算不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也和探长差不多了。巡捕房一遇到难解的案子都会找法先生来帮忙。”
　　蓝歌瞥一眼法华，噘起嘴，“我以前不知道你还有当神探的潜质？”
　　“我不是什么神探。”法华冷淡道，一直目视前方。
　　高个巡捕连忙拍马屁，“法先生就不要谦虚了，我们整个巡捕房的人都知道找您卜卦最准了。”
　　蓝歌惊异地咳嗽出声，瞪大双眼望向法华，“你说他会什么？卜卦？”
　　矮个巡捕拼命点头，“是啊，是啊，先生你不知道？”
　　蓝歌上下打量了一下法华，全身上下哪里有巫师的气质。微怔片刻后，他开口道：“你什么时候转行做的巫师？”
　　听到这话，就算是法华表情也有些崩不住了，只能抽抽嘴角：“我只是懂得一些占卜的技巧，并利用这些技巧破案而已，和巫师没有任何关系。”
　　蓝歌故作十分认真地考虑一会，调侃道：“也是，巫师不都应该带着顶尖尖的帽子，骑着把扫帚的吗？你确实不像。”
　　这话一出，走在前面的两名巡捕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高个巡捕显然没有听出蓝歌语气中的戏谑，十分认真地解释：“我看先生是刚留学回来的吧？占卜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和戴着尖帽子的巫师不是一个派系的。”
　　蓝歌挑眉，没有解释。
　　四人说着来到一扇门前。高个巡捕推开门，领着蓝歌和法华走进一间面积不大的房间。房间正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停尸台，黄埔江上发现的碎尸按照人体的部位整齐地放置在验尸台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两名巡捕见状全都皱起眉毛，捂住口鼻。“这具尸体不全，只有死者一部分残骸，其余部分还未找到。”
　　蓝歌却表情不变，带上手套，走近验尸台，仔细观察一阵之后，道：“男性的骨盆比起女性来较小，虽然缺失部分尸骸，根据骨骼仍然可以判断死者为男性。”他忽地眨眨眼睛，虽然尸体经过在江水中的浸泡，但仍然能够在尸体的手臂上清楚地看见十五个点状纹身。
　　顿了顿后，蓝歌又继续陈述自己的发现：“尸体的肝脏呈暗黑色，这是中毒的表现。我怀疑他是吃饭时被人下了毒，然后凶手分尸后将其抛入水中。”
　　蓝歌将手套摘下，洗过手之后，转头看见法华一直盯着尸体手部的纹身若有所思。
　　“你觉得这个纹身有什么特别的？”蓝歌好奇地问。
　　“有些想法，但还没有被证实。”法华移开视线，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走出了房间。蓝歌紧随其后。
　　两名巡捕松一口气，赶紧关上房门，似乎一刻都不想在房间里多待。
　　四人走出巡捕房大门。
　　“法华，”蓝歌将手插入口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时间不早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法华眯起眼睛瞪一眼站在一旁看好戏的两名巡捕，鼻子里哼出一声：“蓝少爷，我记得你也没开车。”说完，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
　　蓝歌望着黄包车消失的方向直跺脚，“好心当作驴肝肺！欺负我们蓝家没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