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巫》晨義散人

4、入局

　　和法华同乘一辆车来的男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蓝歌，朝他伸出手，又转头望了望法华，“你好，我叫岳书，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你是法华的朋友？”
　　蓝歌连忙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心中开始猜想公共租界的探长为何会到这里来办案？难道是因为死的人是青帮的缘故？
　　“先生，你在想什么？”岳书浑厚的声音将蓝歌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蓝歌也意识到自己的走神有些不大礼貌，于是露出一个社交性的笑容：“岳探长，不好意思，有些失礼了。我叫蓝歌，在不远处的红会总医院工作，是一名外科医生，刚从英国留洋回来。”
　　岳书恰当地露出诧异的表情，显然他十分擅长和人打交道。“蓝先生虽出名门，也愿意投身于慈善事业，实在令人敬佩啊。”
　　“你如何知道我来自名门？”蓝歌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站在一旁的法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白痴。”便转身拨开人群朝凶案现场走去。
　　蓝歌有些恼怒，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着，迅速明白探长为何说自己来自名门望族了。他只能抬起头，尴尬地朝岳书笑笑。
　　岳书望向法华的背影，叹口气，道：“这家伙就这个样子，其实相处久了，人还是不错的。”顿了顿，面露为难之色，又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蓝医生说不定今日能够帮帮我们。“
　　“什么事？”
　　“徐家汇这里的警局缺少作为顾问的医生，既然你是外科医生，说不定能帮帮我们。”
　　“帮你们？”蓝歌诧异地挑起眉毛。他虽然学过解剖学，他还挺擅长这个。但勘验案发现场是一门大学问，自己并未有太多经验。不过，这可是一个接近法华的好机会。天人交战之后，他微微抬起头，道：“没问题，我会尽我所能，但我得和穿白衣的那家伙搭档。”
　　饶是岳书这种有着和各色人等打过交道的老手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以为你们关系不怎么样？”
　　“谁说过一定要关系很好才能成为搭档？”蓝歌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岳书想想也对，于是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蓝歌跟着岳书穿过人群，来到案发现场。
　　法华看见蓝歌，眉头深深蹙起。他将岳书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让他进来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岳书两手一摊，“整个上海滩的名门中姓蓝的还能有谁？他一定是华商会会长蓝翔的独生子，最近听说他留洋回国了。”说罢，又拍拍法华的肩膀，“现在想找到专业医生给警局当顾问太难了，有一个算一个吧，何况是他自愿的。”
　　法华还想说什么，岳书正色道：“这个案子涉及到青帮，而且不是第一起案件了，上面的压力很大，我想你也希望能够早些破案。他这种公子哥如果不想干了，自然会自己退出，不需要我们操心。”
　　法华最终只能点点头。
　　凶案现场是距离徐家汇刚刚建成的大教堂不远的一块空地，下午一群小孩子在附近玩耍的时候，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被一个东西绊倒，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只人手。
　　几名巡捕手持铁锹，从凶案现场挖出了两个大麻袋。一阵尸体腐败的气息传来，让周围的人全都皱起眉头。打开麻袋看时，尸体被分成多块，已经开始腐败。应该是昨夜的大雨将深埋在地下的碎尸给冲了出来，其中一个麻袋出现了破口，一只手从破口处伸了出来。
　　岳书抬头望向蓝歌，沉声道：“蓝医生可看出什么蹊跷之处来？”
　　蓝歌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查看尸体，而是指指碎尸，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听说这起案子和青帮有关，你们巡捕房是如何判定这起案子和青帮有关的？”
　　岳书闻言笑了笑，指指尸体左肩的纹身，耐心解释：“这人左肩上有一个龙纹身，这个基本上就是青帮的标志。”
　　“青帮总部在闸北，为何会有人死在徐家汇？”
　　“这并不是巡捕房发现的第一起青帮遇害的案子，显然上海滩正有人公然挑衅他们。所以三鑫公司的总经理杜月笙给巡捕房施压，要求我们竟快破案。”
　　蓝歌点点头，三鑫公司他自然是知道的。三鑫公司包办法租界的烟土营销，由青帮控制，这里所指的烟土生意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行业。“那前面几起案件是什么？”
　　法华突然面无表情地从旁插话：“事实上这是第二起青帮成员遇害的案子，第一起是在黄浦江内发现的两袋碎尸。”
　　蓝歌摩挲着下巴，喃喃道：“杀人还要分尸，这得有多大仇恨啊，或者凶手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岳书“哦”一声，问道：“蓝先生此话怎讲？”
　　蓝歌挥挥手，“你们没有解刨过尸体，想要将尸体分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所以如非必要或者为了泄愤又何必多此一举？”
　　岳书点头称是。
　　蓝歌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尸体来。虽然在手术台上和解刨课上见识过各种尸体，但是这种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半腐败尸体，还是让他感觉到一阵不适。
　　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左边这个麻袋里有一只手臂，连着一小半胸部，基本可以断定死者是男性。根据脚的大小，可以判断死者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再根据尸体上脂肪的厚度，我估计死者大约一百六十斤左右。头部完整，我想青帮人应该很快便能认出死者是谁。”
　　说到这里，蓝歌忽地“咦”了一声，复又弯下腰，“死者手臂上是不是刺了什么东西？”
　　这句话引得众人全部顺着蓝歌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巡捕出声道：“不错，好像是纹身，一共九个点。有两排，一排是七个点，一排两个点。这说明什么？”
　　法华皱起眉头，在蓝歌身旁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下手臂上的纹身，一句话也没有说。
　　岳书一手摸着下巴，另一只手叉腰，道：“法华，我记得第一起青帮的案子中也发现手臂上有类似的刺青，当时我记得好像是十五个点，上下两排各五个点，中间五个点呈梅花型。”
　　“如果凶手杀人分尸是为了泄愤或者掩盖些什么，可以理解。但为何要在尸体的手臂上刺这种奇怪的纹身？”蓝歌撇撇嘴，接着岳书的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