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巫》晨義散人

2、回家

　　多年后再次踏入家门让蓝歌感觉到身体一松，徐伯接过蓝歌脱下的外套恭敬地去厨房忙活了。
　　蓝歌出国五年，家中的摆设还和离开时一样，这幢两层的小洋楼装修并不十分华丽，暖色的墙壁配上一些西洋的装饰，让人倍感温馨。
　　湘云坐在沙发上，看见蓝歌进门第一时间站起身，满脸堆笑迎到门口，拉着儿子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本来想去车站接你的，徐伯硬是不让，说外面大雨滂沱。你也是的，刚从英国回国，也不回个家门，非要跑趟北平。”
　　蓝歌熟门熟路地露出微笑，道：“儿子怎么会不想念父亲和母亲，但是北平的事情也很重要，自古忠孝难两全，不过好在儿子迅速办完了事，这不赶在第一时间就回上海了。”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湘云明知道儿子也只是信口胡说哄自己开心，却并不气恼，“你父亲今晚会晚点回来，唉，生意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蓝歌的父亲蓝翔是华商会的会长，在上海滩生意做得很大，其中最重要的生意之一就是洋行生意。蓝歌从小就习惯了家庭聚会中父亲的缺席，但是蓝翔就算再忙，各种传统的节日还是一定会和老婆儿子一起过的。
　　这时，徐伯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母子二人一边说，一边在饭桌前坐下。“你这次回来打算在哪家医院工作？出国学医这么多年，让你爸给你在上海最好的医院找份工作。”
　　岂料蓝歌摇摇头，笑道：“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无需父亲操心。”
　　湘云抓着筷子的手一顿，诧异地抬头望向蓝歌，“哦？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呀，看来我儿子还是很抢手的。是哪家医院呀？”
　　蓝歌转了转眼珠，“上海红十字总医院（注：这家医院就是现在上海华山医院的前身），就在徐家汇，离大教堂不远。”
　　“徐家汇？什么医院会坐落在那个犄角旮旯里面？”湘云有些不满地道，“我还是让你爸给你找份像样的工作吧。”
　　“母亲，我都和院长谈好了，哪有说不干就不干的道理。何况，如果工作一段时间不满意，可以再换工作嘛。”
　　湘云并不懂上海的医疗行业，听蓝歌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只能点点头，“医院的院长是哪位啊？”
　　“沈敦和，哎呀，你就别操心了。”蓝歌报了一个名字，湘云想了想，似乎确实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于是打算换个话题：“你荣伯父的女儿今年也满二十了，我见过了长得聪明伶俐，你明天去见见她？”
　　湘云口中的荣伯父是蓝翔的副手荣华，在蓝歌的印象中荣华的女儿荣欣津一直都是一个挂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胖妹。于是，他挑起眉毛，连忙摆手，“别，见她可以，但欣津就像我妹妹一样，你可别要我去相亲。”
　　湘云生气地一拍餐桌，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到底想怎样？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五岁了！”
　　蓝歌见势不妙，赶紧放下筷子，朝站在一旁的徐伯递去一个眼神，脚底抹油朝二楼奔去，边走还边解释：“我吃完了，赶了这么长的路，上楼洗个澡去。”只留下湘云在餐桌前气得直跺脚，“我让你父亲来教训你！”
　　蓝歌推开二楼卧室的房门，卧室内的摆设全都维持着原样，床上也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床单和被套。他缓缓在床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怀表表面磨得有些褪色了，表盘左侧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一张黑发小男孩的照片藏在表盘的背后，蓝歌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又想到今日和那人见面的场景，喃喃道：“法华，到底发生了什么？”
　　翌日，下了一夜的雨总算停止，阳光透过卧室的玻璃窗照进房中。蓝歌用手遮住眼睛，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再睡一阵，猛然想到今日是他第一天去上海红十字总院报到的日子。
　　呻/吟一声之后，蓝歌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几分起床气开始洗漱。洗漱完毕之后，他走到楼梯口，朝下张望，看见客厅似乎没人之后，偷偷松一口气，疾步下楼，打算赶紧溜出门去。
　　“儿子，怎么？刚回来就惹你妈生气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餐厅里传来，蓝歌回头，这才发现蓝翔正坐在餐桌的主座上，一脸兴味地望着蓝歌。
　　“父亲，我要迟到了，回头再和你说。”蓝歌指指门口，又故作姿态地望了一下客厅里的挂钟。
　　“你母亲说你拒绝去相亲？”蓝翔悠悠地道，语气严肃。蓝歌闻言缩了缩脖子，没有吭声。
　　于是蓝翔继续说道：“你就不会假意答应，见见人家姑娘也可以把人当妹妹的嘛。”
　　“谁说可以假意答应的？再说，欣津怎么就配不上儿子了嘛？”湘云这时也从二楼走下来，睁大眼睛瞪着父子二人。
　　蓝翔朝蓝歌一眨眼，赶紧起身将妻子从二楼上迎进餐厅，还不忘拖开椅子让湘云坐下。
　　蓝歌收到蓝翔的信号，抓起放在门口的外套和公文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出家门，关门前他听见湘云的抱怨：“儿子都被你给宠坏了！”
　　终于自由的蓝歌深深地吸了一口上海滩早晨新鲜的空气，转进街口的一家小饭店，点了豆浆加油条。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如此地道的中国味道了，让他甚是怀念。
　　徐家汇距离蓝歌住处还有一段距离，于是他叫了一辆马车。此时的上海，汽车、马车和黄包车是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昨日湘云抱怨医院的地理位置主要是因为此时的徐家汇附近还有很多农田，属于上海滩的边沿地区，搭乘一辆马车总是快一些。
　　上海红十字总院落成时间并不长，是一家福利医院，和上海万国红十字会颇有些渊源，所以富商沈敦和兼任这家医院的院长。
　　穿过一片稻田，两幢二层小楼便出现在眼前，楼前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内有一个欧式的喷泉，草地被修剪得十分整齐。
　　蓝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外套和头发，走进医院大门。
　　刚走进门，一个院工突然从门外推进来一名伤者，伤者腹部中刀，浑身是血。
　　这在医院里并不少见，作为一名优秀的医学院毕业生，蓝歌见此情景并未惊慌。但当他看见跟在伤者身后的白衣人时，瞬间屏住了呼吸。
　　“法华？你怎么在这里？”不到二十四小时，蓝歌已经第二次冲口而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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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敦和，字仲礼，著名的慈善家。
中国红十字会（源自中、英、美、德、法五国合办的上海万国红十字会。）的缔造者，兼任红十字会总医院等多家医院的院长。本文只是借用这一历史人物，其余都是虚构，沈敦和所处的时代也有所推后，千万不能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