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异乐曲》夏珞恪

24、海蓝之空

　　天蓝得很彻底，云轻得很柔美，带着海洋味道的季风温暖地拂过这个繁华的城市，有种咸腥的湿润。
　　这座近海的城市的确是个旅游圣地。
　　有海鸟轻快地掠过海面，又箭一般冲上半空，挑衅似地划过这座城市最高的楼层天台。
　　天台的边缘站着两个清晰的身影，是樱飒和雾逝。
　　“樱，带我远离了‘逝水无痕’来到这里，为的只是让我散散心？我们似乎没有这种闲情时光。”
　　樱飒看着雾逝的眼睛，说：“逝，我只是想和你独处一下，好久好久没试过两人这样站着说话了，不是吗？”
　　“呵，对啊，好久了。以后不知这样的日子会不会有延续。”说着这些话的雾逝，似乎在感慨着时间的飞逝，又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当然是好久了，自从惊痕离开七重天，雾逝不仅不再笑，话也不再说，独来独往，每天做完千篇一律的事情后就匆匆回自己的宫殿，陪着那天之后精神已经崩溃的母亲。原本就冷冰冰的逝零殿因为主人的关系显得更冰冷，毫无生气。
　　回忆起走过的所有孤独与寂寞，樱飒抹不开眉头的一丝忧伤。
　　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犹如自己的弟弟般亲近，其实自己的心何尝不痛？但樱飒更心痛雾逝变成行尸走肉的样子。
　　在陪伴着雾逝那段无声的日子里，看不透逝内心的痛苦，樱飒真的猜不出这些年来逝的坚强源自何处。
　　偶尔雾逝会去染冰天，以一个姿势一直一直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沉思久久，纤手突然轻举，周围大块大块的冰倾刻间碎裂。
　　冰的碎裂总会让躲在远方观看着的樱飒一阵心惊。因为樱飒从那四处飞溅的冰末中，似乎感觉到雾逝内心那种无法压抑的痛楚。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比挣扎在死亡边缘还来得绝望，只是雾逝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现出来。
　　樱飒也明白，雾逝不对自己说不代表不信任自己，而是雾逝本就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或者说，雾逝已经习惯用冷漠来武装自己破碎不堪的内心。
　　逝一直就这么痛苦地坚强着，像一只断了翅膀却被告知一定要活下去的飞鸟。

　　樱飒看着蔚蓝得无一丝云彩的天空，低语了一句：“这样的天空，我们还能拥有多久？”
　　“没有了，一切都快结束了。”雾逝冷不丁接了一句。
　　“逝！”看着说出这般绝望的话却面无改色的雾逝，樱飒发现自己的确永远无法持有雾逝的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樱飒不禁想起很久之前在七重天发生的一件事，说起来还是件趣事。
　　那时风元素智天使焕砂一直喜欢着雾逝，有一次终于鼓起勇气拦住赶回逝零殿的雾逝，有点无措有点激动地对雾逝说：“逝，我一直很喜欢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
　　雾逝接下来的表现却令所人有都觉得咋舌了：只见她情绪无丝毫波动，眼睛盯着焕砂的脸好一会儿后一言不发地与焕砂擦肩而过
　　面对这爆冷场的情况，焕砂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而当时正站在雾逝旁边的樱飒看着这个场面，肠子都快笑翻了。
　　原本一个严肃而神圣的告白却让自己最亲的好友，也是这场告白里最重要的女主角不解风情地搅了局，樱飒也挺可怜焕砂。
　　想到这，樱飒问：“逝，还记得风元素智天使焕砂吗？”
　　“就那个曾向我说过些无意义的话的小丑？当然记得，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来。我和他没什么牵连吧？”
　　樱飒微笑：“逝，你说话还真不留情，我记得他曾说过不管花多少时间，都一定要成为这天地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读懂你的人呢。”
　　雾逝泛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我还记得当时樱你有点气急败坏地斥责他，说他不自量力对吧？”
　　樱飒听到这话，脸刷地一下红了。因为当时她骂完焕砂不自量力后，还说了自己才是天地间唯一懂逝的人。其实现在自己才发现，最自不量力而不自知的人是自己。
　　逝，你想要我放弃你对吧？总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那种令人感到压迫的冷漠，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被任何感情所牵绊？

　　风吹进两人的距离中掀起轻微的响声，樱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逝，如果你和痕对战，请你，用心好吗？”明知道这是个最不应该提的问题，樱飒还是忐忑不安地说了出来。
　　抬眼，轻轻扬眉，有点挑衅的神情：“樱，你担心我会因为痕是我弟弟而手下留情？”
　　樱飒犹豫了一下，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雾逝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笑了，笑得如此恬淡：“樱，这么多年没有痕在身边，我不是一直活得很好吗？我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我不用和痕对战呢？呵呵，虽然天使长下过命令，但他最忠实的部下偶尔忤逆他一次也可以容忍吧？再说，我已经不记得和痕过的日子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若果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还瞒着我们偷偷在他身边凝视？每次在染冰天看到大块大块被你爆破的冰峰又作何解释？
　　这些话樱飒没有说出口，她似乎从雾逝的眼睛里依稀看到有云泪光闪耀着，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樱飒有点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海风吹久了，眼睛不舒服产生的幻觉。
　　眼前的雾逝依然动人地微笑着，说：“在怀疑我无法忘记以前的种种？很快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结束之后我想和母亲过上一些比较安静的日子。”忽然雾逝轻轻俯首靠在樱飒的肩头上，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以前的那些日子，痛得快要死去了。”
　　樱飒被雾逝突然如此亲近的动作吓得背脊有点僵直，许久许久，樱飒才轻轻地拍拍雾逝的背，说：
　　“逝，你这个笨蛋，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嘛。”
　　樱飒调侃的话语中夹杂着哽咽声。
　　逝，也许你已经把什么都说出来了，用耳朵无法听见的声音。没有能聆听这声音的人活在你身边，你一定觉得很痛苦对吗？
　　空荡荡的天台一片寂静，只听到风在呼呼作响的声音。
　　樱飒记起雾逝曾说过的一句话：“只有一个人生活虽然残缺，但至少坚强，孤独与坚强相辅相成。”
　　樱飒突然醒悟：逝的坚强源自她对身边所有事物的过分漠然？
　　如果是那样，樱飒好想告诉雾逝，希望她放掉那种孤独培养出来的坚强。
　　只是话到嘴边，樱飒又吞了回去。
　　如果那样说，雾逝以后用什么作为坚强的理由？樱飒发现自己真的无力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