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约】长城》拭清

4、哄人

　　铠抱着狼崽子一级一级地上台阶。

　　小狼崽子良久才回过神来，仰着脖子看铠，发现后者一副不爽的样子，紧张：“你......你生气了吗？”

　　铠听见少年轻飘飘的声音，脸上勉强露出些笑意：“当然没，回来晚了，想我么？”

　　他这话本来不过想转移一下守约的注意力，不想小崽子本来就没褪色的脸更烧了起来，黏糊糊地呢喃：“想......想的。”

　　铠觉得心都酥了，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回忆起刚才自己听墙角听到的花木兰的长篇大论。

　　其实他入队时也听过队长的絮絮叨叨，当时也是有被威慑到的，不过有些话确实有必要交代清楚，像说狼崽子很危险的那些.......就大可不必了。

　　他气得牙痒痒，心知花木兰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又恨她不能态度温和点。

　　他把守约抱到了房间里，放在床上，心疼地看看那双站了半天的腿，缓了一阵，彻底冷静下来。

　　罢了，他还不了解花木兰吗，向来是直言不讳，有什么说什么，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不懂得疼人。

　　“队长她比较直接，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铠安抚地坐在他身边，轻轻上下抚摸着狼崽子的后背，“饿不饿？早饭没吃饱吧？”

　　他经过餐桌旁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守约的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粥，小崽子肚子还空着呢，就被花木兰那个家伙给约谈了。

　　“啊......没事，我不饿的。”守约声音轻轻弱弱的，看得出还沉寂在对那恶毒队长的恐惧中。

　　铠叹了口气，试图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不吃早饭怎么行，我从集市里买了点桂花糕，你尝一些吧。”

　　其实这玩意是苏烈买的，铠压根没去糕点摊子。

　　不过无所谓，能让小崽子高兴就行，听说孩子都喜欢甜的东西，吃甜的就开心了。

　　铠下楼，在苏烈的强烈抗议下抢来几块糕点，守约却吃得像只猫儿，半天了那块糕点还近乎完好无损。

　　“不喜欢？”铠问，算计着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给守约吃。

　　嗯，没有。

　　心事重重的小家伙偷偷看他的侧脸，犹犹豫豫：“没有没有。那个......”

　　“怎么了？”铠附身凑近，忽然放大的脸庞把小狼崽子吓得心快半拍：“.......”

　　铠见他踟蹰半天不出声，顿悟，笑：“你可以叫我阿铠。”

　　“......阿铠，”守约莫名脸红心跳地念出这两个字，“你知不知道.......怎么能恢复记忆啊？”

　　铠微愣，顿了顿，对这个问题却并不吃惊。

　　“为什么想恢复记忆？”他声音放软下来，却是明知故问。

　　守约“唔”了一声，艰难地低声措辞：“我不想......没有信念。”

　　这是花队长跟他说的。

　　其实不无道理，没有过去的人，没有根，生长都不稳，更不提所谓未来。

　　小狼崽很沮丧。

　　要守护，当然要先定驻。

　　铠叹了口气。

　　傻逼花木兰，看看把好好一个小孩委屈成什么样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守卫军队的吗？”铠见转移注意力不管用，干脆给小孩讲故事。

　　狼崽子摇摇头，耳朵一晃一晃的，铠没忍住揉了一把，毛茸茸的触感让人心情很好：“你边吃东西边听，长身体呢，不能不吃早饭。”

　　守约点点头，眸子里透出点好奇。

　　“说来我们还挺像，我是被队长捡回来的。”铠回忆起往事，笑了笑，“在大漠那一带，荒无人烟的，我昏迷不醒，浑身是血，队长是巡逻的时候发现我的——像我发现你一样。”

　　守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看到我的时候吃了一惊，探鼻息，几乎已经没有了，一身重甲，心跳当然摸不到。也不确定能不能救得活，正琢磨着怎么把我扛回去的时候，我醒了。”铠道。

　　小狼崽子啃了半天的糕，还没把那一小点吃完，铠看得没脾气：“磨牙呢？怎么这么像只小猫。”

　　守约狼耳朵顿时竖起来，想起那天晚上铠耳边的呢喃，他浑身都发热：“我......我是狼！”

　　种族尊严是骨子里铭刻着的！

　　“好好好，那小狼吃大口点。”铠继续说道，“于是队长就问我话。'你叫什么名字？'，我摇头。'你从哪里来？'，我也摇头。”

　　守约一愣，停止了咀嚼。

　　“队长就说，那叫我铠好了。”铠又问，“你知道当时她最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吗？”

　　守约茫然摇头。

　　“她说'加入我们吧。也许会后悔；但反正你什么也不记得了，后悔也无所谓吧。'”铠说。

　　“........”不得不说，花木兰队长这个耿直的脾气还真是从一而终。

　　“听了这话，我之后一段时间感觉跟进了鬼营子一样，总担心没好事。”铠打趣自己。

　　守约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但其实挺好的。我从来也没有害怕过。”铠温声说，“因为我没有牵挂，也就没有畏惧，我可以一直往前走，慢慢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信念。没有过去，有时更有勇气去拥抱未来。”

　　“所以失忆未必是一件坏事。”铠拍拍小狼崽子的肩，“队长会跟你说那些，是觉得你还小。还小就容易害怕，就不够可靠。不过没关系——”

　　“你如果害怕的话，随时来找我。”

　　成长也不是孤身一人的，他会护着他慢慢长大的。

　　“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找到自己的信念的。”

　　铠说。

　　不过也得等狼崽子长大了，才真的确定他是否愿意一直留下来。

　　驻守边疆不是件容易事，不过铠从没把它当成一种悲壮。这不过是个选择，等守约长大了，选择权当然在他手上。

　　铠思维缜密地如是想，又复盘一波自己的话语，觉得非常能够呵护一只成长期的幼小狼崽。嗯，他觉得自己这个开导者当得不错——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玩上了过家家游戏。

　　他垂眸去看终于吃完一块糕点的小守约，小家伙原是仰着头乖巧认真地望着他的，这会儿却把脑袋低下去，耳朵都耷拉起来了。

　　铠心一跳：“怎么了？不舒服？”

　　他刚才好像强迫小崽子吃桂花糕了。

　　那桂花糕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守约重重地摇摇头，抬眸，眼眶发红道：“谢谢你，阿铠。“

　　少年温润的声音砸在铠的心坎上，棉花一样柔软的东西忽然炸开，猝不及防地让人五脏六腑发烫起来。

　　铠很少听别人叫他“阿铠”。

　　他倒是不介意，但一帮五大三粗的队友只会在有事的时候冷冷地叫他一句，这个有点亲昵的称呼从小狼崽子嘴里蹦出来，出乎意料地有杀伤力。

　　铠不自在地撸撸小守约的狼耳朵：“不用，以后有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对了，我买了些裤子给你，刚才已经剪了洞了，我拿上来给你试试看。”

　　“欸——”守约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

　　还真给他穿破洞裤啊？

　　等铠真的抱着一摞子衣服进房间来时，守约人都傻了。

　　本来就不大的内裤，剪了那么一个大口子。

　　守约脸腾一下红了。

　　“来，我给你穿。”铠看了眼行动不便的小家伙，自觉地做护工工作。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守约一如既往地坚持。

　　铠丝毫不觉守约能自己把内裤套上去。不过小家伙害羞，他也没办法勉强：“好，你穿好了我抱你下去。”

　　走出房门却见那惹狼崽子不开心的罪魁祸首花木兰正若无其事地站着，见他来了，道：“守约今天做饭吗？快中午了。”

　　“......”铠一脸戾气，“他不做。”

　　把人骂了还想要免费的厨师？哪来的这种好事。

　　铠把守约抱下来放客厅里，左右张望着想找点东西给小家伙玩。基地上下确实非常无聊，但总不能让狼崽子一直闲着玩自己的耳朵。

　　“守约，你会下棋么？”铠翻腾出一盘中国象棋，“你可以和沈梦溪一起玩这个。”

　　狼崽子晃晃脑袋：“不会。”

　　“我教你！”说曹操曹操到的沈梦溪凑了过来，乐颠颠地开始摆棋——平时基地里都没人乐意和他玩这个，他闲得怪难受的，好不容易来只狼崽子，他可算有了个玩伴。

　　铠见狼崽子兴奋又好奇地望着那棋盘，放心地离开了——今天按照正常轮班，是到他做饭。

　　铠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做的饭是属于有中毒风险那类型的，于是提前联系好了医生。

　　客厅那头，沈梦溪顺口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他以为守约被队长逮出去谈话了，但刚才见队长一个人站着，并没看见一只狼。

　　“在阿铠房间里。”守约乖乖地回答。

　　沈梦溪耳朵一竖，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亲昵的称呼，不解：“你待在铠房间做什么？”

　　“换衣服。”守约道。

　　“为什么在铠房间？”小猫又问。

　　“我睡那里啊。”守约也怪不解的。当时不是他们这一帮人商议出的“谁捡来的跟谁睡”吗？

　　沈梦溪莫名其妙：“你这几天都和铠睡？”

　　“可除了队长和伽罗是女孩子，其他人巡逻的时候有空的房间啊！”沈梦溪一语道破。

　　“.......”

　　守约如梦初醒。

　　好像是哦。

　　狼崽子耳朵一热，不安地朝厨房那处看了眼。

　　阿铠是不是不记得这码事了？

　　“哦……你能不能不告诉阿铠？”小狼崽软绵绵的，一副恳求状。

　　“？？？？”沈梦溪诧异。

　　这小狼崽子是不是脑袋不太好使？

　　其实脑袋非常好使的狼崽子垂着眸子，眼里看着棋盘，心里打着算盘。

　　可不能让阿铠意识到他有别的地方睡觉。

　　他还想和阿铠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