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仙界》玉知

4、第 4 章

　　第二日，我从入定中醒来，殿内已经没人了。

　　我还是去了宫里天官那里拿药，回到住所，心里又担心，因为早上没有见到流止，也不知道他的伤口怎么样了。等他回来或许可以问一问。我心里想着。

　　对着窗子，我一边烹茶，一边修习仙力。茶香和我周身的水雾交融，散发着一股提神醒脑的味道。这让我想起另一种香气，神骨香。霸道激烈，像是要把人的所有心神都抓住，至今那香气仿佛还在鼻尖萦绕，一缕就令人忘记一起，就像他的主人。我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脑海里不断浮现那道伤口，心想，如果说，我修炼中的雾气可以静心，那是不是本体在效果会更好。

　　通常生灵化形，都是灵体大成之后，可以与躯壳分离。大部分仙人都将躯壳放在灵里面，或者是放在很妥帖安全的地方。而我的本体则是在...想到这里。我立刻起身去往化生池。
　　一年多以前，我就是从这里走出来。

　　化生池畔，没有一个仙人。这里除了有新的生灵诞生，然后有仙人接引，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寂无人的。

　　我提着裙摆，跳进化生池，在水的包裹下，跟随着感觉向下潜。仙液沾衣不湿，只留下暖和舒适的感觉，如同回归母体。大部分化生池诞育的仙灵都会将本身留在化生池里修养，这里既是己身诞育的地方，最适宜养育仙灵，仙灵们一般不到升仙阶不会取出。

　　我在很深很深的地方看到了本体。它就那样默默无闻的放置在角落里，颜色乌黑，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在它的表面有一圈白色的仙雾覆盖，如同一条白色的河流。我靠近它，握住它，然后想要慢慢剥开它与化生池相连的部分，一种坚锐的疼痛涌上来。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呼了一口气后，锤了锤脑袋，转移注意力。

　　离体是一定有痛苦的，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上一世，我将它放在了这里三千年。其实，我并没有必要再留在它这里。只是，本体与化生池的羁绊太深了，此时我又该如何才能剥离它？

　　我浮在水中，垂着眼眸，片刻，指尖一道金线闪过，一刹那间，我听见啪的一声，本体下连的根系被彻底斩断。

　　在剧烈的疼痛中，我握住本体，将它与人身融合。也就在一刹那间，我眼前一片片白光浮现。一道道白色的符文缠绕，如同巨蛇安静的潜伏逼近，在它们靠近我的一刹那，瞬间皮肤崩裂开来，人身化为烟尘。化生池里炸开一朵血花。

　　****

　　上神对天地有感应，对诸事有灵觉。

　　等原本冷静的流止突然消失面前，对面而坐的秋曜上神一愣。然后仿佛感知到什么，他招来天机轮盘，转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大概是因为流止牵扯其中，所以目光所及混沌一片。白费半天功夫，【算了。】秋曜想不通，摇头不再探究。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我记得自己好像炸开了。粉红色的血四处飘散开。其他发生的什么都不记得。

　　我沉浸在水底，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我看见一张清俊的脸，神光笼罩，令人不可逼视。

　　【人身没了。】他道。【只有神魂在殿里飘荡，风和都要被你吓哭了。】

　　【说吧，不过半天功夫，你去干了什么？】他眼若莲花，却带着深沉的探究之意。

　　【化......生池，取...本体。】我感觉很疲惫，断断续续的说。

　　【你的本体呢？】

　　【这里。】我想起来了，四下找寻本体，看见它就在水里泡着，太好了，幸好没有白干，我将它指给流止看，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信任与亲昵，【这就是我。】

　　【竟然不是泉，而是泉石。】他微哂。似乎对自己判断错误而感觉到不快。

　　我漂浮在水中，白色的灵体发着淡淡的光，【上神的伤怎么样了....】

　　【关心我？先关心关心你自己，魂体不稳，不说再修人身，怕是这条性命都未必保得住。】他笑，眼眸里确是无情与淡漠。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我隔着荡漾的水波与他对视，一种淡淡的失落涌上来，我忍不住转开脸，不能再与那双熟悉的眼眸对上。

　　【我不会有事的。】我与他说。张开自己的双手，看着脆弱的魂体。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我如此确定，一方面是他曾经给的底气，另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准确的认识。只是我此刻太累了，魂魄一再震荡，不知不觉又睡了。

　　良久，殿宇内传来一句评价，【鲁莽无知。】那位上神如此道。

　　****

　　【上神，】风和在外回复，【秋曜上神的药取来了。】仙侍手里捧着一汪碧水，如一捧碧玉。

　　【倒进去。】流止颔首，看着他的动作，风和将碧玉药液倾入，一刹那，随着绿色散开，一阵药香弥漫开，本就瑞气万方的水缸里荡起一阵灵波。

　　风和不知不觉，紧锁的眉头散开了，他松了一口气，【秋曜上神说，全部的养魂仙液都在此处，再要就等百年后了。】

　　【无妨，这些药放在他那也是无用。】上神做药只是爱好，从不用在自己身上。这在仙界并不是秘密，但是能够讨来药的也就那么几人。

　　【是。】风和点头赞同，【上神慈心，待幽泉好后，一定让她好好感谢。】

　　【领她到秋曜门口拜一拜。】流止道。

　　风和没有想到这件小事，上神竟然也会说一句，惊讶之余连忙表示知道了。他原本是想要幽泉焚香祭拜，将能行的大礼都一次用足，方才能体现对救命之恩的郑重....可是如今流止上神插手了，这拜一拜，大概就是意思上的拜一下了。

　　至于是不是显得轻慢了些，大概秋曜上神也不会在意。

　　过了一会，看幽泉魂魄稳固，情况稳定些了，风和提起另一件事。【上神，需要将她搬回屋子里面吗？】幽泉自己就有住处，这缸水总不能留在上神居所。一来是不符合规定，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扰到上神清修。

　　上神看书的流止，想到什么，眉眼压低，语气却仍旧清淡，【不必，留在大殿，过几天插两支荷花进去，她吃了我这么多灵液，当个摆件还是可以。】

　　【是。】风和仿佛丝毫未觉不妥。【我这就去找荷花灵种。】他看着模糊的，睡在缸底的小小人形......皱眉。

　　【不知是何人何物所伤，竟直接毁了人身。甚至不顾惜她出身风越宫，此等穷凶极恶之徒，理应查出来严惩。】

　　【也是她自己之过。】在天庭遭遇殒身之祸，却连他都没有察觉，可见幽泉这事惹得不小。真的仅仅是取个本体而已？流止怀疑这个小仙说话不实。

　　从化生池的异常，到今日的杀身之祸，幽泉身上有着秘密。而流止非常不喜欢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出现未知的事物。即便这一年多的时间，她本人很乖觉，没有犯过错误，看起来也很老实，甚至得到了风和的偏爱，与宫内的仙侍关系也不赖，但是她偶尔露出来的对规则的无视，对上神身份无敬畏.....

　　流止不知不觉想得深了，这个三界，这么多年了，谁能对自己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呢?她身上究竟隐藏了些什么？

　　这边流止还在思忖着。那一头，风和难得没有附和。

　　【上神是否有些苛刻了。她才多大。怎知世间险恶，人心不古。】

　　【我看她并不傻。】几次三番对上神示好，虽未有害心，却也不是风和话中的无瑕稚童。流止心想。若不是那一日天机，他不会留下她观察。

　　流止不惧宫内人钻营，却烦扰宫人热情熟络。他麾下也不乏多情之徒，要生要死，皆为情绪所控，他既同情又恨其不成器。但是只要别在他眼前，他只做不知。所以他的宫中，绝无多情之人。

　　这幽泉若不是魂魄状态，过不了多久，到他忍不了的那天，他自然会把她调走。
　　只是偏偏在他要做决定的时候，她遇到了危险，而这一次的原由又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突然，寂静被打破。

　　【上神，天兵已封禁化生池，属下前来复命。】一位仙官在外禀告。

　　【知道了。】话音未落，流止已消失于殿中。

　　化生池畔。

　　上神甫一出现，天兵皆是整肃言容。全场寂静无声，无形中添了几分肃杀。流止隔空掬起一泓池水，闻到血肉的腥气，但其中灵气的十不存一，且在慢慢消散。

　　流止心中也有了判断。

　　【化生池已毁，将其中灵物移出，重选育养之所。】随着面前水液消散，他道。

　　【是。】身侧仙官接令。

　　化生池周遭没有仙法，没有神令，一切有形的攻击痕迹都没有。。
　　流止起了兴致，细细琢磨此事，天下灵池皆有源头，原先，化生池无源头，灵液却源源不断，不是本身特异，而是幽泉这样的灵物，本体寄居于此。

　　若幽泉所言为真，她只是为了来取本体。

　　她是为此遭受了大祸？惩罚她取出本体，毁了一个化生池？

　　怕是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

　　又是什么样的术法，才会差点灵消命陨？还让上神都无迹可寻？

　　他知道的恰好有一个。。。

　　【天罚。】他轻轻一笑，再一次感到此事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