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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镜花水月 ...

  •   两道黑影先后掠过一道道高墙,森严的王城仿佛成了赛场。

      安佐善发足狂奔,追赶着前面那道纤细的黑影。自己真是太疏忽了,只想着对方应该是在后日才动手,却在这紧要关头放松了警惕。方才若非那花篮恰巧坠落,这只镖只怕已要了大嫂的性命!

      可恶!这人的轻功实在太好!自己已经拼劲了全力,跟人家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再这样下去,非跟丢了不可!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呃……”一声闷哼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纤细的黑影偷空回头,赫然发现身后已没了追赶者的踪影。心中微松一口气,脚下却没有停步的意思,急急奔向宫墙。

      越出宫墙窜上一棵大树后,黑影才暂停下脚步,闭目调整气息。

      一股劲风迎面扑来,黑影未及睁开双目便纵身后翻,连跃几伏后,轻如飘絮般地落在了较远的树枝上,镇静地回望占领自己适才落脚处的人。

      安佐善自小在王城中长大,对各处的环境都了如指掌。从黑影奔逃的方向,便会取此处出城,于是他假装失足坠地,抄近路早早地在此恭候。

      “姑娘深夜到访,奔波劳碌,就算不留下喝杯清茶,也该通报姓名才是,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借着月光,他仔细打量眼前的人。这人着一身夜行衣,黑纱罩面,从玲珑有致的身材看来,应是名女子。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妾身心有所系,为求见心上人一面,奔波劳碌又算得了什么呢?”女子眼角溢出笑意,声如出谷黄莺,语中竟有嗔怪的意味。

      安佐善微微一怔,疑道:“韩姑娘……”

      女子闻言,缓缓摘下面纱,露出绝色容颜,笑道:“多日不见,还以为安帮主已另结新欢,原来还是记挂着妾身的。而今夜色正浓,不如由妾身陪安帮主去小酌几杯?”

      “假如是弱水院的离尘姑娘相邀,在下自然求之不得。但只怕今夜到访的,是‘沐氏’的‘镜花水月’,对吧?韩姑娘!”安佐善扬起右手,在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只翠玉镖,“本以为‘沐氏’一族虽为杀手,却能明辨是非,不屑为那些奸恶之徒所用。可原来处在这污浊的世道,也一样不得独善其身。”

      “安帮主这话有些说不通呢!”韩离尘莲步轻移,脚下的树枝竟只微颤,在距安佐善还有两步远时,停了下来,“我们‘沐氏’以杀人营生,要雇凶杀人的,能有多少是和善之辈?只要出得起价钱,雇主是否奸恶之徒,与我们有何相干?安帮主这么说,是因为害怕我们接这单生意,还是因为打心底希望妾身是品性纯良的人呢?”

      安佐善目光一凛,脸上却扬起笑容道:“在下的情意,韩姑娘心知肚明,何需多言?倒是‘沐氏’,是否已决心插手此事了?”

      “妾身原本只是来探探路,估个价钱,并没决定要接下这单生意。况且如今既然知道有安帮主为单家撑腰,妾身又怎么忍心要你为难呢?”韩离尘再迈前两步,轻轻从安佐善手中抽回玉镖。

      “‘沐氏出手,神魔伏首’,又怎会将区区在下放在心上?只怕是韩姑娘的估价太高,料定对方付不起罢了。”安佐善豁然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韩离尘却丝毫没有挣脱的意思,美目流转,思忖道:“若说那位单公子,其实白银一百万两也就够了。只是那位单夫人嘛,怎么说也要五百万两……”

      “韩姑娘应该看得出单夫人的功夫远不如单公子吧?为何反而值五百万两白银?”

      “错,是五百万两黄金!安帮主只要试着在单夫人身边凝聚些杀气,就会明白妾身的道理。”韩离尘的笑意更浓,“安帮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安佐善微微一笑,俯身欺近她的耳边,调笑道:“不知在韩姑娘心中,在下值多少钱呢?”

      “在妾身心里,六国中所有的珍宝加在一起,也不及安帮主的性命珍贵!这么说,安帮主满意吗?”韩离尘说着,尚可行动的手,轻抚上安佐善的胸膛。

      半晌,安佐善才松开韩离尘的手,自嘲道:“韩姑娘真会说笑,莫说是六国中所有的珍宝,只要有人肯出一文钱买在下的性命,相信姑娘都会毫不犹豫地接下来!”

      韩离尘瞪大双眼,讶道:“安帮主为何如此轻贱自己,将身家性命看得一文不值?”

      “知道‘镜花水月’真正含义的人,韩姑娘还会容他活在这世上吗?”安佐善笑得更深,暗中却微转双腕,握紧了拳头。

      “当然,这样的人多得很,不差安帮主一个!”韩离尘脚下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

      “是不差多杀一个,还是不差多留一个呢?”

      话音未落,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两人同时后跃,身形飞转,眨眼间已交换了五六招。一时间金玉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两道人影乍分乍和,在枝叶间翻跃穿梭。

      忽有一股异香窜入鼻中,安佐善惊觉有异,虚晃一招后,猛蹬树枝斜身窜出三四丈,落到另一棵树上。韩离尘并未追赶,悠闲地摇着一把碧玉骨折扇,笑吟吟地望过来。

      安佐善深吸一口气,正欲聚气跃起时,只觉脖间一凉,一柄利刃已抵在颈上。耳边响起轻柔悦耳的女声:“安帮主怎么如此狠心?对妾身也痛下杀手?”

      虽然对面的树上仍有一位“韩姑娘”在轻摇玉扇,但安佐善知道身后的这个才是本尊。此念一生,立即弯身后撞,反手向后刺去。不料出手却刺了个空,反倒令自己失了平衡,径直坠下树去。身后之人反而不知何时跃至上空,持刃直刺其双目。

      就在刀刃距其双目只有寸许距离之时,安佐善左手一挥,刀刃应声而断。原来安佐善的左手紧握一柄七寸长的薄刃,分量虽轻,却可销金断玉,锋利无比。随即右手撑地一推,挺身避开对方的攻势。岂知落足尚未站定,身后劲风又起,令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不对!方才的落足点尚有一人持断刃站定,树上依旧有人摇着玉骨扇,而自己身边,的的确确还有一个人,发动着凌厉的拳脚攻势。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没有吸入异香之气,难道还是没有逃过‘镜花水月’的陷阱?

      只是这片刻的迟疑,三位“韩姑娘”已同时攻上。安佐善不敢再乱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专心应对三人,只要能敌住本尊,幻像不足为惧!可还是越打心越慌,这三人……似乎都是真的,又似乎全是假的!打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是真真切切的,可自己打中对方时,对方却全无反应!

      以寡敌众最忌心浮气躁,安佐善深知此理,可越是想静下心来,心中便越是狂躁!不仅如此,手脚也不开始听使唤,频频中招。

      忽觉周身几处要穴一紧,安佐善心叫不妙,顿时动弹不得。几颗石子先后落地,却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眼前一片金光乍现,待到再能看清时,只剩下一位“韩姑娘”盈盈而立,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安帮主莫非以为知道了‘镜花水月’的秘密,就一定能胜过妾身吗?”韩离尘凑到已无法行动的安佐善身前,吐着如兰的香气道:“妾身之所以说不差安帮主一个,是因为就算留着安帮主的性命,也不会对妾身构成任何威胁!”

      “韩姑娘身手了得,‘镜花水月’果然出神入化,在下心服口服!如今落在姑娘手里,就任凭姑娘处置了!”安佐善从未像今日般任人鱼肉,本以为心中应多少有些羞愧,可面对这样一位赏心悦目的女子,怎么也恼怒不起来。

      韩离尘“扑哧”笑道:“妾身与安帮主无冤无仇,又没人出钱买你的项上人头,杀了你岂不是要做亏本生意?”

      安佐善扯开嘴角笑道:“多谢姑娘的不杀之恩!那对于单家,‘沐氏’会否罢手呢?”

      “‘沐氏’做生意,从来不讨价还价。妾身对单公子和单夫人的估价,并非虚言。会否罢手,就看雇主肯不肯付钱了。”

      “如此说来,在下倒有个好主意。韩姑娘既不用费心费力去杀人,又能照样收钱。”安佐善满面堆笑道,“如果对方不肯付钱,生意自然就不成,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万一他们倾家荡产也要付这钱,在下保证单家愿意以高出一成的价钱,买回身家性命!韩姑娘什么都不必做,只管来收钱就是了!”

      韩离尘莞尔一笑,“听起来虽然不错,却有违我们做生意的道义。在妾身看来,来回奔走实在麻烦,杀人反而容易的多。若是我同意了安帮主的建议,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韩姑娘一句话,就一定办到。若姑娘不嫌弃,就算要在下以身相许也没问题。”安佐善说着,暧昧地眨了眨眼。

      “安帮主这话可是认真的?”韩离尘柔媚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韩姑娘以为呢?”安佐善犀利的目光直望入韩离尘的眼底,他以善察人心为傲,决不轻易让人看透自己的心思,也决不泄露自己的心意。

      “妾身自然当真了。”韩离尘说着,缓缓贴近安佐善的胸膛。

      不好!安佐善只觉后颈一阵剧疼,转即失去知觉……

      ************************

      “爷爷,佐善究竟怎么样?”单若海站在榻前,望着脸色苍白的安佐善,微微皱起了眉头。

      明日就是单若渊的大婚之日,府中的事务本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偏偏昨晚安佐善追着刺客出去后,便一夜未归。直到清晨才被抬了回来,而送人回来的,竟是数月来音讯全无的成国公,以及田常祥、田永宁兄妹。

      成国公叹道:“虽无性命之忧,内力却几近全失,即便身体能康复,功力却……”

      “是什么人这么狠毒?”秦蔚雅紧握双拳,安佐善是追着刺杀自己的人出去的,如今却不明不白地受了重伤。再者说来,以安佐善的功夫,杀死他远比将其折磨至此地步容易的多。对方这么做,只怕是为了挫己方的锐气。

      成国公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难下定论!”

      单若海沉声道:“爷爷,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

      成国公思忖片刻,道:“明日若渊的婚礼一结束,我和小宁、小祥会立即带着佐善去尹国,若‘医圣’他老人家还健在,就还有意思希望。若海,你派人去将车马行李准备一下,还有先王御赐的‘龙涎参’,让梁管事准备好。”

      “尹国?那不就是仙尹岛?”单若海失声道,“爷爷您不是说自战乱平定后,仙尹岛已与九州断绝了联系,几十年未曾有人去过了吗?您要怎么去?”

      “你只管去准备!我自有办法。”成国公挥挥手,示意他赶快行动,单若海只得照办。

      “师父,明日的婚礼还要靠您主持大局,您就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们两个就行了!”几个月不见,田常祥不仅结实了不少,还更加懂事了。

      成国公点头道:“有什么事立即来赤竹楼通知我!蔚雅,你跟我来!”

      秦蔚雅紧随成国公出门,半晌见成国公没有发话,也不敢多问。直到进了赤竹楼,才忍不住道:“爷爷,有什么事要嘱咐吗?”

      “坐下说吧!”成国公落座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玉镖,递给秦蔚雅,“这是发现佐善时,在他身边找到的。”

      “这和昨夜射我的玉镖似乎一样。”眼见成国公面色凝重,秦蔚雅心知事情不简单,“爷爷莫非认得这玉镖?”

      成国公捋了捋胡须,道:“玉质光滑,或脆或软,均不是做兵刃的好材料,因此敢以玉做暗器的人并不多。最知名的,便是‘沐氏’一族的杀手。而‘沐氏’现任的前六席杀手,分别以红、黄、白、青、紫、黑为标记,这支翠玉镖,应该就是第肆席的‘镜花水月’所用。”

      “可‘沐氏’不应该是跟我们合作的吗?之前那船货,还是他们帮忙清理的。”

      成国公摇头道:“虽然还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像‘沐氏’这样的杀手派系,向来认钱不认人,我们可以花钱请他们做事,别人也一样能用钱来买咱们的命。”

      也对,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素来都是以利结友,以害为敌。若要为敌,需知己知彼才可以百战百胜。“爷爷,据您所知,‘沐氏’的实力如何?对佐善出手的应有几人呢?”

      “‘沐氏’的杀手们向来都是独自行动,今次想必也不会例外。”成国公无奈地叹口气,“‘沐氏’真要出手的话,我最担心的便是他们接下来会对你和若海不利。”

      人家区区一个第肆席,就将安佐善伤成这样,“沐氏”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难怪连久经风浪的成国公都会忧心。

      “爷爷,我要怎样才能和‘沐氏’的人见上一面呢?”秦蔚雅当下打定主意,而今之计,应当是想尽办法令其为己所用。

      “蔚雅你有孕在身,不要以身犯险!”成国公已猜到她的心思。

      “爷爷,您放心!我会妥善安排,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秦蔚雅可没那么容易打退堂鼓,“眼下我们的一切判断都只是猜测,事情是否真如我们所料还尚未可知。假如‘沐氏’只是单纯图利,相信以咱们单家的财力,绝对可以应付!”

      “若是他们另有所图呢?”

      “据我所知,我们与‘沐氏’并无怨仇,也没什么利害冲突。即便有些误会嫌隙,也一定会有办法化解!爷爷难道不相信我吗?”秦蔚雅信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就算我不信,你肯罢手吗?”话已至此,成国公知道再劝也没用,“你们就去找江心楼的齐掌柜吧!他会帮忙安排的。”

      “谢谢爷爷!”秦蔚雅脸上堆笑,心中已经开始盘算。

      “此事本应由我亲自处理,但佐善的伤势还需尽快医治,不宜耽搁。你和若海切记行事需谨慎,我会叫陈总管加强府中的戒备,如无必要,你们还是少出府为妙。况且你现在还有孕在身,不宜过度操劳,要多静养才是。”成国公仍是放心不下,谆谆教诲。

      秦蔚雅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打岔道:“提到这里,爷爷,您先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嗯,是该好好想想。”成国公频频点头,“‘若’字辈后面,应该是‘梦’字辈。”

      “梦……”秦蔚雅的脑中,立即闪现出一幕幕模糊地片段,“爷爷,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有一条龙,从山谷里飞上天。这孩子不如就叫梦龙吧?”

      “飞龙入梦?呵呵,是生男儿的好兆头啊!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成国公呵呵大笑,“不错,就叫梦龙吧!单梦龙!”

      “这个名字好!”伴着赞同声,单若海迈步进门,“若是女儿,也叫‘梦珑’,玲珑的珑!”

      嗯,虽然不少人叫过了,不过“梦龙”的确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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