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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姻缘已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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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涴京最适宜出游的日子,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处处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可要遇上无心的观者,再美的景色也是枉然,无论多么耀眼的光亮,也始终射不进满布愁云的心。
单若渊便是个无心的观者。
“若流,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单若渊勒住马头,打断了小弟喋喋不休的话语。
单若流抬头望了望,笑道:“天色还这么早,再多逛一会儿吧!我在憋在宫里都一个月了,难得赶上这么好的天气,当然要出来透透气!”
单若渊无奈笑笑,淡道:“那你就多逛会儿吧!不用急着回来,我先回去,会跟娘说的。”
“一个人闲逛有什么意思?哥你就再陪我四处走走,当散心了!”单若流望着单若渊惨淡的面容,游玩的兴致顿时全消,可现在就回去的话,一定会被大嫂责骂的。
“没我在你身边,你不是更自在?嘴上要我陪你,心里肯定巴不得我快点回去!”自家小弟爱玩爱闹的性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若在平时,单若流的确是一个人落得轻松自在,可今次是有任务在身的,说什么也不能丢开二哥,只得委屈道:“哥,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佳,可你所忧心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吧?”
单若渊却只是苦笑道:“我先回去了。”
单若流无奈,只得勒马回头紧追其后,路上再想办法如何拖延时间吧……
不太对劲!府中是有什么事吗?
单若渊望着府门前进进出出的众人,心中不由犯疑,看样子都是来送贺礼的。莫非最近有什么大日子被自己忽略掉了?
“咦,这不是新郎官吗?”一阵健朗的笑声吸引了单若渊的注意力,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地走过来。
“谢世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单若渊勉强撑起笑脸。
中年男子乐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呢?”
单若渊眼心中一动,接道:“不过是婚嫁而已,还要谢世伯从淦州赶来,太过辛劳了!”
“哈哈哈……若渊你这话就不对了!婚姻大事,怎么能等闲视之?你也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将来还要担负起抚养妻儿的重任,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呢?”中年男子拍着单若渊的肩膀大笑道。
单若渊目光一凛,脸上的笑容不但未消,反而更深了,道:“是,谨记谢世伯的教诲。”
简单的寒暄过后,单若渊送走了客人,再一转头,正瞥见单若流意图溜回府中,扬声道:“若流,你有没有听说我就要成亲了?”
单若流身形一僵,缓缓回身陪笑道:“呵呵,恭喜二哥!恭喜二哥!”
单若渊笑道:“你难道没别的事想要跟我说?”
“没有啊!我没什么事了!逛了一天,二哥你一定很累了,赶快回去休息吧!”单若流说着,拔腿就想逃开。
可单若渊两步追到他身旁,一把揽住小弟的肩膀,冷哼道:“时候还这么早,我怎么会累呢?不如咱们一起去找……大哥和大嫂聊聊吧!”
说罢,拖着面如死灰的单若流,直奔后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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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蔚雅一望见这两兄弟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穿帮了。
这个若流,连把若渊引开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原本叫他们傍晚再回来,好让府里安心准备婚礼。可两人既然这么早就回来了,想不撞上那些送礼道贺的人都难。
算了,反正三日后就要成亲,也是时候让若渊准备一下了。
“若渊、若流,你们怎么来了?”秦蔚雅仍旧盯着手中的账册,若无其事地招呼一声。
“大嫂,大哥没在吗?”单若流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单若海的身影,心中不禁又多了一分担忧。二哥虽然不是个轻易动怒的人,可真的发怒起来,只凭他一个人是拦不住的,还是大哥在场保险一些。
“是啊,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若海出去安排了!”秦蔚雅只是淡淡应道。
单若渊放开了小弟,轻笑道:“大嫂,我这些日子因为有些心事,所以对府中有些事没太在意。但今天听说了一些奇怪的消息,还想向大嫂求证一下。”
秦蔚雅这才将视线从账册上移开,讶道:“若渊你这些日子总是魂不守舍的,问你什么也都心不在焉,竟然还有消息能让你放在心上?”
“是!”单若渊的笑容渐敛,“若非这消息太过荒唐,我也不敢惊动大嫂!”
“荒唐?我还以为在劫持公主私奔之后,你早已忘记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秦蔚雅放下账册,好整以暇地望着单若渊。
显然被说到痛处,单若渊的身子微微一震,顿了片刻,才道:“不知大嫂有没有听说,三日后我要成婚的消息?”
“呵呵……”秦蔚雅闻言颤笑不止。
单若渊正色道:“大嫂,我并在没有说笑!”
秦蔚雅敛起笑容,讶道:“你这是什么话?是你自己要成亲,怎么反倒要问别人?”
“因为我是今日才‘偶然’听说我要成亲的!”单若渊着重强调了“偶然”二字,他敢以性命担保,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子就是幕后的主事者。
“难道二叔和二婶没有告诉你吗?”秦蔚雅大讶道。
单若渊坚定地摇摇头。
“怎么会这样?这门亲事是二叔和二婶亲自订下的,我以为你已经同意了呢?”
“大嫂,事到如今就请您不要再卖关子了,我只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这话时什么意思?就算二叔和二婶没有知会你要成亲的事,你也该去向他们求证,不应该来质问我吧?”秦蔚雅的语气中略含怒意。
“大嫂,您千万别误会!二哥不是这个意思!二哥,大嫂现在有孕在身,最忌动怒啊!”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单若流冒着冷汗,提醒二哥一个重要的事实——秦蔚雅正担负着单家的“重任”!
既然对方矢口否认,再争下去也是毫无结果,单若渊深吸一口气,此刻已经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小弟绝无此意!只想问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
秦蔚雅道:“据说是芳儿婆家曹夫人的内侄女,瀛洲周家的小姐,今年十八岁。”
片刻的沉默过后,单若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淡淡道:“那么还请大嫂转告我爹娘,我不会娶那位周小姐!”
哼,嘴上说是要转告,实际上就是说给自己听的!秦蔚雅厉声道:“两家已经交换过婚定,请柬也都发了,三日后就成婚,送亲的队伍已经到曹府安顿下了,你现在才说不娶?你知不知道这会毁了周小姐的名节?”
单若渊仍旧淡道:“若我能早些得知此事,自然会想办法保全周小姐的名声,可如今却已无能为力了。”
秦蔚雅冷声道:“你为何不肯娶周家小姐?”
单若渊眼神一黯,道:“我本以为大嫂你是明白的!”
“若渊,你这是何苦?我们的确知道你的心思,可你现在连宫门都进不去,就算不为你娶亲,你又能怎么样?”秦蔚雅的质问中透着些许无奈。
“我是不能怎样,却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陛下气消了,再去求情……”
“若是陛下永远不消气呢?”秦蔚雅毫不客气地打断单若渊的话。
单若渊黯然一笑,一字一句道:“那我便终身不娶!”
单若流失声道:“二哥……”
望着单若渊毅然决然的表情,秦蔚雅沉默了半晌,才道:“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你稍微动动脑子,就该明白三日后的婚礼,势在必行!你的意愿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大嫂若要一意孤行,就请先去找个新郎回来吧!否则道拜堂时才发现新郎不见了,只怕会令那位周家小姐更加难堪!”单若渊说完,转身欲离开。
“怎么,又想逃?这次是要一个人逃吗?”秦蔚雅冷笑一声,“是啊,反正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有人帮你收拾烂摊子!既然第一次能侥幸逃过,第二次也应该可以。就算累及家人也无所谓,只要自己高兴,其他人的死活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几句话定住了单若渊的脚步,“我没有要逃!”
“那最好!”秦蔚雅起身,缓步绕到单若渊面前,“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会由着你胡闹。你若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现在全部说清楚,过时不候。我也没空替你给二叔、二婶传什么话!你有什么话,大可直接对他们讲,没人拦着你!至于三日后的婚礼,为了咱们单家的声誉,一定会照常举行!”
单若渊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秦蔚雅却没有漏过这一切,正色道:“若渊,你已经辜负了一位好女子,如果还是这么一意孤行,只会重蹈覆辙!希望你能冷静下来想清楚,再做决定!”
不待单若渊回话,秦蔚雅便转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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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来闲适幽静的承运司曹府,最近却忙碌起来。据说是曹夫人的侄女要由此出阁,嫁给成国公的孙少爷。
两日前,瀛洲的送亲队伍就已经住进了曹府。登门道贺的人虽然络绎不绝,却没人去打扰准新娘。毕竟,人人都是冲着成国公和曹大人的面子而来,真正认识两位新人,诚心向他们道贺的,却没有几个。
曹夫人对侄女甚为疼爱,将她安排到最幽静的暮雁园中休息,不许闲杂人等打扰。
此时已是半夜二更时分,暮雁园四下寂静,落针可闻。
忽有一道黑影窜到园中的高树上,枝叶沙沙作响,登时不知从何处跳出三名侍卫,严整地戒备起来。
但三名侍卫搜寻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便尽数隐退。
黑影一闪而过,窜入新娘暂居的卧房中。
转进房中,黑影才停下来,却是一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男子深吸了几口气,四下环顾,认定屏风后便是新娘的床榻,略一思忖,才移步前行。
隔着纱帐,隐约可见床上女子背向外侧,曼妙的身姿尽展无疑。男子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欲将纱帐掀开。
谁知女子竟翻了个身,悠悠转醒,欲撑身坐起。
男子大惊不已,眼见躲避不及,一闪身坐到了床榻上,伸手捂住了女子的嘴。
女子剧颤,反肘向后撞去,被男子接个正着。女子拼命挣扎,终还是被男子钳住双手,压住双腿,动弹不得。
男子凑到女子耳边,轻声道:“周小姐,请勿惊慌,在下单若渊,冒昧来访,绝无恶意。”
女子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却停止了挣扎。
单若渊松开了对女子的钳制,却不敢放开她的口,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香袭来,怀中的温软令他心中一荡,忙将女子推开少许,沉声道:“想必小姐对在下也有耳闻,深夜到访,实属万不得已,有几句肺腑之言要相告,还请小姐见谅!”
女子轻颤不已,微微点了点头。
想到要说出口的话,单若渊心中不禁泛起些许不忍,因为自己的过错,却要连累这个无辜的女子,自己造的孽真是越来越深重了。
“原本能迎娶小姐,是在下的福分。只是在下已有心仪的女子,誓不相负。此番与小姐定亲,全是家中私自做主,在下全不知情,因此……在下不能迎娶小姐为妻。”单若渊感到女子颤得越来越厉害,愧疚之心更重。自己如此据婚,不留一丝情面,叫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颜面何存?
单若渊狠心继续道:“但此事皆因在下而起,不敢拖累小姐。所以在下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取消婚礼,又不会累及小姐的名声,还望小姐成全。”
然而女子听完此话,竟然全无反应,单若渊不知该如何是好,轻唤道:“周小姐?”
女子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单若渊总算是松了口气,放开女子,继续道:“多谢小姐!”
女子一得自由,便扯着被褥扑向床的另一边,将被褥蒙得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单若渊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逾礼,将一名只着亵衣的女子揽在怀中,已算得上是轻薄了。
但此时此刻,已无暇顾及那么多,单若渊只求尽快把事情说清楚。“周小姐……”
“我……听不清楚,你……靠过来说……”女子忽然发话,声音却因蒙着被子,而低沉难辨。
单若渊以为自己听错了,愣道:“周小姐是说……”
“你……过来说……”
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单若渊心中忽然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靠近女子身旁,凑到她的耳边,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
女子听罢,只是点点头。
单若渊以为她已同意,致谢告辞。起身正要离开时,忽听到女子幽幽唤道:“单公子,你这么做,必定会后悔的……”
声音清脆悦耳,字字如锥,直刺入单若渊的心底。
这个声音?单若渊强忍着心中的惊讶和喜悦,回头望向床角已坐直身躯的女子,难以置信道:“幽儿……”
只听得女子轻笑一声,单若渊两步窜回女子身边,夜色虽暗,但他仍是一眼就辨出了眼前的女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平乐公主。
单若渊欣喜道:“幽儿!你怎么会……”
“嘘——”公主轻按住他的嘴,轻笑道,“外面有守卫,不要惊动他们!”
单若渊将女子揽入怀中,生怕失去般,搂得紧紧的。“幽儿,我多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要是再勒紧些,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快被你勒死了!”笑声中略带些嗔怪。
单若渊忙松开了些,心疼道:“抱歉,弄疼你了?”
公主靠在他的肩上,安慰道:“放心,没事的!”
“这些日子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忧心你过得好不好,陛下有没有责罚你……若是再没有你的消息,我都想到要夜探后宫了!”单若渊忆起前些日子的担忧,不禁又将怀中的人搂紧了些。
“没事的,都过去了……”公主轻柔的声音,有着不可思议地魔力,令他的心沉静下来。
“可是,幽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单若渊恢复冷静,脑筋也变得清晰起来,“难道……又是大嫂的安排?”
公主微笑道:“没错,一切都是大嫂的安排。不过,我不知道她瞒着你就是了。”
“看来我是得罪了大嫂而不自知,才会让她如此费尽心机地捉弄我!”单若渊不禁失笑道,“幸好我没有一走了之,还好心来找周小姐商量,不然就真要后悔莫及了!”
“如今你都知道了,要怎样做呢?”公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你那个计划听来不错,要不要继续下去呢?”
“不必了!”单若渊笑道,“我给家中添了那么多麻烦,就算大嫂要捉弄我撒撒气,也是应该的。反正只要能顺利娶到幽儿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无谓再横生事端!”
不横生事端?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