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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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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的寿命还有三十年,寿终正寝的命格。
但似乎有人等不住了。
妖王位列仙班,在仙界地位不低,然而却并非天生神格,也非世袭,而是实打实的从众妖中靠实力打出来的。
妖王实力不凡,众妖蠢蠢欲动却不得不按捺住。
而今千年一次的轮回便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不知是谁散开了妖王轮回的消息。
鸲鹆总是八卦,但山里却少有人听他絮叨。
唯一愿意听他说话的白途虽已离开枫山多年,但八卦的消息还是时不时用术法小纸人传给他。
妖王轮回的消息便是鸲鹆传来的。
白途心下不经活动,如今妖王不过是一介凡人,若是众妖来袭,他必定受其牵连。
白途收拾好小包袱,便即刻敲响了西厢房的门。
门被轻巧的打开,里面的陈设与白途独居时倒没有十分大的改动。
三座牌位前的香烛微微晃动,香烛旁是还冒着热气的一碗素面,看起来同小桌上的面出自一锅。
白途想闭嘴直接走,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不忍。
放浪风流的是妖王,众妖想打败的也是妖王。
可林深不过是一个凡人,纵然是转世又与他何干?
他未曾享受到妖王的身份带给他的一分好处,即刻却要因此受累。
甚至依照妖界的手段,极可能最终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白途自认并非慈悲心肠,他也无法做到舍弃自己的性命去保全一个不大相干的人。
唯独能做的或许只有给出警告。
林深见白途手里拿着包袱,倒是先开了口
“可是要出远门?”
白途愣了一晌,坚定的说道
“我听到些传闻,似乎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近来行事需得小心才行。”
林深听罢,心中有些疑惑。
若是朝堂中人,何至于他还未听到消息,而白途却知道了。
但不管白途是何种途径知道,也不论事情真假,愿意对他说出,他便是感激的。
白途不知林深心中所想,只见他没有出声,只道林深并不在意。
毕竟白途也无权干涉他人轮回,若是此事揭明详情,此番轮回之苦便是白受了,待他归位,定要计较此事,而作为透露消息的人,白途定然也会被蠢蠢欲动的小妖盯上。
不待林深道谢,白途便急急说道
“家中有事,我即刻便要离开,同你道声别,各自珍重。”
白途背着包袱就要走,林深心里难得的着了急,正想喊住白途好好问询一番。
还不待林深出声,白途就已经转身到了院门口。
就在正要打开院门之际,却骤然察觉到门外妖气肆溢,还未待他作出反应,一道妖气化为的利刃划破空气,发出一声鸣啸直袭林深的面门。
白途还没做出利弊,手却已经挥出,挡下一击。
利刃随之破碎。
“区区小妖,也敢出手?”
声音并未遮掩,即便是凡人林深也听了清楚。
不过方才一个对手,白途心知不敌。
“前辈见谅,我并非有意……”
话说出口,白途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但一面说,手却不自觉的将林深往自己身后拽。
“待会儿你机灵些,跟着我跑。”
林深看着攥着自己衣摆的那只手,眉头微皱,尚还不解详情。
术法不精却能活过两百余年,总归攒了些护身的宝贝。
白途从怀里摸出一个弹丸向地上一砸,浓起的烟雾将两人身形隐去。
又摸出两张神行符贴在身上,拉着林深便跑。
身后那老妖反应过来时,人早已溜没了烟。
待到两人停下时,已近黄昏。
“我的仇家?”
林深松开拉着白途的手,朝着周围四下打量。
停下的地方是天泽,已非人间境,但林泽却并未感觉有陌生感,甚至有些熟悉。
白途思量片刻,只摇了摇头,说道,“连累你了,抱歉。”
现在尚还有一丝生机,并没到说明真相的时候,如若现在说明,引魂归位,此次历劫失败的代价谁也不知。
天泽境是天帝向人间洒下的福泽,然而能进入这里的人类却寥寥无几,非有仙缘者不得入,妖类更是不允许进入。
这里由天帝爱将漠南把守,漠南得生仙骨之前曾在枫山受过白途一点恩惠,待到后来发迹,便送了白途一丝进出天泽境的灵气。
无论是白途还是漠南都没想到,这丝灵气竟真有用到的时候。
白途之所以逃到这里,一方面自是因为确实无处可去,另一方面也是想寻个靠谱的人商量一番。
但即便结界波动,漠南也并未出现,算算日子,应当是前往天庭述职去了。
无奈之下,白途只能带着林深先在此处歇息。
“我并非有意将你牵扯进来,等到我朋友回来,再想个万全的法子。”
林深却并没有白途想象中的愤怒或是惊奇,只微微颔首,然后就继续四处环视,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白途不禁有些奇怪,林深的种种表现并不像个正常的凡人。
固然他是妖王转世,但再怎么说在他前几十年的日子里必定是没见过这些离奇的事情,何以现在如此坦然。
但这些话,白途只放在心里,并没有必要问出来。
毕竟,等到漠南回来,这个烫手的山芋就是他的了。
白途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如此费心,就当是还了那个豆沙月饼的人情了。
但要他再继续趟这浑水,绝无可能。
“我曾经到过这里。”
林深忽然开口把白途的思绪拉回。
林深的话说的笃定,也并非反问。
白途心想,你当然来过这里。
这福泽就是妖王的一根仙骨化作而成。
当年妖王纵妖霍乱人间,天帝大怒。
依照天规,理当剔除仙骨,投入轮回。
但最终的结局,却仅仅是抽了妖王的一根仙骨,由天帝向人间投下化作天泽,福泽由此成为人界通往仙界的阶梯。
“或许是梦里见过吧。”
白途不欲和他多说,只能稍作敷衍。
天泽境内模拟了人间的月升日落,天色一暗,不得不找点东西点火照明,否则四下漆黑多有不便。
“我去寻些木柴回来。”
告知后,白途转身便进了林子,一面拾捡木柴,一面心里期盼着等会回去的时候林深已经走开,这个麻烦便不再是他的了。
遗憾的是,等他回来,林泽依旧坐在原地。
看见白途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木柴,掏出兜里的打火石,蹲下点火。
“你是什么?”
“啊?”
“你的原形。”
白途看林深一路淡定的神情还以为他半点不在意,原来还是好奇的。
“白兔。”
林深听了,嘴角微挑,甚至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白途第一次见林深笑,先前两人连说话都没什么机会,便是说话,也都是淡淡的,还不如和邻家那位货郎说的多。
“你是看不起兔子?”
这个问题是白途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
先前在枫山,他之所以被赶下来,就是因为白虎脑子一热,认为山里众兽妖都威风神气,不是虎狼就是豺豹,独独白途一个兔妖夹在其中,坏了枫山兽妖的风水。
且不说哪里有小妖坏风水的说法,便是有,也不是这么个论法。
白虎压根没心思听,从来枫山就是他的一言堂。
转眼就把白途赶下了山。
别人也就算了,他才救了林深,结果林深转头就嘲笑他,放在谁身上不生气。
话虽然一如既往问的很轻,看不出丝毫怒意,但林深却像是瞬间理解了白途的不满,立刻解释
“别误会,只是觉得你的性子软和,想来也不是什么猛兽,倒是和兔子相符的。”
话听起来不像是难听的话,但白途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怒气稍平,正待细想,林深立马转移了话题。
“不知之后是否还能回家呢?”
林深的话听来有几分凄凉之意,不知是已经察觉那些人是来找他的,还是认为这件事对他影响颇深。
白途也不敢贸然回复,只能试探性的询问
“如果回不去呢?”
“那便只求能将几份牌位带走就好。”
白途没想到,他对自己母亲与妻子的情分这么深,想来确实如他所料,现在的妖王当真不是什么奸恶之辈,心里不由对救了他也多了份庆幸。
今日初二,月如弯钩,但月光却未曾因此减弱分毫。白途看向林深,侧脸的轮廓异常清晰,模样和还是妖王时一模一样。
初见时,他觉得这人好看,但却似太阳,浑身充斥这无法触碰的烫。
现在,白途只觉得这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上唇,显得人有些冷气,人却像月,可直视,却光彩依旧。
“我瞧你屋里有三个牌位,还有个是未出世的孩子吗?”
或许是月色催人醉,白途的脑子多了几分不清醒。甫一问出口,便立刻捂上了嘴。
两人的关系从未到问这话的份上,往后走更是再无交集。
“无碍。”
林深看出了白途的窘迫,出声安抚。
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解释。
“我不过是一介寒门书生,当年相府招婿能选的人很多……”
白途本不该打断,却不由得开口想要插一句
“你可是那届的状元郎!”
林深本带着些苦意,但转头看见白途理直气壮的为他辩解,笑出了声。
手没忍住,抚向了白途的头顶。
白途个子并不矮,但长相稚气,虽说平日里交往从不出错,说话也总是细声细气,看起来温柔的紧,一副谦谦君子的书生样。
但林深却时常见到白途头发像鸡窝似的炸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逗弄下院里的蚂蚁,一会儿爬到树上,挂在枝丫上喃喃自语。
有次林深无意听见才知道,白途在安慰那棵无患子树。
那树早就生了病,但他总是没有时间打理。
树在他们家搬进来时便有了,那时,树便有了虫害。
父亲嘴上总说要治好这树,但见这树夏日的树叶依旧繁盛,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也没在管过。
后来他忙于读书,更是无心在意这些小事。
他时常见白途炸着头发,给无患子树上药,然后环抱着树干。
那时,林深想的不是这树的虫害,而是……
若能把这头发抚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