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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早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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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寅时刚过,宁四端便站在方履霜帐前,扯着嗓子叫他起床,本来是等着看方大人出丑,谁知道,声音刚落,方履霜居然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地踏出帐来。
方履霜本就是朝中出了名的美男子,平日里粗布麻衣,尚不掩其风采,今日戎装打扮,更是令人眼前一亮,连宁四端都愣了愣,才重新掉沉下脸。
朔北军中,主帅出席早课晚练,并非只是陪衬,而是要下场真刀真枪和战士较量的,眼下全军上下都知道这文弱书生居然打了燕王军棍,各个摩拳擦掌,等着打他个鼻青脸肿。
方履霜对此一无所知,看着大家目光炯炯,还道是士气高涨。
队列中,有一人越众而出,正是昨天拦着他们那位,“方大人,小人田牛,乃是殿下卫队副队长,今日不自量力,请求和大人比刀。”
“比刀?”方履霜难得语塞,十八般武艺,他也恶补了一阵,怎奈天赋有限,成果实在是不值一提。
“怎么,大人为难?那就比qiang,我田牛四十八路qiang法,在军中略有些名气。”
方履霜只得直白道:“本官不会武。”
“不会武?不会武你来军中作甚?难不成是替我们殿下叠被洗衣?”
众人闻之,纷纷笑了起来。
“田牛!不就是比qiang,我和你比!”沈明瑾跨步出列,肃然言道。
田牛扫他一眼,道:“又是你小子?端得稳qiang吗?”
“废话少数,只问你敢是不敢?”
“笑话,我会不敢?”田牛弃了腰间刀,取来长qiang,先一抢地,又指着沈明瑾,道:“请!”
沈明瑾本就憋足了火气,见到田牛挑衅,更是七窍生烟,从旁取过一杆长qiang就要冲入场中。
“明瑾,‘善战者不怒’。”方履霜淡淡的叮嘱忽然传来。
沈明瑾足下一顿,不由想到方大人所言,为将者,最忌阵前发怒,一旦如是,需反躬自省,是否有人乐见于此,已成其目的。于是,步子立时慢了下来,到了田牛面前,甚至能淡淡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田牛见沈明瑾有如此气度,倒是一愣,继而豪爽一笑,赞道:“你小子能忍,好,很好!”
话音一落,二人同时出招,一时间飞沙走石,激烈非凡。
看台上,沈明瑜握着拳,紧张道:“方大人,我哥不会打不过田牛吧?”
方履霜喝了口茶,悠悠道:“我看……他们会在第七十八招时分出胜负。”
“七十八招?如此精确?”沈明瑜怔了一瞬,才意识到此乃玩笑,而自己关心则乱,居然会去问方大人胜负,嘿嘿一笑,又道:“大人,我哥若输了,咱们是不是很丢人?”
方履霜道:“输不丢人,丢人的是不服输,是输了之后不知砥砺前行。”
宁四端听到,哼道:“输不丢人?那怎么驻守边关,输一场战役,京中弹劾的纸张比这北境的雪还密?”
方履霜沉默片刻,才道:“京中人浮于事,无用虚词甚嚣尘上,确实为一大弊病。”
宁四端一怔,方履霜竟然会顺着他的意思说,可本能的厌恶又让他立刻讥讽道:“我看方大人也因此看不起我家殿下,明里暗里尽是揶揄。”
方履霜不答,问道:“年中战役到底如何?四端,你亲上过战场,可能详细给我说说。”
宁四端瞥他一眼,道:“殿下已经上书说得很清楚了,你是韩王面前的红人,能没看到过?”
方履霜道:“总是要听你说说,才更为妥帖。”
宁四端望着方履霜,见他目光真诚,不似作伪,心底一动,可他仍不愿承认这个害得殿下丢了封号封地的人有那么一丝丝善心,于是嘟囔道:“想知道,你问殿下去,他也上了战场。”
“他也上了战场?”方履霜哑然,这点姚以慨不曾提起,“主帅为何不坐镇军中?”
宁四端冷冷道:“每逢作战,殿下都会亲上战场,不像有的人,安居京中,锦衣华服,还不忘指指点点。”
方履霜更为愕然,还要再问,宁四端却不耐道:“想知道,就去问殿下,问问他,这些年吃了什么苦,遭了什么罪,而且方大人别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此时,场中局势已明,沈明瑾输了田牛半招。沈明瑜一看,立刻扔下他家大人,跑下场去,安慰哥哥。
沈明瑾年幼习武,一直师从名家,在京里也打趴过不少人,故而自诩武艺一流,然而此时败在田牛手下,才知道他那些招式不过花拳绣腿,不由愣在原地。片刻,醒过神来,上前半步,一抱拳,正色道:“田队长技高一筹,是沈某输了。”
其实,在朔北军中,田牛称得上数一数二得高手,他只输半招,已是极为难得,再加上落得下风,却能坦然认输,这让围观的军士们多了几分认同,准备好的讥讽之词,挂在嘴边,如何也说不出来。
田牛见沈明瑾败后不急不躁,一招一式也是稳扎稳打,暗道这小公子是条汉子,好像也比方大人好相处许多,不禁生出些惺惺之意,不过仍是不愿与他亲近,只冷淡道:“承让。”
宁四端望见场中局势,咧嘴笑道:“方大人,他输了。”
方履霜道:“是输了。”
宁四端仍是不依不饶:“他输了,该方大人出手了。”
方履霜道:“孙子有言‘上兵伐谋’,我虽不会武,但懂谋略。”
宁四端道:“谋略?纸上谈兵!”一瞥方履霜,新仇旧恨齐上心来,恶狠狠道:“朝廷要我们在边境流血流汗,又怕殿下拥兵自重,非要派一个什么都不懂得人来辖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方大人,如果你乖乖听话,不要不自量力,或许此行还能无虞,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有此一行。”
方履霜站起身,直视宁四端,道:“方某此来,自有使命,岂会对军务不闻不问,尸位素餐。”
对于方履霜的反应,宁四端毫不意外,只笑道:“方大人,这些年你一成未变,仍是软硬不吃。”
方履霜道:“在其位谋其职而已。”顿顿,又道:“宁将军,我此行,是助你们却敌,并非与你们作对,大敌当前,我们内斗,只会消耗精力。”
宁四端看他一阵,道:“大敌当前,你却将殿下打得卧床不起,依我看,你若想帮我们却敌,不如去侍候殿下汤药,让他早日恢复。”说着,轻声一笑,道:“来人,将方大人请去大帐。”